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頃刻間客廳里多了這么多人,韓折就知道主動權已經落在房遺愛手中了,也許正如房遺愛所說,韓愈和房遺愛在一個房間里,真是一大蠢材。
眼看著韓愈去死,韓折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扔掉鋼刀跪在了地上,“駙馬爺,你說吧,如何才肯放過我家大人性命,只要你肯放過我家大人性命,韓折什么都答應你!”
房遺愛暗自點了點頭,他背著手沉聲道,“韓折,讓院里的人把武器扔了,前院的人也放棄抵抗,房某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今夜,就是死再多的人,也是無謂的傷亡。”
韓折不懂什么是無謂的傷亡,但是他知道必須按照房遺愛說的去做,所以他站起身大吼道,“都放下武器,不可輕舉妄動!”
他還要再說些什么,可是聲音卻戛然而止,他覺得腰間一疼,扭過頭就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面孔,“韓榮你你為什么要如此對我”
“阿折,別怪我,你這樣做,救不了大人。兄弟們,都握緊你們手中的武器,今夜如不殺了房遺愛,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一時間院中的府兵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他們覺得韓折說的是對的,可韓榮說的也沒錯,他們要殺的可是長樂公主的夫君,這跟造反有什么兩樣,這時候收手還有什么用,再說了,那個房遺愛真的會守信么?
客廳外亂哄哄的,客廳里反倒安靜了下來,不知怎地,韓愈竟然想通了許多,在這刺史府里,到底是誰一步步領他走上造反的道路,可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因為一切已經沒有挽救之法了。如果剛才韓愈是老淚縱橫的話,那現在就是凄慘無比了。沒想到他韓愈活了一輩子,卻被最信任的人出賣了,他不明白韓榮想要什么,在這刺史府里,他要榮耀有榮耀,要地位有地位,還有什么能吸引他的。
心中絞痛,韓愈脖頸猛地滑向了唐刀刀刃,幸虧李穆注意力比較集中,雖然李穆躲得快,可韓愈的脖頸不免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房遺愛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如果韓愈一心要死,那今夜這場殺戮就不可避免了,抬頭嘆息了一聲,房遺愛朝秦虎揮手道,“虎叔,送韓愈一程吧,看來今晚上咱們又要大開殺戒了!”
“是,少爺!”秦虎從不會違逆房遺愛的命令,他握緊唐刀朝韓愈走去,而韓愈呢,則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此時他除了慘笑還是慘笑,死,倒是一種解脫了。
如果韓愈死了,那這刺史府的府兵還能留下多少呢,如沒必要,房遺愛實在不想如此,但是韓愈自己都不想活了,他還怎么拿他做人質,與其如此,還不如先送他上西天呢。
秦虎舉起唐刀,刀刃馬上就要劃過韓愈的脖子了,這時候,客廳里卻想起了一個令房遺愛驚訝不已的聲音。
“公子,你放過刺史大人吧,婢子求您了!”人群中一個黑衣人轉過身,直接跪在了房遺愛腳下。
房遺愛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唐明月會出現在這里,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她竟然還在為韓愈求情。房遺愛沒有去扶跪在地上的唐明月,而是冷冷的看了看李穆,李穆自知有罪,二話沒說跪了下來,“少將軍,對不起,唐姑娘以死相逼,末將無奈之下才”
李穆話沒說完,房遺愛就打斷了他的話,“李穆,你記住了,沒有下次,如果再有這種事,本將就讓你去掏糞坑!”
聽了房遺愛的話,李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欣喜之色,這少將軍果然是個念舊之人,如果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軍法處置了。
當唐明月的聲音響起,一直躺在地上的韓愈臉上卻多了一分生氣,他掙扎了兩下,哆哆嗦嗦的說道,“是是明月?”
韓愈這一聲明月,喊得是那么的親切,那么的慈愛,竟讓唐明月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趴在地上,唐明月臉都未敢抬起,“女兒不孝,到了此時才來見父親,這些年,你和母親可”說到此處,唐明月早已泣不成聲。
直到此刻,房遺愛才明白為何這些時日唐明月表現的如此不正常,原來她竟然是韓愈的女兒。當日,長樂曾說唐明月必然是大家之女,今日這一切都應驗了。
唐明月,不,應該稱之為韓明月吧?此時,房遺愛已經不怪她了,做為親生女兒,她又怎么可能眼看著韓愈去死呢?
伸手將韓明月拉起來,房遺愛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痕,“明月,既然你是韓愈的女兒,為何不早跟我說!”
“公子,對不起,婢子不想說,也不敢說!”韓明月的眼中有太多的怕了,她倒不是怕死,她是怕一旦身份泄露,就再也不能留在西跨院了,堂堂刺史之女,又豈能給別人當婢女?另一方面,她也怕見韓愈,她這位父親一向古板,若知道她貞潔已失,又會作何反應呢?
出了這種變故,秦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房遺愛苦笑著朝秦虎打了個手勢,秦虎便將韓愈放開了。韓明月舍了房遺愛,竟直跑到了韓愈身前,她將韓愈扶起來,淚流滿面的哀求道,“父親,算女兒求您了,讓外邊的人降了吧,你斗不過公子爺的,求您看在女兒的面上,就不要平添這么多傷亡了好么?”
韓愈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今日卻又看到了她的容顏,一只手顫抖著摸著韓明月的臉頰,錯不了,這就是他的女兒。如今韓愈不想死了,亦或者說他想多活幾天,他要用這幾天的時間和女兒好好說會兒話。尤其是看到韓明月那哀求的眼神,他韓愈還能說什么呢?
“撤了,都放手吧,哈哈,沒想到我韓愈臨死了,竟然見到了自己的女兒,韓榮,讓人放下武器!”韓愈雖然淚眼迷蒙,可這話卻喊得中氣十足的。當韓愈喊出這話,韓榮已經臉色蒼白的跪在了地上,為什么會這樣,一切都已經按照預定的情況走下去了,可偏偏小姐回來了。
“哈哈哈,小姐沒死,小姐沒死,韓榮,我祖宗,你想不到吧,小姐竟然還活著!”韓折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他韓折是魯莽了些,但不代表他是個傻子,韓榮今夜所作所為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
當府外左武衛士兵進入刺史府的時候,竟然沒遭到一絲抵抗,可以說左武衛一千士兵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刺史府。
李艾在帳中等了大半夜,等來的卻是房遺愛兵不血刃拿下刺史府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李艾氣的一刀砍斷了面前的桌案,韓愈不能活著,如果韓愈不死,他李艾就沒法活了。
“阿慶,讓咱們的人動手,趁著現在刺史府混亂,一定要將韓愈殺掉,切不可讓房遺愛知道咱們的事情!”李艾暗自握緊了拳頭,他這聲音就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耿慶沒有多說什么,拱拱手就離開了大帳。
刺史府內已經安靜了下來,韓折被搬到別的地方醫治了,韓榮也被押到了一旁。雖說刺史府內沒事了,可房遺愛卻笑不出聲,因為今晚上的事情還沒結束呢,解決了韓愈,那個李艾呢?
刺史府門前的燕都街靜悄悄的,但此時卻多了好多的人影,這些人影身背繩索,頭戴面罩,一身的灰衣。他們到了刺史府高墻下,打了個手勢,就把繩索扔了上去。可是他們還沒順著繩索往上爬,卻發現繩索從墻上滑了下來,接著墻頭露出了許多火把。
“嘿嘿,老子等你們許久了,兄弟們,放箭,一個人不準放走!”說話的正是秦文,他是特意留在外邊等著這些人的,因為房遺愛早就算準李艾不會光看戲不做事了。
看到這一排弓弩,灰衣人們也知道落進別人的圈套了,此時別說進府殺韓愈了,能不能逃出去還兩說著呢。
“撤,快撤!”領頭的灰衣人大手一揮,也不要繩索了,領著人就往來路跑,可是他們還沒跑過一個路口,就看到十字路口站著烏壓壓的一片人,借著這明亮的月光,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前站的是什么人。
竟然是孟戰,娘的,這可怎么辦?無奈之下,那領頭的灰衣人摘掉頭罩,強裝鎮定的走到了前頭,“原來是孟將軍,不知孟將軍堵著路口是為了何事?”
孟戰也不慌,他打馬上前兩步,瞧瞧眼前之人就笑了起來,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耿慶的副將付瑞東。
“呵呵,原來是付將軍,怎么,付將軍,你睡不著覺,大晚上的領著人連夜行軍了?”
孟戰本心想挖苦下付瑞東的,可沒成想付瑞東卻是打蛇隨棍上的笑道,“哈哈,孟將軍所言甚是,今夜喝得有點多了,起來熱熱身!”
聽付瑞東這么說,孟戰也是毫無辦法,今夜他只是為了給李艾一個下馬威的,并沒想過和李艾鬧翻,而且就算他想,房遺愛也不會允許的,李艾手握四萬多大軍,一旦真鬧起來,那豈是鬧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