“邱學士學究天人,算無遺策,當然能料到公子過來,這個是毋庸置疑的!”
這少年公子與那小廝對話一落,邊上就響起了一個略顯低沉、沙啞的聲音。
這個聲音有一種令人鎮定的力量,此言一出,就將其余聲音給壓了下去。
不過,白面小廝卻顯得有些不太服氣,張口說道:“龍侍衛,聽你這話的意思,對邱學士很是推崇啊,只是邱學士固然學問深厚,又有修為傍身,能掐會算,可有些貴人其運其勢溶于王朝,可不是單獨一個人就能計算出來的,他未必就能知曉。”
“龍某對邱學士是發自肺腑的佩服的,白蓮教幾十萬大軍,在學士的神機妙算之下,尚且旦夕可破,區區小事,又如何能夠難住學識?”這說話的侍衛顯然就是龍云嘯了。
未料,白面小廝卻是低聲斥責起來:“你居然敢說是小事!簡直是不知上下尊卑!”
龍云嘯看了小廝一眼,臉上不見表情變化,聲音卻顯得有些生硬:“你說邱學士占著神通之利,顯然也是偏見,要知那行伍行軍有氣血成陣,煞氣如云,鋪天蓋地,神通術法一被遮蓋,就要跌落凡塵,否則這世間哪里還有王朝立足之地?早就被神通修士霸占了!”
“哦?真是一本讀
叛逆之言!就算是治你一個妖言惑眾,也不為過!”白面小廝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但臉上卻帶著笑容,“只是聽你這么一說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太過小看那邱學士了,不過,世上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衛龍云嘯微微瞇起眼睛,說道:“李公公,我知你在宮中勢力不小。便是尋常的大臣、武將面對你,也要和顏悅色,使得你覺得這世上的大臣,都是一般摸樣,只是邱學士可不是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腐儒,更不是只會動嘴的庸臣,更非除了無用無一是處的莽夫!”
他的話中,透露出明顯的敵意,這說出來的話中,更是不少忌諱。
被他的言語刺激。青衣小廝眼中寒芒越來越盛,只是這小廝明顯顧忌身邊的少年公子,目光一轉,就低下去頭,不讓眼中寒光泄露出去。
這個時候,那少年公子擺了擺手手,笑道:“行了,英連你不要生氣,龍侍衛的脾氣。這些天你也應該了解了,就是這么直性子,有話就說,也不管合適不合適。難免得罪人,還要你多多包涵才是。”從他的話語中能聽出來,這少年公子對這位龍云嘯很是欣賞。
正所謂念頭影響觀感,若對一個人欣賞。其人的所為哪怕再過魯莽、不合時宜,也會看做是直爽、真性情,反之則難免被人厭惡。
安撫了兩名屬下。少年又道:“說起邱學士,我也見過幾次,但那時年齡不大,尚無多少概念,只知父親時常夸贊他,說是國之棟梁,而后學士遠去劍南,朝中大臣鮮有人提及,就漸漸不再關注,沒有想到,這次白蓮教妖人作亂,又使得邱學士重回風口浪尖,當真是世事無常。”
說話間,院門內已有腳步聲傳來。
“這次,便讓我看看,這位老師到底是怎么個模樣吧。”少年公子的話語中,有著一絲向往、憧憬,卻也難以隱藏那考究的味道。
不過,侍衛龍云嘯聽得腳步聲后,卻是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從腳步聲中,聽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另一邊,白面小廝則是眼神微微一動,但表面卻不動聲色。
這邊,兩人心思各異,門里就傳出了邱言的聲音:“太子殿下親自過來,應該提前給臣通報一聲,也好安排相迎,總不能亂了禮數。”
他居然一下子就叫破了少年的身份。
而后,少年與余下兩人就見到了邱言的模樣,因為相隔時間不短,太子自是無法發現邱言臉上氣色透露出來的玄機,可是那白面小廝、侍衛龍云嘯,卻是一下子就從邱言還殘留著蒼白的面容上,看出了門道。
“這邱言,難道真的斷絕了自己的長生根基,絕了身上修為,只求人道感悟了?”
兩人的心思,少年并不了解,正像邱言所說的那樣,此人實是這大瑞王朝的太子,是皇位的繼承人,邱言在幾年前見過幾次,皇帝李坤還隱隱有托孤的意思,并且屬意邱言來做太子的老師。
不過,這太子的老師,從來就不是一個人能夠勝任的,先不說文武兩道都要有所涉獵,單單是這為學之道,就不可能局限于一個學說,因而邱言不可能成為太子唯一的老師,再加上他隨后授命去往蜀地,這教授太子一事,當然也就停下來了。
只是,這件事,早就為太子所知,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又有有心人在旁言語,難免讓太子慢慢不再關注,未料卻因平蓮一事,使得太子重新記起了這個老師,更是好奇起來,所以聽聞邱言歸來的消息,就算好了時辰,更在禮部安排了眼線,這邊一來消息,他便領人過來。
這太子一聽邱言的話語,知道被對方識破了,卻露出笑容道:“果是瞞不過邱學士,本宮這次出來,只是想見一見你,現在一看,沒有讓本宮失望。”說話的時候,他還與身邊的白面小廝對視一眼,盡數露出笑容。
倒是跟在后面龍云嘯見了這一幕,眉頭微皺,他自是知道,太子的行為其實并不妥當,有種居高臨下的位置。
問題是,你對其他人居高臨下也就罷了,畢竟在位格和地位上,真龍命格是高于其他的,可面對的是邱言這樣的人,就不應該這樣了。
其實,這也不是太子刻意為之,是他從前接觸的官員、武將論地位都是不如他的,慢慢的養成了習慣了,形成了思維上的定勢,無關善惡與態度。
另一方面,也是邱言的樣子比較年輕,和太子從前接觸的一些年長大儒、宗師并不相同,而且面色蒼白,有種虛弱之感,再加上還有人在旁進讒,潛移默化的給他灌輸些許念頭,方才會有這等表現。
正當龍云嘯思索這些的時候,邱言卻笑著道:“太子說笑了,儲君之安危乃是國本所在,豈能不聞不問,臣早已吩咐了人傳信入宮,就說等會要與太子一同回宮。”
“你說什么?你派人通知宮中了?告訴父皇了?”這話讓太子吃了一驚,跟著就露出了不悅之色,但白面小廝與龍云嘯卻是心中一動。
要知道,太子平時居于東宮,即便在皇宮中行走都有諸多流程、禮儀,更何況是出宮?所以這次出宮,實際上就屬于偷偷摸摸的行為,只是天家的事情哪有能真的瞞過他人眼睛的?
至少,在太子的這個層次,暫時還沒有這等本事,所以他這次出宮,實際上還是在皇帝的掌控中的,更有不少方面都已經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方面,事情的性質卻沒有改變,如果邱言處理不當,很可能就要落下口實,那么他這次入京,即便能將從前的功勞轉換成賞賜,也會失去許多政治潛力。
這邊,太子不高興,而白面小廝眼中則閃過一道光芒。
“好個邱言,真不好對付,不過他們交代的事情,終歸要有表現,不然以后怎么撈好處?再說了,那幾個老家伙,都著過雜家的道,他一個后生,又……”
正當他盤算的時候,邱言一道目光忽然看過來,也不見目光中有什么懾人之色,偏偏就讓白面小廝心頭一跳,有種心思被看穿的感覺!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趕緊低下頭去。
“大好前程不要,卻要參與這些事情,這個小公公也是可惜了,只是他的心性,日后等了高位,于人于己于國都有不利,卻也是命數。”心中暗道,微微搖了搖頭,邱言念頭一動,無形中的一股力量就被牽引過來,凌空扭轉了白面小廝的氣運、因果。
此人未來隨新帝登基,本該得勢,就算不如今時的魏公公,也相差不多,但現在卻是不同,幾乎就是在邱言改變了他氣運的同時,其人也隱隱有所感應,但凝神之下,卻是找不到緣由。
接著邱言更不理他,只是對太子道:“這事容不得商量,況且就算太子硬要留下,臣也是要入宮面圣的,到時候皇上問起來,如何不說?”
這話一說,太子還是不悅,反駁道:“嗯?我記得父皇是讓學士你好生在家休養,明日早朝再去……”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門外就傳來敲門聲,邱言則是吩咐身邊的門房過去讓人進來。
隨后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跟著門房走進來,見了邱言,就道:“邱學士,末將奉上令,特來請你入宮一趟,陛……”他說到一半,方法才看清楚那太子三人的樣子,登時愣住。
而太子三人則是瞪大了眼睛,看這邱言,眼中充斥著意外和震驚之色。
一刻鐘后,在御書房中,李坤再次見到了邱言,同時看著跟在邱言身邊的太子,搖頭感慨起來:“這次的事,多虧邱愛卿的消息,不然的話,還不知道這小子會鬧出什么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