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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我想不明白,你一個名動江南的才子,怎么會看上我這叛黨。”
“看上你?瞧瞧你這德性,臭烘烘的粗鄙漢一個,老子會看上你?少他娘啰嗦,你現在就還我十二萬兩銀子來,立即可以走人。”
蒙軻顯然沒想到,文質彬彬的秦牧會突然暴出滿口粗話來,他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來。
秦牧則懶得廢話,將那破馬車打發回南京后,自己抱著巧兒上了馬,向前疾奔而去。蒙軻注意到他的動作標準,騎術竟是不差,不由得又有些詫異。
從太平府向西,一路過蕪湖、銅陵、池州,除了睡覺和吃飯,秦牧馬不停蹄,即便是蒙軻這樣的壯漢,也頗有些吃不消了,秦牧卻還在咬牙苦撐著,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整的意思。
進入東流縣境內之后,蒙軻終于忍不住問道:“你這般緊趕慢趕,把自己累個半死,所謂何來。”
秦牧頭也不回地答道:“咱們時間不多,敗走鄲水的張獻忠很快會攻下黃州、麻城等地,聲勢大振,五月會從鴨蛋洲渡過長江,攻武昌府城,八月南下岳陽,陷長沙,席卷湖廣,兵指江西、廣西、廣東等地。留給咱們的只有五個月時間。”
這一番話差點讓蒙軻石化,望著一騎飛馳在前的秦牧,久久難言。如今的張獻忠,只是一個敗走鄲水的流寇,手下不過一兩千殘兵,秦牧對他今后的一切言之鑿鑿,難道秦牧竟有未卜先知之能?他這樣緊趕慢趕,究竟意欲何為?
蒙軻深思良久,若有所悟,又難明透徹,不由得灑然一笑,或許,秦牧所說的,不過是他個人臆測而已,書生嘛,就喜歡空口白牙,大放厥詞。
“巧兒,能支持得住嗎?”秦牧看了看懷中滿臉疲色的巧兒,甚為擔心,其實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骨頭快要散架了似的。
“公子能支撐得住,巧兒就能支撐得住。”
“丫頭,這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誤會什么?”
“啊哈,沒什么,再堅持一下,咱們到前面的南嶺再休息。”秦牧這也算是苦中作樂吧,意淫一下以分散身上的酸痛感。
又奔馳了一盞功夫,來到東流縣西南面的南嶺,嶺不高,亂木叢生,遠遠望去一片蒼翠,上嶺一半,向北望去,便可見萬里長江滾滾東去,洪波浩渺,煙氣蒸騰。
見這滔滔江流,秦牧只感一股浩然之氣激蕩在胸中,不禁仰首長嘯:“我志未酬人猶苦,河山到處有啼痕.........”
秦牧的嘯聲方起又止,因為一個拐彎之后,樹林間一棵樹木橫倒在路中間,這意味著什么秦牧再清楚不過。
這亂世,流民遍地,匪患叢生,這一路行來,他們已遇到四股劫道的匪徒了,大多數是些被迫落草為寇的難民,少則七八個人,多則百十人。每次都是蒙軻一個沖殺之下,草寇為其悍勇所懾,很快潰退而去。
秦牧一勒馬韁,正要掉頭,兩邊林中便響起一陣吆喝聲,樹葉草叢晃動不停,仿佛狼群在其中沖突。秦牧一手摟著巧兒,一手抽刀出鞘,游目四顧之下他不由得暗自叫苦,林間沖出的匪人足有一百多,大部分拿的是木棍,少部分拿刀;
但從他們兇狠的眼神,滿身的匪氣可以看出,這伙匪人絕不象先前遇到的那幾伙“菜鳥”。干這殺人越貨的勾當絕不止一次了。
更要命的是,此時蒙軻落后數十丈,而這伙匪人沖出來后連個場面話也沒有,便一窩蜂的沖上來。
靠,你倒是喊幾句: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啊!這就么沖上來也忒沒有職業道德了。
秦牧撥轉馬頭后,狠拍著馬屁........股,只望能沖回去,他手上雖然拿著刀,但那不過做做樣子。
這副身體還沒鍛煉出來,一路過來累得渾身酸軟,他可沒自認能牛到以一敵百的地步,這個時候不跑那是傻子。
但要跑又哪里是這么容易,一眾匪人囂張地大喊著,趁他馬速未快,紛紛圍了上來,其中后頭一個大嗓門高喊道:“小的們注意了,這匹馬不錯,本大王要,大伙可別弄傷了。”
秦牧回頭望去,一個滿口大黃牙的家伙,肩上扛著大刀正對他咧嘴桀桀而笑,這下秦牧拍馬更急。
“大王放心吧,看我的。”右邊一個赤著膀子的匪徒桀笑一聲,手上的木槍一挑而來,“啪!”秦牧奮力砍出一刀,將挑來的木槍砍歪。
就在此時,一點寒光朝他飛射而來,“嗖!”的一聲貼著秦牧的身體飛射而過,嚇得他冒了一身冷汗。
“啊..........”緊接著身后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大王!大王!”四周的匪人為之一滯,紛紛驚呼起來,此時又連著傳來幾聲呼嘯,最靠近秦牧的幾個匪徒應聲而倒,身上剩半截在外的的箭矢還在顫動著。
前面拐彎處,蒙軻一馬如龍,狂沖而出,他直著身子,一箭射完,一箭又發,如連珠不斷。
秦牧趁匪人大亂的瞬間,邊拍馬猛沖,還邊大罵道:“蒙軻,你想要老子的命是嗎?他娘的,知不知道剛才那一箭有多險,老子皮都被刮掉一大片了。”
蒙軻哈哈大笑,蹄聲如雷飛沖而來,秦牧連忙大喊道:“別逞能,這伙人是慣匪,不好打發,先脫身再說。”
蒙軻恍若未聞,連頭上的斗笠都未取下,收弓,出刀,動作如行云流水,悍然殺入了匪人之中。
“靠!都他娘的是亡命之徒。”秦牧再罵一聲。
對于蒙軻的底細,秦牧一直也想探個清楚,他來自遼東,曾是袁崇煥部下將領,但具體曾任何職,帶過多少兵,秦牧不知。后世看過的史料中,更從未見過蒙軻這號人。
不過袁崇煥鎮守遼東時,明軍一直采取守勢,這種依城防守的戰爭除了主將外,中下層將領很難有留名青史的機會,所以沒有留名青史并不代表就是無能。
前面的蒙軻一刀在手,殺氣彌漫,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揮出一瞬間,刀光化成一道幻影,帶著懾人的勁風橫掃而出,這凌厲的一刀,竟是一刀兩命;
第一個頭顱沖天而起的一瞬間,戰馬狂沖而過,刀光如彗星尾焰,再拖過另一個匪徒的脖子,那匪徒連一聲慘叫都不及發出,喉嚨已血噴如泉,倒翻出去。
四周的匪徒大亂,紛紛走避。
這時一個躲在樹后,有若瘦猴的匪徒大喊道:“兄弟快退到林子里,別慌別慌,退到林子里他們奈何不了咱們,快快快,撿石頭,砸死他們!”
“二當家,聽二當家的,快砸.........”
這下不光秦牧一驚,就是蒙軻也是臉色一變,這些匪徒在他縱馬沖殺之下,潰不成軍,但若是讓他們退入樹林,上百人用石頭猛砸,恐怕霸王再世,也只有滿頭包的份。
“快走!”秦牧大喊一聲,當先往回沖出,身子盡量伏下,將巧兒壓在馬背上。
四周的石塊說來就來,呼呼地砸出,蒙軻飛馬沖到秦牧一則,刀光盤纏如練,為他當住一則,大刀拍在石頭上,呯呯作響。
呼的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擦著秦牧頭頂飛過,把他的烏紗帽都給砸落了,長發披散開來,飛舞在身后,這一下驚得秦牧頭皮陣陣發麻,這他娘的絕不比在槍林彈雨里沖鋒來得舒服,一個不好就能砸你個腦袋開瓢。
緊接著秦牧小腿上就挨了一下,幸運的是石塊不算大,打在腿包肉上不至于砸斷骨頭,即便如此,也夠他“咬牙切齒”的了。
眼看就要沖出石彈襲擊的范圍,嶺右則的林子邊突然又沖出一群人,一個個光著膀子,流里匪氣的,更要命的是前面的六七個匪人竟然騎著高大的戰馬,這些人個個膀大腰圓,吹著胡哨,揮舞著大刀,一看就知不是易與之輩。
沖在前頭的一個大笑道:“兄弟們,今天運氣不錯,碰到個七品官兒。”
“哈哈哈,最好是個貪官。”
“他娘的,這年頭有不貪的官嗎?”
這伙匪徒顯然和剛才那伙不是一起的,要彪悍十倍不止,他們已經把秦牧兩騎看作自己碗里的菜,一邊笑罵,一邊沖來,鐵蹄鏗鏘,卷起黃塵彌漫,連人都看不清。
“這天下,匪類何其多也!”秦牧突然有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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