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俊濤的匯報,劉飛心頭巨震,發生如此劇烈變故,自己竟然是最后一個知情者,連韓玨和周文都跑到現場去了,自己還傻乎乎的開會呢,不行,必須立刻挽回局勢。
一小時后,劉飛也抵達了事故現場,近江電視臺的現場直播車也開過來了,但是已經沒什么供他們表演的“道具”了,死傷人員都被送走,車輛殘骸被拉走,槍戰現場也勘察完畢,連圍觀群眾都散場了。
這種尷尬局面對于有著豐富經驗的電視臺編導來到不成問題,一招移花接木足以應對,現在重要的是弄點干貨,劉飛毫不掩飾自己焦躁的心情,馬不停蹄的趕赴醫院,探望受傷學童,并做出重要指示,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傷員,最好群眾安撫工作。
面對攝影機鏡頭發表完重要講話后,劉飛親自和張俊濤通電話,讓他馬上把黑森送回市委。
“報告劉書記,黑森不在公安局,他目前去向不明。”張俊濤誠惶誠恐的報告道。
“馬上去查,不惜一切代價把黑森帶回來,就這樣。”劉飛恨恨掛了電話,不用猜也知道黑子是被周文那邊控制起來了,他的腦子高速運轉著,思考有什么拿住周文的辦法,可是這幾年周文一直很低調,不吃請,不收禮,連去外地考察都盡量不留宿,簡直滑不留手,反觀自己,全身都是把柄。
“當領導不易啊。”劉飛感慨道,像周文這樣碌碌無為的庸官,看起來全身都沒毛病,自己殫精竭慮為人民服務,反落得一身麻煩,簡直天理何在。
當晚的近江電視臺插播了劉飛視察車禍現場的新聞,技術人員嫻熟的拼接了鏡頭,讓觀眾誤以為劉飛在第一時間就趕到現場指揮救護工作,但是令人玩味的是,省電視臺的新聞對同一事件的報道,卻沒有提到劉飛的名字。
省市兩級宣傳機構,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提及槍戰事件,對刑偵支隊長犧牲一事更是極力掩蓋,宣傳部下了封口令,只字不許泄露。
張俊濤連夜徹查黑子下落,讓他感到無力的是,身為公安局長,竟然連一個被警察逮捕的嫌疑人都找不出,下面的人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都裝不知道黑子關在何處。
知道黑子和王海下落的人只有寥寥幾個,其中就包括劉漢東。
今夜注定無眠,無數人在奔忙努力,為的是同一個目標,扳倒劉飛。
巡特警支隊駐地,這里實行的是準軍事化管理,支隊長石國平威信極高,張俊濤的清洗也暫時沒有波及到這里,地下飛辦的小伙子們以及黑子、王海都被暫時亢在這里,一個班的特警子彈上膛,嚴防死守。
胡朋的遺體被法醫解剖,他身中兩彈,不知道是怎樣的毅力支持著他戰斗到最后一秒,英雄的衣服前襟上,別著一枚扣子大小的攝像頭,這是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鏡頭。
沈弘毅擔任局長時期,給一線民警都配備了執法記錄儀,這是一種佩戴胸前的微型攝像頭麥克風,能完整記錄執法過程,避免糾紛,而胡朋身上就佩戴了記錄儀,從看守所出來之后的一幕幕驚險歷程,都忠實記錄了下來。
所有文字材料和視頻統統被整理出來,通過各種渠道發往各個目的地。
此時沈弘毅已經和宋劍鋒聯系上了,兩人通了長達一小時的電話。
與此同時,劉漢東也在給宋雙打電話,簡明扼要的將事件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宋雙一邊聽電話一邊做記錄,聽他說完便道:“我捋一下啊,劉飛被假雙規的消息傳出后,他的妻兒在第一時間外逃,他的管家王海因為心存不滿,向外曝光劉家的丑事,可是形勢急轉直下,劉飛并沒有被雙規,王海擔心他出賣主人的事情泄露,殺害了記者,記者的女朋友報案,沈弘毅抓了王海,掌握了劉飛的家丑,劉飛將沈弘毅貶官,派黑子等一幫手下企圖滅口,在這個過程中與你們發生戰斗,一名警官犧牲,十幾個學生也在黑子造成的車禍中死傷,是不是這樣?”
“對。”劉漢東道,“事實就是這樣,但只是冰山一角,我這里還有更猛的料,劉飛的兒子殺人,劉飛的老婆養小白臉,養活佛,對了,徐嬌嬌養的小白臉之一就是凌子杰。”
宋雙咯咯笑了:“幸虧芃芃沒和他成,不過說實話,你這些所謂猛料一點都不猛,內參上比這過分的事兒多了去了,和那些土霸王比,劉飛算文明禮貌吃相好看的官兒了。”
劉漢東說:“一句話,你幫我報道么。”
宋雙說:“報道指定不行,這種負面新聞過不了審的,爆料還差不多,就當是為芃芃報仇了。”
放下電話,宋雙樂滋滋的打開電腦,收郵件,打開微博準備放猛料,宋劍鋒踱了過來,以拉家常的口吻問道:“雙兒,干什么呢?”
“寫稿子啊。”宋雙若無其事道。
“別的稿子爸爸不管你,關于近江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出現在網上。”宋劍鋒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宋雙知道父親是老公安,自己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他,撅起嘴道:“就許他們放火,我們老百姓連說一句的權力都沒有。”
宋劍鋒說:“不要因為你個人行為影響到中央的全局部署,反腐任重道遠,不在一朝一夕。”
宋雙針鋒相對道:“單純依靠體制內反腐永遠也反不完,允許媒體自由報道,現象能減少一大半。”
宋劍鋒說:“這個問題過于復雜,爸爸換個時間和你探討,現在你服從命令就行,不許上網,記住么?”
宋雙不是叛逆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父親造成麻煩,不高興道:“知道了。”
“乖,爸爸出去一趟。”宋劍鋒走到門口,從衣架上拿了風衣。
“這么晚去哪兒?”宋雙站了起來,“要不要我開車送您。”
“你休息吧,有車接爸爸。”宋劍鋒披上風衣,出門去了,宋雙多了個心眼,跑到陽臺上去看,只見父親上了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車牌照看不清楚,隱約看見是個白底牌子。
宋劍鋒乘坐的是中央警衛局的公務車,駕車是現役軍人,彪悍干練,不茍言笑,一路無話,車到中南海側門,警衛立正敬禮,放行。
這不是宋劍鋒第一次到海里來,但他有預感,今天將會臨危受命。
召見他的是國家能源安全領導小組的常務副組長鄭杰夫,兩人握手致意,鄭杰夫說:“劍鋒同志,中央準備啟用你了,你有個心理準備。”
“時刻準備著。”宋劍鋒笑道,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么交代了,中央領導英明睿智,是不會長期雪藏一個廉潔奉公,能力超強的干部的。
宋劍鋒和鄭杰夫被工作人員引入一間寬敞的屋子,請他們稍坐片刻。
幾分鐘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宋劍鋒的預感愈加強烈,此刻他的心情只能用壯懷激烈來形容。
門口出現了一個魁梧的身影,宋劍鋒忽地站了起來:“總書記……”
凌晨時分,紅旗轎車駛過空曠的長安街,宋劍鋒無暇欣賞街景,腦海中回蕩的都是總書記的囑托,反腐工作任重道遠,形勢嚴峻無比,勢力隱隱有反彈的勢頭,中央決定重啟塵封數年的中辦調查部,配合中紀委對貪腐分子展開秘密調查,而擔任過公安廳長和中炎黃總經理的宋劍鋒被認為是最佳主持人選。
引起中央作出這個決定卻是一個偶然的事件,近江市委書記劉飛離奇失蹤,數小時內他的妻子、兒子、身邊的工作人員全部倉皇出逃,而就是這樣的干部,不久后竟然被遞補為中央委員。
總書記的話言猶在耳:“貪腐分子危言聳聽,說反腐就會亡黨亡國,其實不反腐才會亡黨亡國。”
“不遺余力的反腐,是興黨興國的必要前提。”宋劍鋒自言自語道。
中辦調查部的級別不高,副部級而已,權力和資源也不是很大,數年前這個部門曾經在國家鐵礦石戰略規劃上犯過嚴重錯誤,一度被關停撤銷,人員解散,現在重新啟用,只有宋劍鋒一個光桿司令而已。
宋劍鋒忽然靈光一閃,資源都是現成的,就看自己會不會調動了,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沈弘毅的號碼。
“我現在以中辦調查部部長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將黑森、王海押解進京……我沒有資源給你,你自己想辦法,總之明天,不,今天上午我要見到這兩個犯人……對了,你不是不想干司法局長么,調查部第一處主任愿意干么?”
“老領導,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可以么?”沈弘毅的聲音并不激動,相反有些疲倦。
忽然聽筒里傳來噪雜之聲,宋劍鋒問道:“那邊發生了什么事?”
沈弘毅說:“武警支隊包圍了巡特警駐地,讓我們交人。”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