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風拍賣場,三年一度開門營業。
早在此前,藍風拍賣場的營業已經結束,按照往常的慣例,接下來三年的時間,不管外界是如何的變化,不管鳴鳳城內新開了多少家拍賣場,藍風拍賣場都將會一直大門緊閉,直至下一個開門營業之期的到來,才是會將那緊閉的大門打開,開始新的一輪的拍賣會,如此循環往復,多年以來,絕無半點的不同。
但是今年,很有一點不同。
因為藍風拍賣場,那在拍賣會結束之后緊閉的大門,又一次的打開了,盡管說,這一次開門,卻不是為了營業,而是為了納客,但卻也足以讓那些習慣了藍風拍賣場的經營風格之人,小小的吃上一驚了。
而那客人的身份,也是極其的出人意表。
邱家面臨困境,與藍風拍賣場之間勢如水火,但凡是稍稍有心一點,都不至于漏過此等消息。
是以,對于藍風拍賣場打破慣例的開門行為,對于藍風拍賣場邀約邱家的行為,一些人都是看的滿頭霧水。
“卿雅,說句實在話,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拍賣場三樓,雅室,杜塵慵懶的斜倚在軟榻上,淺淺笑著。
“你想說什么?”卿雅神色淡淡,杜塵躺著,卿雅站著。
卿雅站在窗前,從她所站的這個位置,剛好直對著藍風拍賣場的大門,一眼看去,所有發生之事,盡皆可以在第一時間收入眼底,一覽無余。
“你認為我說的是什么?”杜塵嘖嘖了一聲,反問道,話說出去之后,見卿雅并無半分反應,杜塵頗感無奈,只得接著說道:“一紙邀請函,將邱家逼入進退維谷的兩難地步,難道還不值得叫人佩服?”
“不外乎是水到渠成之事罷了。”卿雅淡淡說道。
“說是水到渠成,實則事在人為。”杜塵收起慵懶的神色,正色說道。
然后杜塵又是感慨,卿雅總是一副萬事萬物都不縈于心的狀態,哪怕是她從中攪局,將邱家那等龐然大物逼入如此艱難的地步,對她來說,似乎都不過是理所當然之事,難以在她心中掀起片刻的波瀾。
那么誰能呢?誰能攪動卿雅的心扉?
杜塵想到了江楓,或許只有江楓,才會讓這個永永遠遠淡定從容的女子,流露出一些極之罕見的情緒。
可是,為什么是江楓呢?
杜塵發覺,在他念及江楓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竟是無可抑制的涌現出瘋狂的負面情緒,那種負面情緒,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妒忌。
是的,就是妒忌。
杜塵自己都是無可否認,他在妒忌,他在妒忌江楓,瘋狂的妒忌著。
未等那等妒忌的情緒完全涌現而出,杜塵就是將之壓制了下去,他又是說道:“若不是你,那城主府與鳳家,就算是給他們一百年的時間,他們都是沒辦法撬動邱家的根基。”
“不必如此高看于我。”卿雅依舊神色淡雅,喜怒不形于色。
杜塵略有些失望,他沒辦法不失望,因為他又是想起了江楓,如果不是他,而是江楓說這樣的話,卿雅又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呢?
只不過杜塵未必知道,江楓從來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我不是高看于你,只是心中有所感慨。”杜塵緊接著說道,“卿雅,說句實在話,跟在你身邊的時間越久,看到的越多……如果是個聰明人的話,大抵就會知道,自己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離開的越遠越好,可惜,我卻并不是一個聰明人,我是個俗人……所以我非但無法離開,反而還更加想著看到更多。”
“你的廢話太多。”卿雅神色轉冷。
杜塵出聲一笑,說道:“有感而發罷了,我可不是有心將你妖魔化,當然,就算是有心,你也未必會在乎不是嗎?”
“你說了這么多,我依舊不曾知道你想表達的是什么。”卿雅終于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杜塵說道。
“我?”杜塵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可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思緒混亂,有點胡言亂語的征兆了……得,這可不是什么好事,難怪你會聽的不耐煩了。”
“希望如此。”卿雅深深的看了杜塵一眼,繼而收回了視線,目光重新回到了窗外。
杜塵看著卿雅的背影,過了小有一會,才是輕聲說道:“卿雅,這么一出好戲,卻是少了一個觀眾,你不會覺得可惜嗎?”
卿雅不語。
這一出戲,并不缺少觀眾,但是她無比明白,杜塵所說的那個觀眾指的是誰,她無法回答杜塵的問題,干脆沉默不言。
卿雅沉默,杜塵即便是有心說話,也只得選擇沉默,有一種女人,不管你是如何的花言巧語巧言令色,她總是可以無比精準直接的洞穿你的心事,而卿雅,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但杜塵很快發覺,說話的時候難受,沉默之時,更加的難受,他不是耐不住寂寞之人,相反,和卿雅共處一室,哪怕彼此之間什么話都不說,哪怕卿雅從來都不給他好臉色看,只需要看到卿雅的背影,那么他的心中都是會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
但是現在,杜塵很不滿足,他的心情是陰郁的,臉色也是陰郁的,他斜倚在軟榻上,姿勢可以說是無比的舒適,只是杜塵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舒適,有的只是一種如同躺在針尖上的不明感受。
直到卿雅轉過身離開了房間,杜塵才是發覺,那種不適之感,減輕了許多。
杜塵起了身來,走到窗邊,站在卿雅先前站過的那個位置,他朝著窗外看去,一眼就是看到邱家的人來了。
給邱家的請柬,發送過去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的回響,可是邱家的人,終于現身了,無比準時的現身了,而這一切,毋庸置疑,不曾出乎卿雅的意料。
因為卿雅站在這個位置,并不是在陪同他杜塵,而是卿雅在等待著邱家的人的到來。
杜塵只是看了一眼,就是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往肚子里灌了一口烈酒,然后以先前的姿勢,重新躺在軟榻上,仿佛至始至終,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藍風拍賣場打破先例二度開門,引起了無數好事之輩的注意,早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藍風拍賣場的外邊,便是擠滿了各種看熱鬧的人群。
直至,邱家的人終于出現。
“我早前聽說藍風拍賣場開門,是為了招待邱家,原本是不相信的,沒想到果然是如此。”有人在私底下輕聲議論道。
“是啊,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邱家的面子真夠大的,竟是讓藍風拍賣場打破了先例。”又是有人說道。
“面子?嘿——”有人陰森森的笑著,“你們懂什么,客無好客,宴無好宴,這可和面子沒有半點關系。”
“也對,藍風拍賣場與邱家的關系,異常的復雜,根本是勢同水火的存在,又怎么會真的當邱家是貴客呢,只怕這一次開門,將會是一場心懷鬼胎的鴻門宴。”馬上有人明白過來,附和著說道。
好事之人,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邱家諸人,穿過人群而過,卻仿佛是什么都沒有聽到,進入拍賣場之后,在專人的帶領之下,往內部走去。
邱家受邀前來之人,并不多,包括邱家家主邱絕倫在內,不過只有寥寥六人罷了,邱靜與邱博倫都有來,邱真言也來了,另外跟隨而來的,是兩個白發老者。
那兩個老者,都是邱家的老一輩人物,平素甚少出門,不為外人所熟知。
外邊的人,議論不休,邱家幾人,則都是極其的坦然平靜,便是連那素來有些暴躁的邱博倫,都是沉著一張臉,一句話都不說。
幾人穿行入內,進入了極其闊大的拍賣場,拍賣場早有專人打理,改成了宴客廳的模樣,桌椅齊整,每一張桌子上,都是有擺放著美食美酒,只等著客人入座享用。
邱家六人落座,然后陸陸續續的,城主府與鳳家的人都來了。
陸展鵬一看到邱絕倫,就是打了個哈哈,笑著說道:“邱兄,稀客,稀客,可是有一段時日沒見了。”
邱絕倫面色如常,說道:“陸兄滿臉的春風得意,一看就知是好事將近。”
“有嗎?我怎么不知道?”陸展鵬佯裝說道,攜帶著陸軒入座。
不知是否是巧合還是蓄意安排,城主府也是來了六個人,而那鳳家的來人,也剛好不多不少是六個。
鳳清心看到邱絕倫,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以示招呼,便是領著鳳菲菲落座。
桌子上,美食美酒,豐盛異常,可是在場之人,卻是沒有一個人拿起酒杯喝一口酒,拿起筷子吃一口菜,甚至所有的人,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打破微妙氣氛的是邱博倫,邱博倫舉起酒杯,目光掃過在場諸人,洪聲說道:“美食美酒,怎可辜負,豈不是暴殄天物,我邱某人敬在場諸位一杯,祝所有的人都心想事成。”
聞言,陸展鵬與鳳清心的臉色皆是一變,邱博倫這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要喧賓奪主不成?
而就在這時,一聲清雅的笑聲,隔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