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管？人家地頭的派出所都不管，我們也干嘛咸吃蘿卜瞎操心？”曹子仁嘴巴有點大，這話傳回流芳派出所，那又得打點口水仗。
“是么？”劉羽若有深意的望了下袁偉“這個警察同志你們也帶回去吧，你沒來之前聽他可是嚷著要把我拷回去，這些混混興許就是他的人，地上的黃毛是他表弟。”
曹子仁眼睛一瞇，正眼都不瞧袁偉一下，使了個眼色，跟在身后的兩個民警就撲了上去。
“你，你這是干什么？”袁偉著慌了。
“沒什么，當是去做筆錄好了。”曹子仁眼里就沒這樣的小警員，努努嘴袁偉就被架走了。
“你不怕流芳那邊鬧事？”劉羽好奇道，他眼里，曹子仁這貨可不是喜歡逞強的料，這回咋這么痛快？
曹子仁意味深長慢吞吞的發話：“流芳派出所的人，只要查都能查出問題，尤其是這種當場抓現行的。”
劉羽無奈嘆口氣：“咱警察的名聲就是這么毀的，流芳的所長腦袋很硬？下面的人亂來不管？”
“這不是流芳所長腦袋硬，不怕上面罰，而是下面的人太團結，官不了！那邊以前是城中村，村民彪悍，出了名的土匪窩，派出所的警員要么不敢管，要么索性就是他們村的人。”曹子仁慢悠悠道：“流芳的所長換得最勤，我這邊還沒滿一屆，那邊已經換了三屆！”
“你是說，那邊的警員有城中村的人？這不合規矩吧，咱們風山的警察都是本地錄用異地上任，縣換縣，區易區，回避原則嘛，流芳是怎么回事？”劉羽詫異道。
曹子仁吸了口煙：“給你說個故事吧，流芳早前不是這樣的，當時的村民雖然彪悍，卻沒有現在這么形成黑勢力，九幾年那會，風山市趕上城中村改造，流芳大小十三村都在里面，改造嘛，怎么能沒點摩擦？其中一家仗著家里五兄弟都在社會上混，想多申請點錢，政府不同意，他們就把拆遷隊給打回去，死活不遷，后來流芳派出所的副所長去協調……九幾年嘛，民警怎么辦事你也知道，法制不是很健全，民警作風難免粗放，兩方就鬧起來了，那一家老大直接拿菜刀砍副所長，副所長也不含糊，當場拿槍就把人給崩了。”
“然后，這件事就鬧大了，十三個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兩三萬人，直接把派出所給砸了！最后的結果就是，那個開槍打死人的副所長被免職下獄，平息流芳人的怒火……事后，流芳的人要求，流芳必須要由流芳人管理，為了迅速平息事態，就答應下來，那一年一下招進來流芳十個人，這才開了壞的頭，彪悍的村民漸漸覺得欺負欺負外來人也沒人敢管，膽子就大了，久而久之就成了黑勢力。”
劉羽聽得默然，流芳還有這一出？是該說警察不對呢，還是說流芳的村民是刁民？
“所以這人抓了也沒事，流芳所長巴不得我拿下幾個包庇黑勢力的警員呢。”曹子仁哈的一笑“流芳那邊的黑勢力也不敢隨便過來鬧事，他們敢在流芳橫，那是因為流芳派出所有人，到我這可就沒人罩了。”
醫院的事暫時了結，劉羽回到中隊，處理了一下馬海濤和李剛霸的事，還是那句話，要把這件事辦成援引案例，以后遇到類似的事，法院參照本例，直接判刑。
劉羽請了下午半天假，算算時間，風山一中入學時間快到了，小雪算是轉校生，入學前會有一次考核的。
羅大寶開車把劉羽送到了學校，最近羅大寶當真是風生水起，身價跟著水漲船高，眼紅他的人一大把，不止是自個兒中隊的，別的中隊照樣眼紅，以前羅大寶一個新兵蛋子，處處得開帶他的老警察臉色，現在嘛——那位老警察昨晚還和顏悅色的請他吃了頓飯，上了趟洗腳城，臨末塞了他一條好煙。
兩人都穿的便服，羅大寶外面等著，劉羽進了教務處。
“你找誰？”教務處的主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光頭中年，戴著一副厚厚的眼睛，打量了劉羽一眼，不溫不火的發話。
“我家人要轉學，過來辦下手續。”劉羽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學校嘛，本來就是一個封閉的組織，常年在這里，難免會培養出高高在上的心態，就像水廠一樣，挺常見的。
“以前哪個學校？成績單帶來了？”教務主任埋頭寫什么東西，不看劉羽，淡淡的發話道。
“以前沒上過學，不過高中知識都會。”劉羽說道。
“行，留個電話，等通知吧。”教務主任依舊頭也不抬。
劉羽眼睛瞇了瞇，這意思就是直接拒絕了：“說個明白話，別瞎耽誤我功夫。”
教務主任抬起頭，皺了皺眉發話：“我們不接受。”
“理由。”劉羽手指敲了敲桌子。
“你這個人怎么回事，我憑什么向你解釋？”教務主任筆一丟，臉一沉說道“我說不接受就不接受！”
“她成績會不錯的，入學考試機會都不給？”劉羽平靜道。
教務主任瞧了他一眼，語氣略略一緩，意味深長道：“名額不夠，想進我們一中的大有人在。”
劉羽聽出來了，什么名額不夠，這是在吃拿卡要，要劉羽許好處！一中上管單位是教育局，只有校長副校長才是編制，這個教務主任屁都不算，卻把干部這一套學個門清兒！
“多少？”劉羽壓著火氣，不多的話給就給了，估計去哪所學校遭遇都不會差太多。
教務主任撓了撓頭，五指繞城一圈，成一個圓形。
“一萬，你也敢要！”這個姿勢可不就是一萬，五個手指的圓圈可不就是五位數？
教務主任淡淡發話：“你什么意思，想賄賂我？對不起，名額不夠，請走吧，我很忙。”說著，假吧意思的提起筆，慢悠悠的寫東西。
劉羽搖了搖頭，本來以為很容易的一件事，不成想直接就卡在了他這。
教務主任不行，那就直接找分管的副校長好了，副校長叫王建東，正在桌前玩電腦呢。
敲了敲門進去，王建東抬眼打量了下，稍稍客氣了點，畢竟是文人，素質涵養是有的，微笑道：“找誰？”
“我家人想轉學，到您這問問。”
王建東打量了劉羽一眼，一個人的穿著語氣神態可以說明很多問題，這人明顯不是有大來頭，所以帶著淡笑道“去教務處吧，秦主任負責這塊。”
“他表示沒時間。”劉羽說道。
王建東不大耐煩，卻是中國保持著溫和的態度：“我這邊也很忙，你改天再找秦主任吧。”
劉羽頓了一下，覺得是不是該向這位副校長反映一下情況，遲疑道：“秦主任那邊，要些費用。”
王建東笑臉沒了，趁著臉色：“你的意思是，我校的領導在索要費用？”
劉羽點點頭。
“證據呢？”王建東肅然道。
“沒有，不過那被卡住是千真萬確，為什么被卡住就足以說明問題。”劉羽平靜道。
王建東臉一沉反問道：“警察都要講證據呢，何況是你！要是沒別的事，你請自便，我忙。”
劉羽淡淡一笑：“那就問王校長一句，秦主任說名額不夠，是真是假。”
王建東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是真的怎么樣，是假的又怎么樣？出去！”
“好，我走！”劉羽也看出來了，這王建東是在包庇秦主任，要說沒有秦主任的好處，打死他都不信。
劉羽走了，王建東反手一個電話打到秦主任。
“我說你怎么辦事的？這么沒眼力勁的人，你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拒絕不就行了？非要鬧得人人都曉得？”
秦主任懵了，隨后反應過來，陪笑道：“王校長說得是，我看這人還有幾個人樣，沒想到這么不招人待見啊，居然還跑到您這去了！”
“行了，眼睛給我放亮點！”王建東不滿的掛了電話。
出了門，劉羽嘴角抽了抽，想按正常法子辦件事還真不容易，無奈拿出手機，撥通了孟偉的電話。
“唔，誰呀……噢！是劉哥，怎么有事想起我來啦！”孟偉精神振奮道。
“你也是能人，太陽都曬你家頭頂了，還在睡！”劉羽半開玩笑道，衙內的生活就是滋潤啊。
“劉哥，您這是有事？什么事你說。”孟偉眼珠轉了轉，人情就是這么個賣法。
劉羽其實不太想跟孟偉有交集，對于孟偉的人品，他始終持保留意見：“小雪知道吧，要轉學到風山一中，不過這學校門檻挺高的，我個子矮，跨不過去啊。”
“嗨！我說啥事，這也算事兒？”孟偉撇撇嘴“風山一中是吧，那幾個窮酸家伙，一肚子壞水，準是給你吃拿卡要了，對吧？”
要不說就是衙內呢，對這里面的門道，尤其是自家教育里的事，說一便能知道二三四來。
“你等會，我打電話他們校長問問，你在哪，我叫他過去找你。”孟偉還真就有這種底氣，叫校長去找他。沒辦法，他老爹是副處的局長，一個校長能多大？正科級就頂了天，而且人家還是你的上管單位，別看行政級別只差了一級，可你在事業單位，人家在機關，這沒法比。
不一會孟偉打回來了：“劉哥，成了，你等會啊，姓齊的馬上就來了。”
還這真沒多久，一個帶著眼睛的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上前詢問道：“您是劉先生？”
劉羽微微一笑：“你好齊校長。”
“你好你好！”齊校長熱情的握手，這可是孟局長的公子點名說的人，怎么著也要客氣一下不是？
“這位是？”齊校長看了眼劉羽身后點的羅大寶，有一股子機靈勁，看兩人站的姿勢，要么是雇主關系，要么是上下屬關系。
“我叫羅大寶，這位是我上司，劉隊長。”羅大寶點頭道。
齊校長含笑著點點頭：“走吧，到我辦公室坐坐。”
三人進了校長辦公室，齊校長一路旁敲側擊，得知這個年輕人居然是交警大隊的一個中隊長，這份吃驚非同小可，這才二十多來歲吧，就有股級或者副科級，我個乖乖，不虧是孟公子的朋友！
“劉隊您來這是？”齊校長異常客氣的發問。
“我一個家人要轉學，之前都沒上過學，不知道能不能進您這。”劉羽問道。
齊校長故作沉吟，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后才咬咬牙：“名額的確比較緊張，但既然是劉隊長的妹妹，那就沒問題，這樣，我做主，開學直接來好了！”劉羽暗自撇撇嘴，賣人情賣得太賤就不值錢，所以事先故作為難一番是必須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生活里很常見——咱的劉某人總算還殘留著一點情商基因，嗯，不算沒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