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淵又來糾錯了tat,如果按照方家人那邊來叫人,阿謹確實應該叫行昭表姑母,親近點就是姑母。姨母什么的,都是天邊的阿淵打了除皺針的腦花...
邢氏坐不住,將坐下就起了身說是要去小廚房瞅一瞅,話兒說得很嚴重,“入口的,貼身的都要警醒著點兒,你身邊也就黃媽媽一個知事兒的,蓮蓉才嫁,她都還是個九成新的新嫁娘,壓根就不懂得這些名堂,我得親眼驗一驗才好放下心來。”
八成是方皇后托邢氏過來把關的。
行昭心里暗忖。
阿謹年紀小,閑不住,蓮玉佝著腰桿牽著小娘子從西廂走到外堂,小娘子有著方家人都有的好精力,雙眼亮極了,一手折了碗口大的山茶花捧在手上,“踏踏”跑得飛快又踮起腳尖,伸手去摸案首上隔著的翡翠白菜擺件兒。
歡宜這廂與行昭說著話兒,眼神卻放在那頭,趕忙出聲喚:“阿謹!”
阿謹手一縮,腦袋一滯,轉過頭來,小姑娘眼睛里頭好像藏了一洼清泉,水靈水靈的,奶聲奶氣:“阿謹只是想瞧一瞧...”
歡宜臉色一沉,阿謹趕忙把手背在身后,頭貼到小肚子上,像只極可憐的小獸。
眼見歡宜要開訓了,行昭趕緊讓蓮玉牽著阿謹去后院,“...小姑父養了幾只小犬,這般高...”行昭比了個手勢,笑瞇瞇地問阿謹,“不只有小犬,還有魚,還有幾只大烏龜,阿謹想不想去瞧一瞧?”
小孩子喜歡動物。一聽就把頭抬起來,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行昭,隨即重重點了兩個頭。
行昭又讓其婉跟著又另派了兩個小丫頭,最后嘮嘮叨叨囑咐蓮玉,“不許近水。姑娘若是要喂食,就讓兩個小丫頭抱著,把繩子給那幾只犬套好。也別讓姑娘離那些畜生近了。”
歡宜似笑非笑地瞅行昭,等阿謹牽著蓮玉蹦蹦跳跳一出門,神色有些愁:“你還是生個兒子好,兒子皮實,扔給老六,能打也能罵。阿謹皮得像小郎君,可又是個小姑娘。不能打不能將話說重了。管也管不了。阿桓和你舅舅還喜歡沖出來護著...”
行昭哈哈笑起來:“生兒子生女兒哪能是我說了算啊...”一抬眸子,看歡宜是真愁上了,便笑瞇瞇地開解她:“小孩子寧可皮一些,也不要悶聲悶氣兒的,皮點兒的孩子聰明,姐姐若實在介意表哥和舅舅插手管,你直管給舅母告狀。舅舅鐵定被嚇得立馬撒手。”
“皮點兒都還好,還有個毛病一定得改——阿謹打小就喜歡好看的貴的,一看見就非得要,不給就尖叫就哭...我是個沉穩個性,阿桓也是個少言少語的,可自打我生了阿謹,常常還沒進雨花巷呢,就能聽見這孩子的尖叫聲兒。小娘子體力又好,叫起來直沖沖地朝天上去,沒個把時辰壓根就停不下來,滿院跑又不認生,哪有小姑娘家家的這樣?九姑姑家里的阿元雖然個性也活潑,人家好歹有個度啊,我都不曉得阿謹這是隨了誰...”
隨了她外祖方祈唄...
方祈就是個橫的,又不講道理...
行昭默念了句阿彌陀佛,趕緊溫聲勸歡宜:“...小姑娘得慢慢管,不一樣的人哪兒能有一樣的性子啊?有的小娘子更活潑一些,有的小娘子安靜一點兒...阿謹喜歡好東西更是人之常情,小娃娃就有了貴賤之分也實屬正常,這樣的出身想要什么好東西沒有?你也甭拘著阿謹,好好一個姑娘反倒被拘壞了,才是得不償失。”
“哪兒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歡宜頗不認同,“如今是想要好看的擺件兒、香囊、帕子,那長大些呢?就得去爭好的夫君,好的地契,好的仆從,好的嫁妝,已經是出身權貴世家了,女人家還不懂得斂一斂性子,豈不是送上把柄讓別人捏住。三歲看老,如今就跋扈得很,長大了多半也討不了別人歡心,我尚是公主,都還要看人臉色,不能要風得風,這世上不是什么事兒你想要了,就能得到——阿謹必須明白這個底線。”
說得很有道理。
行昭默了默,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女人在這個世間活得不太容易,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歡宜是金枝玉葉尚要懂得人情世故,她出身不低,可一路走來也是千辛萬苦,沒有什么是從天而降的,更沒有什么是誰應得的。
前有應邑為所欲為最后慘遭毀滅,后有亭姐兒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卻被閔寄柔把得死死的。
哦,她還忘了一個人。
陳婼。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男人或者一顆真心。
她想要的比這更多更大更貴重,人的悲劇常常是因為認不清現實造成,自恃過高是認不清現實,妄自菲薄也是,一個讓人自傲,一個讓人自卑,兩者截然不同,最終卻殊途同歸。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啊,總是想拼一拼,可卻忘了有的時候你爭不過的不僅僅是命,更多的是你內心的怯弱和缺陷。
心里這樣想,嘴上便問出了口:“陳家次女陳婼不是嫁到平陽王府里去了?嫁了多久了?我記得是年后就嫁的,算起來半年有余了,如今的日子過得怎么樣?”
行昭擺了陳婼那么大一道兒,端王府如今要低斂,不往文臣故舊的堆兒去湊,也不往武將京守的局里去闖,皇帝希望看到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面,端王府就讓皇帝看見一個維穩的局面,至少,在皇帝能看見的地方維持平衡。
端王府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外事一概不論,老六又不是二皇子,沒事兒就去瞎打聽,自然也不知道那平陽王府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歡宜也搖頭:“這個我可不太清楚。嫁了人,她可就不是陳家的掌珠了,就只是個平陽王庶子媳婦兒。”
言下之意,陳婼如今的身份還不夠格出現在定京城上流貴婦圈兒里。
話頭頓了頓,又道:“綏王妃倒是前些日子來長公主府坐了一坐。也沒提陳婼也沒提到過平陽王次子。”說完,又是一笑,“你只管放心把。她怕是翻不起浪來了,平陽王妃不是個好相與的,平陽王世子妃出身中山侯劉氏,沒陳婼的出身顯赫,可架不住婆婆是嫡親的婆母啊。你何曾看見過媳婦兒拼得過婆婆的?更何況還是個庶子媳婦。”
媳婦兒對上婆婆,天生的劣勢。
更何況周平寧還不是平陽王妃肚子里爬出來的,對陳婼。平陽王妃怕是會竭盡全力打壓。
“平陽王妃是斗不過陳婼的。”
行昭笑著搖頭。
以她前世的心智和手腕都能把平陽王妃何氏捋得順順的。更何況陳婼。
“嫁給周平寧。已經是對陳婼最大的懲罰了,還需要打壓什么?”
歡宜似懂非懂,便索性揭開這個話頭,又將話頭扯到了婦人生養上,著重囑咐了行昭幾句,“...等滿了月份,只要肚子一緊。就趕緊讓老六拿著帖子找太醫去——這可不是臉皮薄的時候。”
行昭趕緊點頭。
“乳母找好了嗎?可記得千萬別從莊子里找,莊子里的婦人說不好官話,孩子耳濡目染地也學些腔調,改都不好改。我家阿謹就吃了這個苦頭,當時我是覺著莊子里的婦人更淳樸更清白些,哪曉得她偷偷教阿謹叫阿爹阿娘,我一聽阿謹叫他父親阿爹,我真是腦袋都大了半個...”
土生土長的京里人對官話有種莫名其妙的執著和引以為傲。
行昭哈哈大笑。
晚上六皇子回來了,陪著一塊兒用了飯,行昭挺著肚子不好走動,六皇子主動請纓去送客,行昭便站在門廊口兒笑瞇瞇地揮手致意,突然想起什么,讓蓮玉拿了個黑匣子來塞給阿謹,和阿謹說悄悄話:“回家再打開...”
阿謹抱著匣子,仰臉湊上前去,“吧唧”一聲親了行昭一口。
邢氏走在跟前,給這姐弟兩留個空當說話。
歡宜扶著腰往前走,六皇子離得不近不遠,沒一會兒就聽見歡宜直截了當的話兒,“女人家懷個孩子不容易,阿嫵心思又細,想得也多,還喜歡悶著不說出來,你就甭惹她生氣了。”
六皇子眉梢一抬,合著媳婦兒告狀都告到大姑姐那兒去了?
看老六的神色,歡宜就笑起來:“往前你沒娶媳婦兒,一張臉說好聽點兒是胸有成竹,說難聽點兒就是像中了風,如今娶了媳婦兒有了娃,神色倒還豐富些了...”老六就等著胞姐笑話完,隔了半晌才聽見歡宜后語:“有的女人喜歡把丈夫往別處推,有的女人對丈夫納妾納美熟視無睹,我告訴你,女人這些賢良淑德都是騙人的!女人要主動提,也是違心的,這你得牢記著...”
嘖,您可就多慮了,您家六弟妹連騙人的賢良淑德都不想裝。
六皇子嘴角勾了勾,往前一伸手,笑著打斷歡宜。
“前事繁雜就已經夠亂了,一母同出的兄弟尚且有拔刀相見的時候,二哥的后院就只多了一個女人如今已經是鬧得一團亂麻,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找事。”
六皇子再一笑,語氣溫和得像初秋時節清冽的風。
“這世上女人千千萬,我卻明白,這世間只有一個賀行昭。”
足夠克制的人根本不會給自己腦子和心出差的機會,人是不能考驗的,聰明的人干脆就不犯傻地去考驗,老六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