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宮,外邊守著的都是龍虎衛的人,就在這重重重兵之下,還是有個人悄悄地進了宮里。那人到得太子宮,才取下頭上的面罩。來到后院,那人沒有急著進去,而是躲過了后堂出來的宮女,這個時候不得不小心一點了,就算是太子的近侍也不是那么可信的。
李承乾門口總有人在守著,那人便只好繞到后邊輕輕地敲了敲窗戶,雖然已經熟睡,但是蘇氏還是聽到了這一陣輕微的響聲。李承乾聽著那四聲敲窗聲,眉頭就緊緊地鎖了起來,這不是和房俊約好的暗號么?沖蘇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李承乾朝外喊道,“夜深了,你們都下去了,不要攪了太子妃休息!”
門外守著的宮女也沒多想,太子殿下能好心讓她們去休息,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后,宮女們就相繼離開了。這時候,李承乾和蘇氏也披好衣服來到了外屋,不久之后,房門就被人推開了,接著那個進府的黑衣人就快步走了進來。這個人李承乾是非常熟悉的,正是房遺愛的親兵莫新華,這些年莫新華一直在洛陽和江南一帶做事,這次回到長安來,也是鄭麗琬特別要求的。
“太子殿下,這是大夫人給你的信,她囑咐小的告訴你一聲,最近可能會出事,但是她希望你能暫且忍耐,不要輕舉妄動!”
李承乾點點頭,將信拆開,湊著蘇氏遞過的燭光慢慢的看了起來,信確實是長樂寫的,心中長樂讓他把東宮衛率交給趙沖管轄。對于這個要求,李承乾還是相當猶豫的,本來他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幾千東宮衛率和房遺愛的幾萬大軍。如今房遺愛在外不知所蹤,再將東宮衛率交出去,他可就沒什么依靠了。猶豫了許久。李承乾都沒有回話,蘇氏心跳的特別快。她明白這是個艱難地決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承乾長長地舒了口氣,他還是決定相信長樂,長樂有這個要求那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房俊交待的,否則為什么一定要讓他把東宮衛率交出去呢?
“太子殿下,大夫人知道你有所疑慮。不過這點也不用擔心,如果真到了無法避免的地步,我等會不惜一切代價帶殿下離開長安的。”
莫新華知道李承乾在擔心什么,無非是怕自己落得跟李建成一樣的下場而已。李承乾卻是搖了搖頭。他擺擺手輕聲道,“罷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們盡力幫著房俊就行了,至于我嘛。逃了又有什么意義?”
李承乾想的很清楚,他這一生沒得選擇,要么當太子,要么就去死,窩窩囊囊的活著不是他的風格。而且就算他想窩窩囊囊的活著也是不可能的,他太了解那個四弟了,讓他當了太子,他會放過那些威脅他的人么?
“殿下,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啊,只要活著,一切就有可能的!”
“不,莫新華,你回去吧,我會照長樂的吩咐做的!”李承乾慢慢往里屋走去,莫新華卻沒有急著離開,在李承乾消失之后,莫新華將一只手指大小的竹管交到了蘇氏手中,“太子妃,這個你拿好,若真有那么一天,就將這竹管里的東西讓殿下喝下去,到時我等會將殿下救出去的。”
蘇氏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知道李承乾的脾氣,但是能留下一條命為什么不留著呢。其實蘇氏并不在意李承乾當不當太子,對于她來說,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房府西跨院里,長樂和鄭麗琬并排坐在床榻上,鄭麗琬已經勸過長樂好幾次去休息了,但是長樂卻堅持等到蕭慕兒到來。有時候鄭麗琬覺得真的挺奇妙的,房遺愛那個倔種偏偏找到了長樂這樣倔強的人。長樂的身子骨如何,鄭麗琬是知道的,這也怪不得房遺愛一直擔心長樂會出事,就連孫思邈都說長樂近兩年不適合生育,可是長樂就是不聽,也許在她心里,能給夫君留個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吧。
蕭慕兒很快便被天刀帶來了,以前見蕭慕兒,總是一種平常心,可是如今再見,長樂的心情卻是如此的復雜。雖說長樂沒什么要求,可是蕭慕兒卻不想失了禮數,“殿下,您要見慕兒?”
“嗯,慕兒,你肯來便好,先做吧,這府中事情多,怠慢你了!”長樂淡淡的笑了笑,說實話,她真的很累了,可有些事情卻不能不管,所有的事情都壓在鄭麗琬身上,那也是不行的,畢竟鄭麗琬也是一個人,她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而且有些事情也只能由她長樂出面才管用。
蕭慕兒沒有矯情,福了一禮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她從不覺得長樂是個簡單的人,這位公主殿下能得萬千寵愛于一身,那也是有自己的能耐的,若說僅僅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她蕭慕兒是絕對不會信的。房遺愛手上那么大的攤子,長樂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條的,這份能耐就不是她蕭慕兒能比的。
“殿下,不知你想讓慕兒做些什么?”蕭慕兒不想讓費時間,都到這個時段了,還需要客氣么?
長樂看了鄭麗琬一眼,一旁的鄭麗琬便接過了話,“慕兒妹妹,我們想麻煩你一件事,這事啊,其實也不是很難,就是希望明天慕兒姑娘能去趟刑部,至于原因么,當然是狀告我家夫君了。”
鄭麗琬的話是如此的請便,可落在蕭慕兒身上卻是如此的刺耳,去刑部狀告房遺愛,這又能管什么用?蕭慕兒臉上一股凄然的笑意,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低下了頭,“殿下,難道你覺得長安城里知道慕兒丑事的人還少么?去刑部嚷嚷,我蕭慕兒以后還有何臉面去見人?”
也怪不得蕭慕兒如此抵觸,那一晚的事情對蕭慕兒來說就是個噩夢,她想忘卻還來不及呢,長樂卻希望她去刑部報案,這不是要鬧得天下皆知么?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么比貞潔更重要呢?
長樂知道有些難為蕭慕兒的。就連鄭麗琬也覺得這么做對蕭慕兒是有些不公的,若說別的女子不知道這樣做造成什么影響,可她鄭麗琬是真的。就因為那一場選秀是件,她鄭麗琬當了將近十年的活寡婦。要不是碰上夫君這種不守禮法的混不吝。說不定她鄭麗琬就要孤老一生了。
沖長樂遞了個詢問的眼色后,鄭麗琬就等了起來,她自然知道如何說服蕭慕兒,可是這事還得長樂點頭才行,好在,長樂沒有想太久,待得長樂點頭同意后。鄭麗琬就朝蕭慕兒走去。蹲在蕭慕兒身前,就看到那豆大的淚珠已經緩緩的落下,伸手擦了擦蕭慕兒的淚痕,鄭麗琬柔聲笑道。“慕兒妹妹,我家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家,若是我家能熬過去,咱們就當回姐妹怎么樣?”
鄭麗琬的話非常簡單,可蕭慕兒還是聽懂了。這是要讓她蕭慕兒嫁到房府來么?
蕭慕兒久久沒有回答,鄭麗琬便悄悄地離開了屋子,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長樂了,讓蕭慕兒徹底放下心,也只有長樂能做到了。來到外邊。鄭麗琬并沒有急著去院外,而是在走廊里疏松了下胳膊。她現在可不敢到院外去,畢竟鄭麗琬可還在外邊呢,若是讓別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多加防備了。
本想休息一會兒就回去陪著長樂的,誰知走廊里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好奇之下,鄭麗琬就湊了過去,定睛一看,說話的原來是幽蘭和畫眉。此時畫眉臉上一副義憤之色,小嘴還吧嗒吧嗒的說道,“幽蘭姐,你得管管了,現在府里別有心思的人太多了,剛聽房全說,大公子那邊的管事房蓮已經開始往外拾掇東西了。”
“不用管,都是些什么人,你先記下來就行了,如此一來也好,也能知道誰對我房家是忠心不二的。至于那些小人,總不會放過他們的,別說我房家還沒垮,就是垮了,也不是他們能亂來的!”當了這么多年的女官,幽蘭身上總有種若有若無的氣勢,那說出來的話也是相當有力的。
聽了幽蘭的話,鄭麗琬就鼓著掌走了出來,“好,畫眉,就按照咱們幽蘭大總管說的做的,把那些小人都記下來,等事了了一起算賬!”
“嗯,我這就去盯著,哼,這群小人,真是氣死婢子了!”畫眉撅著嘴氣呼呼的離開了走廊,看著丫頭這個樣子,幽蘭和鄭麗琬就相視笑了起來,這小丫頭也夠天真的,如今這府上別說一心離開房府的人了,估計通著外邊的人也有,別人既然一心要對付房府,那不對房府的人動心思,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撫了撫額前的亂發,鄭麗琬略有些疲憊的笑了笑,“幽蘭,過兩天我可能還要離開下,這府上就麻煩你和月蘭多操心了,那幾個丫頭都不太懂事,不過海棠還是可以的,若是忙不過來,讓海棠幫襯著也行。”
“嗯,麗琬姐,你也多注意下身子,如今這府上可離不開你,對了,有夫君的消息了么?”幽蘭這么一問,鄭麗琬就有點抑郁了,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現在我也在等高盛和秦武陽的消息,這件事先別給大夫人說,免得她擔心。”
鄭麗琬不知道嵩山那出了那么多事情,如果知道房遺愛遭難的話,她早就離開京城了,在她心里什么朝廷大事,都比不上房遺愛的。而且鄭麗琬一直都是這樣的人,為了心愛之人,她什么都不會在乎,當年為了報復侯君集,她敢斷了候家的后。
鄭麗琬不曉得長樂跟蕭慕兒說了些什么,等著蕭慕兒離開房府的時候,她已經答應天亮之后去刑部了。蕭慕兒能答應下來,鄭麗琬是非常高興的,之所以讓蕭慕兒去刑部,她就是要將這潭水攪渾了,只有這潭水變的更渾,那才有機可趁。
為了掩護蕭慕兒離開房府,麻子照計劃放了把火,這把火可把門外的龍虎衛嚇得不輕,他們還以為房府出了變故呢,結果他們進府查看一番,房府的人卻是一個沒多一個沒少。
蕭慕兒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蕭府,蕭瑀一直在房里等著,見蕭慕兒回來后,蕭瑀就有些焦急的問道,“慕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父親,莫要擔憂了,女兒乏了,想休息了!”
蕭瑀被噎得可不輕,這叫什么事嘛,想他這個當爹的白擔心半天了,一定有事的,可是他又不能逼蕭慕兒,只好揣著糊涂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