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聞言,面上笑容僵住,咬著唇強忍住怒意才沒有將譏諷之言說出口。閩王是太后最喜愛的兒子,又位高權重,她不過是仰人鼻息吃飯罷了,哪里敢開罪于他?
“是啊,沈夫人身子重,不要動了胎氣才是,再者說今日請夫人入宮來賞梅,我本也是讓你散心來的,為的就是個開心,若真有個什么可不是我的罪過了?”柔嘉賠笑說著,已親自扶著云想容的手臂往慈安宮里走去,心中暗罵,到底是誰將此事透露給閩王的!
云想容最善察言觀色,見柔嘉神色便知她笑容的勉強,覺得十分好笑。為了讓她開懷的話,就不會請了她還請劉嗪來了。
“多謝長公主體諒。”既然長公主喜歡演戲,她如何不配合?果然夸贊起宮中的景色,又感謝柔嘉的盛情。
閩王素來知道云想容的厲害,見她談吐大方,尋常說話而已,已將心里有鬼的柔嘉氣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暗笑片刻,就讓英姿和玉簪跟上云想容,自己負手緩步踱在一行人身后,也方便觀察是否有人要對云想容不利。
今年雪大,慈安宮中也是一片銀裝素裹,墻角數枝臘梅積雪凝冰,在陽光下黃白相映,暗香浮動,格外喜人。
云想容喜歡梅花,宮里的梅花自然是圣品,起先敷衍,后來果然看的喜歡,面上笑容也很愉快,笑道:“還要多謝長公主,如此好的臘梅在外頭可不容易見呢。”
“沈夫人客氣了。”柔嘉回頭,正見云想容明眸善睞,笑顏如花,豐腴了一些的面容比從前更加明艷,身孕絲毫不減她的風采。反而增添不少風華。
心里酸澀鼓脹,尉遲鳳鳴喜歡的不就是她這幅皮囊么?若她也有她的姿色,怕早已能虜獲尉遲的心了,何至于苦戀到現在,明知心里在乎的依舊是云想容。卻還要隱忍著,只因為不舍。
幾時毀了她這張臉,也算給自己和尉遲出一口氣。
思及此。她又暗恨閩王為何下午又來了。
眼瞧著在梅樹下已有了一會兒,英姿擔心云想容,直接開口道:“夫人畏寒,在雪地里也夠久了,不如換個地兒?”她雖在宮里挨過一頓板子,可并不懼怕,何況這會子還有閩王在。
閩王聞言。不等云想容和柔嘉說話。已經吩咐宮女去預備熱茶點心和暖爐。
宮女懼怕閩王。戰戰兢兢聽罷,一溜煙兒的飛奔著去了。
柔嘉恨的銀牙咬碎,面上還要賠笑:“既是夫人累了,就先去歇會兒,想來這會子霜琴也已經到了,咱們好一陣子沒見面,也好趁著機會好生說說話。”她就不信待會兒女子們閑聊。閩王一個男子也要在那里杵著不走。
閩王挑眉,哪里能不動柔嘉的意思?
上前站在云想容身側,道:“既是來了慈安宮,還是先去給母后問個安才好。”
有閩王在,她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如何。便笑著點頭,歉意的對柔嘉說道:“還請長公主恕罪。”
柔嘉忙搖頭:“倒是我的疏忽了,的確是該先去拜見母后才是。”若去拜見,她的計劃不知還能不能實行,若不去,傳到太后耳朵中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柔嘉抿著唇,強作歡顏,陪著云想容一同去了慈安宮正殿。
宮女進去傳話,不多時就見太后身邊的陳嬤嬤迎了出來,恭敬的行禮,見了閩王更是十分客氣:“見過沈夫人,長公主,哎呦,閩王您也來了。”
“嗯,母后呢?”
“這會子正在吃燕兒窩呢。才剛太后還叨念您呢。快請進來。”
黑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上頭鋪著正紅色富貴花開地氈,以防腳下打滑。一行人繞過地當中拜訪的三足獸鼎,向偏殿里頭去穿過擺放著各色珍奇的落地圓光罩,正看到太后涂了鮮紅色蔻丹的修長手指,將描金畫蘭的精致小碗放在宮女手中的紅漆托盤上。
抬眸,眼角下垂的眼在看到閩王時充滿了笑意:“老十四,你怎么也來了?快來哀家身邊兒來坐。”
閩王笑嘻嘻給太后行了禮,大咧咧一撩絳紫蟒袍的下擺,在太后身旁的圈椅坐了,道:“柔嘉請云氏入宮來賞梅花,我聽說了就跟來了,免得有不長眼的狗奴才怠慢了她。”
云想容已由英姿和玉簪一左一右扶著,在陳嬤鋪設的厚實錦墊上跪下,叩頭行禮:“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福壽安康。”
太后瞧著云想容時,神色有些復雜,卻并無從前那種濃烈的敵意,只是擺擺手,讓身邊兒伺候的宮女去扶云想容起來,玩笑道:“你瞧瞧,老十四都這么說了,你還給哀家叩頭行大禮,若是肚子真有個什么的,哀家豈不是成了罪人了。”
“太后說笑了。”云想容垂眸乖順站著。
閩王哈哈大笑,親自起身拉了把圈椅,按著云想容坐下,道:“我母后是跟你玩笑呢,你是我的義妹,也算母后半個女兒,女兒見了娘,拘束什么的。”
太后就白了閩王一眼,卻也不反駁。
柔嘉在一旁行過禮,就一直垂首站著,平日八面玲瓏的人,這會子話也沒說上一句。太后似壓根兒沒有看到她一樣。在看已舒舒服服坐下吃茶的云想容,柔嘉只覺臉上發熱,心里拔涼。
太后這是怎么了,為何今日對她如此冷淡?
組織言語,剛要進言,太后卻擺手道:“柔嘉,你先下去吧,不是還請了霜琴那丫頭來嗎?她哥哥犯了那樣的大罪,翻年秋天就要問斬了,她應當心情也不好,偏哀家年紀大了,見不得人哭天抹淚兒的,你去告訴霜琴不用來了,你好生陪著說說話就是了。”
這是要將她排除在外!
柔嘉只有在心里恨的份兒,哪里有說半個“不”字的資格?乖巧的道是。躬身退了下去。
見柔嘉出去,說太有又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人,就連英姿和玉簪也一并跟著陳嬤嬤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太后,閩王和云想容。
太后這才露出些許疲倦之態,道:“云丫頭。哀家一直沒機會跟你道聲謝謝。”
云想容聞言,一時遲鈍的沒反應過來。
閩王已經認真的道:“是啊,母后。當初若不是義妹給了我那件軟甲,怕如今我早已不在世上,紙錢母后都給我送過幾次了。”
太后心如刀絞,眼淚已在眼圈里打轉,“混孩子,偏要惹哀家落淚是不是?”
“母后莫要傷心。”閩王忙上前去,膩味在太后身邊又是拭淚又是說笑話的。好容易才逗的太后止了淚水。
云想容沉默的低著頭。心情卻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輕松。
她畢竟是沈奕昀的妻子。一個外臣之妻。在太后與閩王母子二人面前聽到了這些話,雖他們根本沒有表現出對皇帝的恨意,可有心人還是會多想的。
難道他們不怕她揣測?
還是說,他們就是想讓她揣測?
太后這會子已不在落淚,笑著道:“瞧瞧哀家,年歲大了,眼窩子越發淺。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小事就這個樣兒,云丫頭可不要見怪。”
“太后說的哪里話,可真是折煞我了。”親昵的稱呼,讓云想容還是不習慣。
太后便嘆息道:“你五堂姐伺候皇上也夠久了,這會子她肚子里還沒消息,倒是讓你這個做妹妹的后來居上了。且你幾次逢兇化吉,又救了閩王的命,可見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太后過譽了。”
“不必謙虛,有福氣就是有福氣。有些人的福氣是與生俱來的,不必爭。可有些人原本是有福氣的,卻會因為一時心軟,或是半分算計不到,而被人搶走福氣。哀家說的,你可懂啊?”
有些人心里一跳。
她哪里不懂?太后說的是后宅女人們之間的那些事,可實際上卻在影射閩王與皇帝!
她不過是個四品言官的妻子,太后與她說這些做什么!
閩王見云想容氣息有些亂了,心疼不已。平日里她從來都做得到鎮定自如,情緒從不外露,如今腹中揣著五個月的身孕,想來也是身子虛弱才露了心情,忙給她解圍:“母后,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還提她做什么,在說如今義妹已許了好人家,也算不得被搶走福氣,她就是如您所說,天生就有福氣。”
“是啊,瞧瞧哀家,年紀大了就是喜歡嘮叨些有的沒的。”太后轉而道:“你也別去柔嘉那了。身子不好,見了霜琴那張哭臉,仔細動了胎氣,哀家喜歡你的緊,你就留在這兒與哀家說說話,待會兒咱們一同用過飯,在讓閩王送你回去。哎,可憐見的,都五個月了,身子還是這么單薄,往后那些拋頭露面的事兒,你就少去,安心在家里頭養胎才是,若是有人請你,你推脫不掉,就說是哀家的意思。”
太后這是看在閩王的面上在護著她。
云想容忙起身,恭敬行禮,真誠道謝。
下午叫了陳嬤嬤進來,閩王,云想容與太后一同打馬吊,樂呵了好一陣子,才吩咐傳膳。
外頭就有小太監稟道:“回太后,皇后娘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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