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檄起邊亭,烽火入咸陽。
征師屯廣武,分兵救朔方。
嚴秋筋竿勁,虜陣精且強。
天子按劍怒,使者遙相望。
雁行緣石徑,魚貫度飛梁。
簫鼓流漢思,旌甲被胡霜。
疾風沖塞起,沙礫自飄揚。
馬毛縮如猬,角弓不可張。
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泱泱渭水,自臨洮附近流來,帶來了隴右的碧血腥風,如濤吶喊。渭水北岸,兩千精騎隨著御駕,疾蹄西征,龍旗翻卷,黃塵漫漫,天色蒼蒼。
前方信使頻至,羽檄爭馳。秦牧身著黃金甲,騎著黑云蓋雪千里良駒,牛馬山撐著龍旗馳于身后,朱一錦、李式等人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恨不能立即殺往戰場,重溫往日追隨天子血戰沙場的崢嶸歲月。
紅娘子一身紅衣,紅披風,英姿颯爽,騎著桃花馬緊緊護在秦牧右側。她的兒子得天子賜名“靖”,取靖國安邦之意。
兒子雖未滿周歲,便托給皇后看護,自己隨御駕親征,紅娘子卻是甘之如飴,重回到這曾經征戰過的大西北,紅娘子心潮澎湃,久久難以平息。
渭水是先秦興盛的源泉,那支黑色的鐵流,便是從這里出發,征戰天下,橫掃八荒。
現在大秦的天子要沿著渭水逆流溯源。讓大秦的雄風再次席卷隴右河西,乃至整個西域。龍旗之后,鐵蹄錚錚。玄甲如云,每一個秦軍將士,都為能隨天子親征而激動不己。
天子起于贛南,橫掃天下,武功赫赫,能隨這著的天子親征,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而秦牧自己心頭卻非常冷靜。甚至有很沉重的壓力,他非常清楚。雖然將士們把他看著神,但他不是。
這次征戰和以往也不同,以往征戰江淮、掃蕩中原,自己都占著天時地利人和。而這次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占優勢。
十數萬兇悍的敵人掀起遍地烽煙。而這些敵人無不是來去如風的騎兵,來自高原大漠,占盡天時地利。一個不好,他這個天子不敗的神話,便可以被打破,這將對他的威信造成沉重的打擊,對他統御天下極為不利。
快到秦州時,前方又傳來臨洮府告急的奏報。同時,固始汗拜魯圖琥另派部將特木爾率三千兵馬。東向攻破金縣(榆中縣),進逼天定(定西市)。另讓兒子達延鄂齊爾分兵三千,向北攻打皋蘭。
遮天的旌旗下,秦牧匆匆招集司馬安等人,就在渭水邊的草地上攤開地圖,大家一起商議對策。
兵部左侍郎顧君恩指著地圖說道:“陛下,蘭州位置特殊,向南通臨洮、洮州、岷州、四川。向東。經金縣、天定、鞏昌,是西京長安進出蘭州的要道。向北是皋蘭、靖虜通涇渭及河套。走西北。便是達延鄂齊爾正在攻打的莊浪堡,此為蘭州通涼州進入河西走廊要沖。最后西面是通往西寧的要道,也早被拜魯圖琥撐控,如此算來,蘭州通往外界的要道,已基本被拜魯圖琥切斷。”
喻上猷接著說道:“不錯,從敵人的進攻方向看來,其攻取蘭州外圍,把蘭州變成孤城的目的已昭然若揭。值得憂慮的是,向北進攻皋蘭的這路人馬,一但讓其得逞,拜魯圖琥將可以與河套的奇他特聯成一體,將關中與河西走廊的聯系全部切斷,讓整個河西兵馬孤懸異域。”
自古以來,從關中前往河西走廊的道路,最重要的有兩條;
一條是從長安出發往西,經鳳翔(寶雞)、秦州(天水)、鞏昌、天定,至蘭州的通道。實際上也就是秦牧現在西進的路線。這一路基本上是沿著渭水西行。
另一條道路,是從長安經西北涇州、平涼、固原、在寧夏中衛處渡黃河向西前往涼州的通道。
現在拜魯圖琥派兵向北攻打皋蘭,如果將其攻下,再一路向北,就能打到守夏中衛(中衛市),也就是河西走廊與河套的結合部,從而把關中另一長通往河西走廊的通道也切斷,還能與河套的奇他特接觸上,形成守望相助的態勢。
情況是不容樂觀,但秦牧也從中看到了希望:“拜魯圖琥如此大肆出擊,足見其所圖者大,恐怕是要將整個隴右盡數收入囊中。也正是朕希望看到的。”
喻上猷聽了秦牧的話,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暗感嘆,同一件事,他們首先看到的是危機,而皇帝首先看到的卻是機會。
當然,作為臣子,一城一池都不能輕言放棄,否則光是御吏言官的彈劾,就足以讓他們承受不了。
但作為皇帝,飽有四海,他可以站在更高的角度,放眼看得更遠。也不用擔心因一城一池的丟失而背負罵名。
秦牧接著補充道:“另一方面,也反證了蘭州仍然安穩,暫不虞有失。”
司馬安頷首道:“陛下所言甚是,若蘭州可攻,拜魯圖琥便無須如此大費周章。但話說回來,拜魯圖琥敢于四面分兵出擊,也證明了蘭州的馬萬年已無力對其進行反擊。”
李源則說道:“陛下,無論如何,寧夏中衛一線還是要守的,蘭州一線已經被敵人截斷,總得為河西走廊保存一條生命線,否則只怕河西軍心大亂,終至李定國大敗。”
秦牧想了想說道:“李閣老所言甚說,諸位以為,應從何處調遣兵馬,加強靖遠及清水河至寧夏中衛一線的防御?”
司馬安說道:“陛下如果不愿動用高一功所部,如今看來也只有調西京留守秦翼明部及平涼、固原駐軍北上了。”
李源有點擔心地說道:“如此一來,西京豈不過于空虛了?萬一蘇謹防衛有所疏漏,奇他特突破朔方防線南下,縱觀關中大地,再無可用之兵啊。”
秦牧想想也是,雖說奇他特現一心想先經營好寧夏,但誰也能不排除他不會鋌而走險,突破朔方防線南下干上一票。
若真被他突入關中,那就真的形勢大亂了,要知道前方數路大軍的糧草,全靠關中轉運,奇他特一進關中,肯定會首選秦軍的糧道襲擊。
為了確保萬全,秦牧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留惠登相率五千兵馬留駐秦州,視戰況變化而動。”
“如此甚善。”李源連連稱道。
安排好了這一些,最后話題又回的臨洮府上,是放棄這個戰略重鎮,放拜魯圖琥大軍南下。還是緊急派出援軍,將敵人堵在臨洮府以北呢?
按秦牧之前的部署,是讓臨洮再支撐一陣,就撤軍棄城,以達到誘敵深入,以便制造圍殲拜魯圖琥主力的機會。
司馬安說道:“陛下,如今看來,之前的作戰方案急需調整才行,拜魯圖琥如此四面出擊,要殲其一路或許不難,但要全殲其幾萬大軍,反而難了。”
這也正是秦牧開始猶豫要不要放棄臨洮的原因。
之前拜魯圖虎的主兵力集中,一但放棄臨洮府,其一定會傾泄南下,進攻洮州、鞏昌、岷州這些地方。
正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果能用臨洮一府之地,換取全殲拜魯圖琥大軍的機會,秦牧是決定狠心放棄臨洮,換取整個隴右、河西的長治久安的。
但現在拜魯圖琥的兵力一分散,就算放棄臨洮,也不一定能套住他的主力了。那放棄臨洮未免有些不值。
可如果不放棄臨洮,又拿什么做誘餌?
秦牧一時間陷入兩難之境,戰爭就是如此,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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