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瑾走到家門口的籬笆地的時候就停住了。
她習慣了從外頭回來都要在自己屋外頭尋一尋自己的女兒。
琬兒很乖,多數喬明瑾去哪,她都會跟前跟后。可若是喬明瑾不方便帶她,叮囑她一個人在家里玩的時候,通常女兒都會乖乖呆在家里。即便有人來找她玩,也是不出門或是不會離了屋子太遠的。
喬明瑾已習慣了進家門的時候,去籬笆地那里尋一尋女兒。
這孩子自從知道自己娘親忙得沒空顧那塊菜地之后,就一個人包攬了來。早晚都不忘要去澆一次水,從來都不假她的手。
現在她看到了什么?
女兒正一如既往地蹲在菜地里忙碌。今天似乎格外開心,小嘴巴巴拉個不停。而她旁邊那人,是岳仲堯?
什么時候回來的?
喬明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段時間的變化。小孩子的情緒哪里能隱藏得很好的?
她無非就是想她父親罷了。又怕她這個娘聽了生氣,經常抿著嘴趴在她懷里沉默。或是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欲言又止。
喬明瑾也從沒主動開口問過她。她總想著女兒還小,這樣也好,久而久之,沒準就能忘了。將來就是再有什么變故,孩子也能接受。
可現在這是什么情況?
父女兩個正高高興興地蹲在菜地里,一個在種地拔草,一個在旁邊澆水。父女倆一邊干活一邊說話,兩人還不時抬頭對望一下,滿臉的笑意。
喬明瑾心里多少有些復雜。
她真的不能同時扮演父親和母親的角色嗎?
岳仲堯正轉身要往下一壟菜地去的時候,就看到好像有人正站在籬笆門口。
他的視線從下到上,就看到了喬明瑾正一臉沉思地站在籬笆門口。
岳仲堯忽然有些慌張起來。
忙忙站了起來。兩手攏在一處拍了拍。只是都是濕土,手上還是留有黑黑的泥印子。
他記得瑾娘就愛干凈了。瞧不得他一身臟亂的模樣。
岳仲堯忙把雙手背在身后。有些無措喚道:“瑾娘。”
小琬兒看到她爹站了起來,也扭著小身子站往后看,很快也看到了她娘。
立刻歡歡喜喜地扔下東西往她娘那邊撲了過去。
“娘,你回來了!”
喬明瑾看了岳仲堯一眼,也沒應話。
只接住女兒奔過來的小小的身子。看自己裙上被沾上的泥印,佯裝生氣,嗔道:“看娘的裙子,又被你弄臟了。要幫娘洗嗎?”
小東西絲毫沒被自己娘親的語氣嚇到,趴在她娘的兩腿間,仰頭笑嘻嘻說道:“嗯。琬兒幫娘洗。看小姨洗衣裳,琬兒都會了。”
喬明瑾無奈地拍了拍她的頭,牽著她的手對著岳仲堯。
琬兒好像才想起來。大聲說道:“娘,娘,你看,爹爹回來了!爹爹剛才還跟琬兒一起種菜,還捉了一竹筒的青菜蟲!爹還教琬兒捉青菜蟲的孩子。爹好厲害!那么小的青菜蟲的孩子爹都認識。這樣它們就變不成大蟲。就不會偷吃我們的菜葉了。爹爹好厲害哦!對吧,娘?”
喬明瑾看著女兒一臉都是對她爹的崇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看了對面的岳仲堯一眼。那岳仲堯聽了女兒的話正揚著嘴角噙著笑,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不免有些好笑。
遂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岳仲堯眼睛亮了亮,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妻子。說道:“才回來不久。之前被知縣大人派到別縣去了,事情有些棘手,呆的時間就長了些。”
喬明瑾看岳仲堯一臉著急解釋的樣子。又看了他一眼。
之前她也沒正兒八經地往他臉上瞧過。
如今倒是能看出來,好像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好像黑了許多。
“娘,娘,爹黑了好多是吧。也瘦了是吧?娘。我們給爹燉一只雞吃吧。娘不是讓小姨吃雞皮嗎?也讓爹爹吃好不好?”
琬兒說完一臉的期待看著她。
喬明瑾有些無語。
她也不是天天殺雞吃的。偶爾捉到野雞養不活的情況下就會殺了吃。看明琦不吃雞皮,為了不浪費。便苦口婆心跟她說雞皮吃了對皮膚好,哄著明琦吃了。
沒想到這小東西倒記住了。只是她爹要皮膚那么好干嘛?什么時候雞皮有美白的功效了?
喬明瑾看著仰著頭看著她,一臉期待的女兒有些哭笑不得。
“你爹是男人,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小東西似懂非懂。眼睛轉了轉,很快便又拽著喬明瑾的裙角說道:“那娘,可不可以留爹爹在家里吃飯?”
頓了頓又小聲說道:“琬兒都跟爹爹說好了的。”說完撅了撅嘴。
喬明瑾摸著她的頭,看到對面的岳仲堯也是一臉的期待,也不忍撫了孩子的意。便說道:“好。就讓你爹在家里吃飯吧。”
小東西聽完立馬跳了起來,快速跑到她爹的身邊,向她爹要抱抱。
等她爹把她抱了起來,便高興地說道:“爹爹,你看,我說娘一定會同意的吧。娘是天下最好的娘了,是不是爹?”
岳仲堯歡喜地把女兒抱在懷里,看著喬明瑾說道:“是。你娘是天下最好的娘了。”
喬明瑾臉上有些熱,轉身往家走。
“琬兒,要記得把籬笆門關上哦。要是讓雞鴨進去吃了菜,娘可要打你屁屁。”
小東西趴在她爹的肩頭,很是開心地應道:“知道了娘!”
轉回頭也不下地,就賴在她爹的身上,指揮著她爹拎小木桶拎竹筒關門等等。
岳仲堯抱著女兒關好籬笆門,又把自己放在上面的一個包袱取了下來,這才抱著女兒也跟在喬明瑾的后面進了屋。
云錦在看到岳仲堯抱著琬兒進門的時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呦,這是誰啊?”
小琬兒絲毫不懂大人間的暗流,開心地掙扎下地,對她表舅大聲說道:“表舅舅,這是我爹爹!”
云錦嘴角抽了抽。
轉而細聲地對小東西說道:“哦,是小琬兒的爹啊。瞧你這雙手,快去洗一洗。你小姨好像生氣了哦,快去看看吧。不然下次她可不帶你玩了。”
“小姨為什么生氣?”小東西仰著頭好奇地問道。
“表舅舅也不知道呢。琬兒要不要去看看你小姨?”
小東西連連點頭,飛跑著往廚房去了。
云錦看著小琬兒跑遠,轉身面對著岳仲堯,正想刺他兩句。
就看到那頭岳仲堯朝他躬身向他施了一個大禮:“大表哥。”
云錦有些意外,嘴張了張,很快又閉上了。也不回話,憤憤地甩著手往后院去了。
岳仲堯瞧著后院有人聲,把包袱往堂屋里放了,也跟了過去。
岳仲堯上次來家的時候,喬明瑾還沒決定做算盤。后來她做算盤,賣算盤,然后決定挖樹樁子,準備做根雕的作坊。這一切岳仲堯都不知道。
所以岳仲堯瞧著后院這么多人,倒是吃了一驚。
他倒是聽家里人快嘴說了幾句喬明瑾在收木樁子的事,也知道這個點喬明瑾定是在山上的,便沒上去。而是直接到家里找了女兒。
事實上他并不知道喬明瑾要做什么。也還沒聽到家里人說起她家如今有這么些人。
岳仲堯有些驚訝。
而何父何曉春等人在來喬明瑾家里之時,自然也知道喬明瑾的遭遇的。
住了這么些日子,也瞧得出喬明瑾是個什么樣的人了。那是個寧可自己啃地瓜就咸菜,都要給他們弄些干飯吃的人。
這些日子也從沒虧待過他們,給的錢更是他們做了這么多年木匠活拿不到的價錢。她喬明瑾也并沒有把他們當成雇工,而頤指氣使的,反而把他們當成合作的伙伴一樣。
對于他們的活計也沒什么嫌棄指責的,即便做得不好,也只是讓他們再試一試,并沒有指責他們把不多的原料弄壞了。
相處得越久,越是覺得喬明瑾的不容易。
一個女人若不是真的過不下去了,誰又會帶著那么小的孩子出來單過呢?
所以何曉春、何夏等人見了岳仲堯都是沒什么好臉色。只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做活去了。只何父淡淡地對岳仲堯點了點頭。
岳大雷看了幾個人對岳仲堯沒什么好眼色,他有些尷尬。
他家跟岳仲堯是鄰居,他雖比岳仲堯大了幾歲,但因兩家離得近,小時候也是一直在一起玩的。后來又因為兩人同娶了一個村子的妻子,更是親近。兩人好得跟自家兄弟一樣。岳仲堯征兵走之時,還特地到他家里拜托他們夫妻關照喬明瑾。
只是他也覺得岳仲堯在平妻這事上做得有些不妥當,對為他守了四年的喬明瑾不公道。心里也對岳仲堯有些怨言的。
不過,看岳仲堯跟他親熱地打著招呼,他也沒辦法默視。
便拉著岳仲堯介紹了起來。
岳仲堯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找了這么多人要做些什么。
他心里涌上一些不知明的情緒。酸酸的澀澀的。
這些日子他在外頭,別人不想出的任務,他爭著搶著要去。就只是想為她母女二人多攢些銀子,讓她們兩個能過得好一些。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的妻子好像沒了他,過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