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鎮的碼頭之上,無數的大小船只在螞蟻一樣渺小的工人擁簇下,不斷的裝載卸貨。金發碧眼的歐洲人,錦衣長袍的中原人,還有瘦不拉幾的本地人。世界各地的商人來到這個日本最大的出海口,盡顯界鎮的繁華。
葉梵坐在碼頭上的一個茶館之中,看著東島的弟子將中原運來的絲綢茶磚等高檔貨色小心翼翼的搬下來,裝入貨車之中,通過界鎮的各大商人,運往整個扶桑。這一年多的時間之中,葉梵在這個地方主持大局,同時收攏東島逃竄的弟子。在姬博弈成為半個日本的主人之后,他們東島在整個日本的勢力與日俱增。
在數不盡的金錢之下,天下將近一半的忍者成為了他們的走狗,一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是他們手中最銳利的刀鋒。有的時候,葉梵真的忍不住,想要重新回到靈鰲島。召集流浪在外的東島弟子,殺到西城去報仇。只可惜,每次他提出這個意見之時,身為島王的谷神通總是搖頭拒絕。至于其中的原因,葉梵自然清楚。
“我就不信萬歸藏有那么厲害。”
狠狠的喝了一口悶酒,葉梵將杯子摔在桌子上。他逃亡的時候沒有遇到萬歸藏,自然不清楚這一個西城之主的絕世武功。只不過這些年來,他每次在姬博弈手中都撐不過一招,不相信這個天下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碼頭之上一陣喧嘩吸引了葉梵的注意力。抬頭看去,只見到在海邊的盡頭,一葉扁舟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向著港口沖過來。在上面,有一個青衣的文士。面容清奇,體格高瘦,左眉之上的一點朱砂讓葉梵臉色大變。
“萬歸藏!”
對于大仇人的相貌,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鰲頭磯之上,就是他手足不動,讓五尊之首的花秦逸爆頭而亡。與姬博弈的兩招交手更是顯示出無上的神通,葉梵雖然已經將鯨息功練到大成,卻也沒有自信能夠擋得住他。如果他知道魚和尚都只能夠在萬歸藏手下撐過三招的話,恐怕連抵擋的念頭都不會有。
“立刻通知島王,就說萬歸藏來了,恐怕我們在扶桑的事情已經暴露,趕緊將弟子們撤離,逃往不死山,錢財都不要帶了,快!”
葉梵當機立斷,將事情吩咐身邊的一個弟子之后,自己走出了茶館,去通知船上的東島弟子。
只不過,他還沒有走到碼頭,萬歸藏哈哈大笑聲中已經飛到了東島的船上,對著一個看上去地位最高的人問道。
“原來谷神通躲在這個彈丸之地,難怪這兩年來萬某人遍尋中原大地都沒有他的蛛絲馬跡。告訴我他在那里,萬某人給你們一個痛快。”
“休想……島王會……為我們……報仇……的……”
被萬歸藏掐住喉嚨的東島弟子不管自身性命掌控在對手之上,運起全身功力,一掌向著萬歸藏的胸口拍去。只不過雙掌還沒接觸到萬歸藏的青衣,他的脖頸已經被生生的捏碎。
“萬某人就不姓東島的弟子骨頭都這么硬。”
將手中已經生機全無的尸體放下,萬歸藏淡然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碼頭,讓葉梵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隨后掙扎之下,臉色頹然的放棄了救援那些弟子的念頭。收斂精氣,隨著碼頭上奔跑逃離的人群離開。他沒有發現,萬歸藏飄過他時候那一絲笑意十足的眼神。青衣大袖一揮,無數細碎的風刃席卷了整艘大船,鮮血橫飛,所有在船上的人同一時間身首分離。卻沒有傷到船上的一甲一板,“周流風勁”運用至此,就算是左夢塵重生也自愧不如。
將船上的一百三十八個人全部殺掉之后,萬歸藏如同一縷清風消失在港口之上,在葉梵毫無察覺的情況之下跟在了他身后。
……
天守閣之中,姬博弈親自煮茶招待魚和尚。畢竟以不正當的手段拿到了他們這一脈的“大金剛神力”,心中有些愧疚。
“和尚在看到施主的第一眼就該認出來,與谷元陽島王實在是太像了。”
魚和尚壓住了身上的傷勢之后,坐到了姬博弈的對面,嘆息著說了起來,隨后又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份疊得整齊的金絲刺繡。
“這是谷元陽島王交給和尚的,讓和尚轉交給施主,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這件任務了,沒想到啊,佛祖保佑。”
說道這里,魚和尚不甚唏噓。原本他與谷元陽雖然說不上好友,卻也交情不淺,金剛門大概是在武林之中唯一能夠和東島西城都攀得上交情的傳承了。當日萬歸藏率領西城八部破滅東島,逼得島上弟子逃亡海外。要不是出了個驚才絕艷的谷神通,恐怕東島早就滅絕了。
“原來是妙樂靈飛經,辛苦大師了,不知道我伯父……”
姬博弈接過之后打開一樣,就知道了這一份金絲刺繡是什么東西。正是他們谷家能夠占據島王正宗的絕學,能夠壓制釋印神“無法無相”的道門寶經。睹物思人,原本在心中逐漸淡去的谷元陽,谷元清等人的音容再次浮現。
“阿彌陀佛,當日和尚與谷島王道左相逢,承蒙他看得起,將此經托付給和尚,希望能夠代為轉交。從他口中得知了西城與東島之間再起戰端,和尚雖是
世外人,也看不過萬歸藏的做法,畢竟東島西城,三百年前本為一家,如此趕盡殺絕,有悖情理,是故約了萬歸藏,在天柱山相會,勸他罷手。誰知技不如人,要不是他憐我金剛門一脈單傳,和尚那徒弟不能又神功未成,和尚一死,花生大士香火斷絕。恐怕現在和尚已經是在九泉之下了。”
“以他斬草除根的手段,肯放大師一條生路,確是瞧了花生大士與他祖師的交情。足見此人縱是一代梟雄,卻也并非無情之人。奈何,我與他之間,只能夠有一人存活。”
姬博弈說道這里,臉色上看不出一絲猶豫,水晶一樣透亮的眼神之中斬釘截鐵。讓魚和尚忍不住喊了一聲佛號,他無法阻止萬歸藏,自然也無法阻止眼前這個整個天下唯一能夠與萬歸藏爭鋒的少年。
“不知施主有否見到小徒不能,他在北伊勢走火入魔,被殺戮之心蒙蔽,和尚為了阻止他造孽,從北伊勢追到越后,聽聞被施主所擒,可否給予和尚教誨呢?”
魚和尚說出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畢竟萬歸藏再怎么強大,也只是在中原橫行,絕對看不上扶桑這一個彈丸之地。現在,最主要的還是他那個走火入魔的徒弟。“大金剛神力”所托非人的話,造成的殺孽恐怕能夠讓金剛門歷代祖師墮入輪回。
“原來天神宗是大師的弟子啊,真是可惜啊,在昨晚上他掙脫了牢籠,逃出了天守閣,現在恐怕已經不在越后了吧。”
姬博弈說起謊話來,臉色絲毫不變,讓魚和尚信以為真。
“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和尚就告辭了。”
“大師又何必如此著急,內子乃是最虔誠的佛門信徒,一直以來接受的卻是扶桑狹隘的佛門經意。如今大師既然來了,可否傳授佛門真義,以免她統一日本之后,被一向宗那幫酒肉和尚所迷惑。”
姬博弈卻是沒有打算這么容易放過魚和尚,他的“天子望氣術”也只有面對魚和尚這樣同等級的高手磨礪,才有望臻至最高境界。
“不知施主妻子是……”
“越后之主,上杉謙信!”
聽了姬博弈的話之后,魚和尚臉色一呆,隨后嘆息一聲,這真的是很大的誘惑力。
扶桑的佛法處于亂世,墮落不堪。出家的僧人,不事修行,反而倚仗信徒眾多,驕奢**,娶妾生子,蓄養孌童,甚至于強奪民田,橫征暴斂。對于魚和尚這樣的佛門弟子來說,自然是忍無可忍。只不過這里是人家的地盤,他雖然在佛法之上勝過他們,卻被人說成“佛敵”,被全天下的信徒追殺。如果能夠通過上杉謙信來影響全日本的佛門,這將是無量功德啊。只不過,這樣的話,勢必要放棄追蹤天神宗,放任這個走火入魔的弟子不斷殺戮。就在他糾結的時候,姬博弈的一句話讓他下定了決心。
“大師的任督二脈交匯處被萬歸藏的‘六虛毒’所橫阻,如果不盡早解決的話,恐怕活不過三年。我的‘天子望氣術’能夠看穿任何氣機,只要大師肯留下來,我有把握在一個月內將大師經脈內的‘六虛毒’清除。希望大師不要拒絕。”
“哎,如此和尚就麻煩谷施主了!”
看到魚和尚答應下來,姬博弈臉色一笑,正要起身,眼神無意間的瞟過天守閣外的天空,面容突然之間僵硬了下來。就在魚和尚不解之時,姬博弈呼出了一口悠長的氣,隨后猛然站起。
“大師,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夠幫你去除‘六虛毒’了。我必須要將自己保持在最巔峰的狀態,來迎接萬歸藏的到來。”
“怎么可能,萬歸藏居然會來這里。”
魚和尚大吃一驚,他不知道姬博弈從哪里得知了這個消息。
“一股不屬于扶桑之地的天子龍氣向著這里東渡而來,萬歸藏這條真龍來了。”
“天子望氣術”可以說結合了姬博弈的一切所學,其中自然也有風水堪輿之道,讓他在萬歸藏登陸扶桑的一瞬間,就把握到了這個死敵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