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點了點頭,面露凝色:“我明白了,你們在這里稍等下,我去外面打個電話。”說著,她走出陰冷的停尸房,只留下緒方和志保。
空氣中滲透著絲絲冷氣,加上一具尸體就在旁邊,沒有人會覺得舒服自在。但是偏偏例外的是,緒方和志保就這樣面對面的站在這種令旁人頭皮發麻的情景當中。
“看來我找對了人。”志保悠悠說道。
緒方搖搖頭,看向她:“我覺得無論是在哪里約會,只要你能夠了解我,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志保沉默了下,猶豫道:“總該有一個理由吧?”
“你應該清楚。”緒方的目光烙印在志保的面龐上,輕輕說道。
志保沒有任何表示,她的眼眸閃過很復雜的波動:“我們”
“可以的。”緒方鄭重的看著她:“從陌生到熟悉,我會很有耐性。”
志保看著這個男人,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去對待一個突如其來的家伙。
j已經通報了她的上級,并且得到批準。將這一起本來已經定義為‘自然死亡’,死因是‘心臟病發’的普通案件推翻,展開重新的調查和取證!
而這一切,都因為緒方的那句‘法醫的角度去判斷,她是死于他殺’!
美國是一個講究法律和公理的國家,這點相信沒有任何人存在質疑。所以案子的重新調查,雖然某種程度上讓j得罪了法醫鑒定科做出死亡報告的驗尸官。但是為了‘真相’。將案件中牽扯到的殺人兇手繩之于法。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極為必要。
半個小時后,在這間j的辦公室內,調查科探員,法醫鑒定科的驗尸官,取證部門的信息員,都會來到這里,旁聽緒方的推論。
顯然,案件本身并沒什么。
但是推翻這一切。就需要莫大的自信!
“緒方,不要讓我失望。”j嘆了口氣,將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分別遞給了坐在辦公室椅子上的緒方和志保。
緒方接過熱騰騰的咖啡,輕輕的嗅了嗅,說了句“謝謝”,然后回答道:“我很確定自己的推論。”
“證據呢?”j關心的并不是緒方口中的推論,而是實質性的證據來證實他自己的說法。要知道在這里,證據是擺在第一位的,其他的任何理論都是沒辦法構成說服力的。
緒方只是點頭。對j沒有過多的解釋。
志保忽然開口說道:“咖啡的味道不錯。”
“謝謝。”j看向她,挪開對緒方的關注。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j的辦公室當中,迎來了四五個警察。他們當中有人穿著警服,有人只是便裝,不過每個人都伴隨著罡氣的特質。
這些人緒方并沒有見過,而志保更是,所以兩人插不上話。
看j與他們之間熟絡的樣子,應該是有過接觸的熟人。
通過他們的對話,緒方也知道,他們各自對應的部門。
其中,法醫鑒定科的驗尸官,是一個留著卷發和胡子的典型歐洲臉龐的中年男子,他面露不愉的看向j,似乎因為這個女人隨意的質疑他們部門作出的死亡報告。
j努力的解釋著,盡可能的套用緒方之前對她說過的話,來消除他的不滿。
“就是這個八道的么?”驗尸官的中年男子轉過頭,輕蔑的看向緒方,眼中透著十足的惱火。
要知道他從事這個行業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被人質疑,而且是一個甚至連‘法醫’的職業資格都沒有的臭小鬼。
緒方面對這個‘前輩’充滿不屑的質問,只是默不作聲。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開口,不管說什么,都會激怒這個男人。因為任何職業,都有著它們不可侵犯的領域。而法醫,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外人質疑自己的判斷!
因為判斷的機會,對于每個死者來說,只有一次。
做出的判斷,出現偏差和失誤,就意味著法醫工作的失職。
“拉塞爾,改改你的脾氣。這個過他的事情,似乎幫大家破了不少案子。”一名穿著警服的調查科探員,拍了拍中年驗尸官的肩膀,無奈的開口勸道。
緒方的確和紐約警署有過許多次接觸,但是來到辦公室的這些警察中,卻除了j之外,沒有別的熟悉臉孔。所以作為初次見面的這名調查科探員幫著自己說話,他還是略帶感謝的沖他點了點頭。
j這個時候聳了聳肩,看向幾人說道:“大家都已經到齊了,按照我電話里面說的,只要緒方佑介能夠提供給各位具備說服力的推論和證據,那么之前所做的案底資料,麻煩各位做出重新的調查。”
所有人都表示沒什么異議,只有拉塞爾作為法醫鑒定科,是此刻面子最掛不住的。
畢竟翻案一旦成立,那么事后責任首當其中的,就是做出死亡報告的部門。
“好吧,我到時有興趣看看這辭來推翻這個案件的判斷。”拉塞爾忍著怒火,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緒方不想莫名其妙的樹立敵人,他面對拉塞爾的質疑和不屑,只是態度溫和的不動聲色。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想你應該有一個大概的思路,讓案件的真相浮出水面吧?”j看著緒方。
緒方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既然距離停尸房最近,我想大家的第一站。就是那里吧!”
志保見到了一個和學校時。完全不一樣的緒方佑介。雖然溫柔謙遜。但是總感覺,一團火熱的東西,似乎在他身邊強有力的燃燒著。
“我是一名法醫!”
腦海中響起緒方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志保怔怔的看著他的側臉。
那么她自己呢?
我學習生物專業,真的只是想成為一名生物領域的發明家,或是藥劑師?
不,拼命地看書,拼命的學習。考上這所很多人艷羨的哥倫比亞大學,除了努力之外.
她并沒有從自己身上,找到和緒方一樣的,熱愛!
氣溫下降的停尸房,每個人都瑟瑟入骨。不只是溫度,還有這里的氛圍,以及主要占據了視覺的這具女性尸體。
“小子,我已經仔細的檢查過這具尸體的所有特征和表現,我很肯定,她的死因是突發性心臟病引起的猝死。”拉塞爾是一名驗尸官。所以他不在乎尸體的可怕,站在和緒方面對面對立的位置。中間夾著這具尸體。
其他人相對來說,要距離遠一些。
雖然美國講究科學和開放性的,但是尸體這玩意邪性,是哪個國家的恐怖片里面,都有了解過的潛意識暗示。
緒方聽到拉塞爾的說法,點了點頭,用專業的口吻說道:“尸體的尸顯狀態,的確呈現出自然死亡的程度。死者的身上沒有找到任何遭受第三方打擊的痕跡,以及通過口腔和嘴唇壁的檢查也并沒有發現服食任何有毒物質的情況。至于溺水和電擊這些,都是篩除之外的死亡原因。所以拉塞爾醫生,認為死者的死因,可以百分之八十以上,構成常見性的猝死。而從死者的病歷當中,不難發現她有過心臟病發史。也就很容易的將猝死以及心臟病兩者之間聯系在一起,完成了死亡報告上的推斷。”
拉塞爾聞言,臉色冷了下來,目光瞪著緒方:“什么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難道你的導師沒有教過你,擁有心臟病發史的女性一旦猝死,是不分時間和地點的么?心臟病發猝死的死亡人數,在美國,甚至是全世界,都在日益增長,所以對旁人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但是在我這個驗尸官眼里,是極為普通的一種現象性死亡。從我上任那天起,每天都會接觸到有關這方面死因的死者,所以很肯定這具尸體是一起簡單的猝死事件。至于他殺的可能性,只是你這個沒有步入社會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的猜測而已。”
他沒有將緒方放在眼里,因為干法醫這行,學問第二,經驗第一!
一個甚至沒有畢業的法醫專業學生,居然在他這個處理過成百上千個死亡案件的驗尸官面前炫耀資本,已經惹惱了他。
j走上前,拍了拍拉塞爾的肩膀。
拉塞爾很肯定自己的驗尸過程沒有遺漏,死亡報告也是按照事實真相做出推斷的結果。
“我知道。”緒方面對拉塞爾動了肝火的質疑,平靜的回答道。
不去理會拉塞爾的眼神,他知道事實勝于雄辯,作為法醫,要保證自己的頭腦,真的像是手術臺前那些給病人動刀子的醫生一般冷靜。
他的目光落在尸體上,輕緩的說:“通常心臟病史,的確會引發某些特定情況下的猝死情況。至于這方面的解釋,通常認為猝死是從發病到死亡在24小時以內的死亡。猝死是由于人體潛在的機能以及重要器官的急性功能障礙而引起的。其中以心血管系統、中樞神經系統和呼吸系統疾病所引起的猝死最為多見。尤其是心臟病系統疾病所引起的心源性猝死,高居猝死發生率之首。”
“而猝死的發生具有突然性、意外性和急驟性,有很多種,會給我們法醫專業的從事者帶來一定的困擾。”緒方的目光掠過拉塞爾,見他沒有打斷自己,繼續相對冷靜的講下去:“多數受害者年富力強,外表看似健康,猝死發生前沒有任何預兆,或僅有輕微的不適感,而未能引起自己和家人足夠的重視。猝死發生時,從癥狀出現到死亡所經歷的時間非常短暫,可以是倒地而亡,更有甚者在睡眠中死亡。”
“所以死者作為一名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性,由于心臟器官病變而發生猝死,也是情理之中的判斷和推論。不過”
緒方的目光抬起來,從尸體慢慢的挪向站在對面的拉塞爾,眼神堅定:“過多的經驗有時候是對,也是錯!”
“什么意思?”拉塞爾盯著他。
“模式化。”緒方不想得罪人,尤其是同行,但是對方的態度生硬,自己想不得罪都難。
“因為過多的接觸驗尸案例,導致自己的判斷出現了‘規劃性’的選擇,而死者的尸體現象都與自己印象中那些接觸過的死亡原因相符,所以被規劃到了‘自然死亡’列下的‘猝死’。讓結果變成了為過程而去服務的死亡推斷。”
見拉塞爾要反駁,緒方不給他機會:“在猝死的案件中,可以觀察到的有尸斑顯著、血液呈暗紅色流動性、球瞼結膜可見出血點、內臟器官被膜下的塔雕氏斑等等。這些東西都是法醫領域涉及到的判斷知識,我想外人聽起來覺得很復雜,但是拉塞爾醫生應該是遵從了這些判斷常識,來作為推斷這具尸體的核心。這并沒有錯”
“然而這些改變并不是特異性的,很多窒息、中毒的尸體都有此類改變。因此,單從尸表檢查和尸體解剖很難判斷死亡原因,所以我稱這種判斷造成的結果,只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不,應該說是正確性。”緒方漸漸的侃侃而談,大家忽略了拉塞爾的態度,更是完全的關注這個年輕人。
j再一次經歷同樣的場景,以前是,現在也是這個叫做緒方佑介的男子,總是帶來驚喜!
“所以這具尸體的完整性推論和判斷,不能夠粗略的概括和總結,必須要在進行組織病理學檢查后才可以做出最終結論。”
所有人一頭霧水,不過緒方所說的煞有介事,他們這些外行人也只是疑惑而已。
“組織病理學?”拉塞爾表情一僵,因為這個詞語不止旁人陌生,連他這個驗尸官也覺得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是生物學,偏醫療領域的技術!”
大家看向聲音的源頭,卻是一頭茶色短發,默默站在緒方身后,那個大家已經不記得什么時候跟過來的年輕女生。
緒方也看向志保,見她面露復雜的目光,報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