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帶著三百人冒雨出發了,滿城百姓還未離去,祭祀儀式上那詭異的一幕,深深印在人們的腦海里,大家還在議論紛紛。
有些人在笑秦牧發瘋犯癲,有些人卻相信秦牧真能與上天溝通,能聽到老天爺的話,因為無論是祭祀前還是祭祀后,秦牧的神態都很莊嚴肅穆,不象個瘋癲之人。
民間有“虎從風,龍從雨”的說法,議論的人多了,有些人便說祭祀時的閃電分明就是金龍巨爪在風雨中乍現,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以至于各種說法越來越玄乎。
現在只剩下一個疑問,那就是秦牧真能找到鹽池嗎?
要知道江西、湖廣自古不產鹽,所有的食鹽都是靠兩淮、福建或廣東販運過來,秦牧初來乍到,就能找到鹽池的話,那么他能聽到老天爺說話就有九成是真的了。
不光城中的百姓在議論紛紛,跟隨秦牧去挖鹽池的三百士兵也一樣,望著秦牧的背影一個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你說秦大人真能找到鹽池嗎?”
“誰知道,反正沒聽說過咱們會昌有鹽池。”
“就是,我覺得秦大人不象是帶咱們去挖鹽池,這說不定是秦大人的障眼法,故意這么說,然后帶著咱們去剿哪伙毛賊也不一定。”
“你有病啊,扛著鋤頭鐵鍬去剿匪?”
“什么剿匪,虧你們想得出,你們是沒看到,聽說秦大人去祭祀時,明明烈日炎炎的天氣,祭祀到一半,突然來了一股大風,緊接著就是烏云滾滾,大雨嘩嘩,天上雷電交加,還有五爪金龍在黑云里盤旋出沒,當時數萬人在場,都看著呢,當時所有人都跪下了,可沒一個人能聽到老天爺的話,只有秦大人聽到了,若不是真的,秦大人怎么會突然冒雨帶咱們出來,我覺得這事鐵定是真的。”
“這事兒處處透著怪異,咱們這種人只怕是永遠也琢磨不透了。”
“管他那么多干嘛,我只知道秦大人分咱們田,發咱們餉,咱們只須聽令行事就是了。”
“就是,這事假不假,到時看能不能挖出鹽池來不就知道了。”
騎馬走在前面的秦牧偶爾能聽到士兵們的片言只語,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這種議論若是在承平時期,估計過幾天就能讓秦牧進錦衣衛詔獄。
但現在,廠衛有本事先去抓李自成和張獻忠吧。
跟隨在秦牧身邊的寧遠,心情比普通士兵還復雜,剛過南昌時,張獻忠的行動就印證了秦牧有種神秘的預知能力,這次與天神溝通是真是假,他越發難以確定了。
“大人,祭祀時您真的聽到上天的話了嗎?”寧遠猶豫了許久,這個問題放在心里堵得慌,不問出來只怕遲早得憋死。
“你可以懷疑我,但人不應該懷疑上天。”
秦牧的語氣很平淡,落在寧遠耳朵里卻象炸雷一樣,他下意識地抬上望了望天,天上烏云漸散,雨勢漸收,陽光透過殘云射下,光影交錯,如佛光普照,形成一種瑰麗的景象。
一向不信佛的寧遠竟忍不住在心里誦了聲佛號。
會昌的山水風景真的不錯,四面青山都嫵媚,綠水沉翠白鷺飛,雨后輕煙繞群嵐,彩虹出沒長空里。
秦牧漫垂鞭袖,環目四顧,表情怡然自得,就象是在賞玩山水。
其實他這是在觀察山勢地形,前世他來過會昌,曾經過位于周田鎮的巖鹽礦,但因道路不一樣,許多地名也不一樣,還需認真觀察山川地形,才能準確找到巖鹽礦。
好在道路雖然不盡相同,但一些標志性的山形并沒有太大差異,而且周田鎮這個地名和后世的叫法也一樣,大大降低了他尋找鹽礦的難度。
前世來時曾看到路邊立有宣傳牌,說周田巖鹽礦已探明的鹽礦儲量達20億噸。
礦區內地層構造較為簡單,礦床的礦物成份單一,巖鹽層除泥巖層外,90%以上都是巖鹽。
只是后世似乎并不熱衷開采巖鹽,因為后世運輸便利,曬海鹽更簡單,成本更低,人們懶得費力氣去挖巖鹽。
因此周田鹽礦儲量雖大,經濟價值卻不是很高。
但那是后世,時下道路難行,運輸工具落后,從福建運一車鹽到江西,運輸成本是鹽成本的幾倍。
江西湖廣都不產鹽,周田巖鹽礦一但開采出來,光是運輸成本,就占盡了便宜。
別說20億噸了,以現在的五斤一兩銀子的食鹽價格,開采幾百萬斤出來,秦牧也能賺個缽滿盤盈的了。
周田鎮離會昌縣城還是挺遠的,大概有60里左右,秦牧一行走了整整一天,天刷黑才到周田鎮,這下也干不成活了,秦牧下令先在鎮外安營扎寨,休息一夜。
第二天秦牧起了個大早,登上周田鎮西面的一個山包,向西眺望,跟在他身后的寧遠等人顯得很緊張,個個屏氣凝神,等著秦牧“指點江山”,緊張啊,究竟秦牧是不是真得了老天爺的指點,是不是真能找出鹽礦,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秦牧一手叉腰,一手高高揚起,如同偉人在眺望萬里河山,寧遠一干人目光灼灼,全聚集在他那只高高舉起的右手上,差點沒將他那只右手烤焦。
“咳咳,根據上天的指示,應當是這片地方沒錯了。”秦牧那只高舉的右手突然劃下,遙指西面的一處小盆地,沉喝一聲,“挖!就是這里,趕緊給我挖。”
這可是上天的指示,眾人哪里敢怠慢,紛紛沖下山包,三百人舉著鋤頭,揮舞著鐵鍬,興高采烈地奔小盆地而去。
“大人,需要用羅盤來格一下嗎?”到了地頭,寧遠湊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格個屁!當本官是風水先生嗎?上天指示就在這附近,大伙散開點,多挖幾個點,快挖!第一個挖到鹽的賞銀五兩,快挖。”
秦牧開口就是五兩銀子,可把大伙胃口給吊足了,這萬一一鋤頭下去,就能挖到五兩銀子怎么辦?還不得興奮死?
一時之間,三百人紛紛使出吃奶的勁,揮舞著鋤頭鐵鍬猛挖,昨天剛下過雨,表面土層松軟,挖起來并不算費力,比老鼠打洞快多了。
秦牧表面老神在在,其實他比任何人都緊張,這次在社稷壇前又是裝癲又是賣狂,若是挖不出巖鹽來,他將成為笑柄,以前努力營造出來的形象將徹底被擊碎,寧遠這些人說不得立即就要起別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