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E族”摩托俱樂部的成員們集體前往本市最著名的燒烤攤,十余輛摩托車招搖過市,走在中間的居然是一輛貼滿小廣告的殘的,實在令人大跌眼球。
省城地地道道,據說是正宗江北地地道道的分店,但行內人都曉得,只是掛了個名而已,即便是江北那家地地道道,老板早就換了幾茬,也不是原汁原味的了。
近江市城管局規定,嚴禁室外燒烤,羊肉串攤子都設在大棚里,四面透風,但濃煙還是散不去,要靠大功率排氣扇往外扇風才行,眾人拼了四張桌子坐定,點了一大堆羊肉、羊排、腰子、鯧魚等,幾個女生點了臺式香腸和烤雞翅,要了五箱啤酒,全部打開,開懷暢飲。
幾杯酒下肚,大家就熟絡起來,這幫人都喜歡玩摩托,開始在論壇里聊天吹牛,后來就組成了一個俱樂部,玩的比較雜,哈雷、公路賽、越野都玩兒,俱樂部的主席譚帥家里是做江鮮生意的,這小子從小喜歡玩車,收藏了不少摩托,申華偉家里也挺有錢,他爹是做汽車經銷商的,其他人也都是中產家庭出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摩托車都是買的走私貨,申華偉有這方面的關系。
大家知道劉漢東確實是開殘的的,都很驚訝,說就憑東哥的車技,當個賽車手不成問題,為毛開殘的啊。
劉漢東解釋說幫鄰居開一段時間,不是真干這一行。
譚帥說:“要不東哥來我俱樂部當個教練吧。”
劉漢東微笑著搖頭,他才不愿毛頭小子手下干活。
譚帥有些不高興,火雷岔開話題道:“東哥,你在哪兒練的車技?”
劉漢東道:“以前在部隊什么車沒開過,從嘉陵600摩托到重型卡車,全都摸過。”
眾人眼睛放光,問劉漢東是不是特種兵。
馬凌插嘴道:“他喂豬的兵。”
大家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啤酒喝多了脹肚子,火雷去外面尿尿,沒兩分鐘就聽到吵架的聲音,只見火雷正和一個男的對峙,旁邊還有學生打扮的一男一女,滿臉的氣憤,那男的雖然個子比火雷矮了一頭,但氣勢一點也不弱,回頭喊了一聲,不遠處桌子旁站起來四個人,都拎著酒瓶子,橫眉冷目。
譚帥一推桌子站了起來,暴走E族的成員們也都慢慢的站了起來,兩桌人對視著,劍拔弩張。
劉漢東坐著沒動,馬凌拉了他一把才站起來,他年齡大了,對這種小孩級別的打群架已經不大感興趣了。
“操你媽的,仗著人多是吧。”和火雷對峙的男子罵了一聲,主動退卻,帶著四個兄弟匆匆離去。
火雷帶著那一男一女過來,向大家介紹:“這是我學弟學妹,薛雪強和王麗,在交通職業學院跟我混的。”
兩人向大家打招呼,薛雪強拿出蘇煙來挨個的敬煙,王麗說:“叫我上官飛雪好了。”
薛雪強道:“飛什么雪,大哥在這兒呢,你個網名得瑟什么。”
王麗氣鼓鼓踢了他一腳。
譚帥說:“坐下一起吧,剛才怎么回事?”
薛雪強解釋了一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就是走路碰了一下,對方喝了點酒不依不饒,差點干起來,要不是遇到火雷老大,這回肯定要吃虧。
火雷驕傲的說:“我們學院的人,哪能讓別人欺負,剛才那幾個逼養的,要真動起手來,絕對弄殘他們。”
大家都跟著附和,互相吹捧。
劉漢東沒說話,他注意到那幾個人走的時候,開的是一輛寶馬3系,以他們的年紀尚買不起這種價位的好車,肯定不是一般人。
果不其然,半小時后,外面車燈大亮,來了五輛轎車,橫七豎八停在燒烤大棚外面,車門齊刷刷打開,下來二十多口子人,都是彪悍男子,板寸短發運動服,手里拎著棍棒。
“不好,那逼養的喊人來了!”薛雪強喊道,大家都站了起來,冷冷看著進來的人,其他客人們察覺氣氛不對,紛紛躲開。
火雷悄悄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語音微信。
對方領頭的是個禿頭,缺了一只耳朵,更顯猙獰,身后跟著剛才走掉的家伙,大喇喇過來,活動一下脖頸發出啪啪的聲音,冷聲道:“剛才哪個逼養的欺負我弟弟的?”
打手們扇面包圍過來,掂著手里的棍棒,虎視眈眈。
“強哥,就是他!”那小子指著火雷道。
譚帥站了出來,他是俱樂部主席,這種場合得他出頭。
“你混哪里的?知道皮哥么?”譚帥道。
強哥獰笑起來:“操你媽逼的,小比崽子,拿皮天堂嚇唬我,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世峰的南強!”
眾人便是一凜,今天不能善了了,世峰集團是最大的,暴走E族這樣的小混混在人家眼里就是小兒科。
有幾個伙計已經在顫抖了,小混混遇到大流氓,卻又死撐著不肯服軟。
譚帥咽了一口唾沫,剛要說話,劉漢東站了起來,他先前坐在后面被人擋住,站起來之后,南強的臉色便是驟然一變。
“哦,你叫南強啊,我還以為你叫一只耳呢。”劉漢東戲謔道。
火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見別人都沒笑,趕緊止住。
氣氛極度惡化,剛才還是充斥著戾氣,現在已經變成殺氣了。
馬凌也站了起來,一只手搭在劉漢東肩膀上,輕松地說:“強子,打掉你的耳朵,不好意思啊。”
這位南強,便是古長軍的手下,世峰集團的特保,在那天晚上,馬凌用六四式手槍一槍打掉了他的耳朵,真是冤家路窄,為小兄弟出頭,都能遇到仇家。
剛才還有些氣短的暴走E族們,忽然膽氣壯了起來,他們忽然發現對方沒什么可怕的,不過是凌姐和東哥的手下敗將而已,人數上旗鼓相當,誰怕誰啊,一個個抄起了酒瓶子和小板凳,準備動手。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眼瞅著一場大混戰就要開始,忽然遠處烏壓壓一群人沖了過來,起碼一百多口子,全是十五六七歲的少年,手里都拎著家伙,殺氣騰騰的圍上來,局勢再次逆轉。
火雷傲然道:“我他媽管你什么集團的,到我們學院地頭上,是他媽老虎也得給我臥著,不然分分鐘砍死你!”
南強陰沉著臉,今天倒霉到家,本來替人出頭這種小事手到擒來,沒想到遇到狠角色,世峰集團的招牌完全不起作用,最氣人的這幫小雜種還喊了一百多口子打手,這種十來歲的少年最他媽兇猛,一腔熱血殺人不眨眼,為兄弟兩肋插刀那是玩真的。
“媽了逼的,算你狠!”南強撂下一句話,轉臉就走,可是去路被學生們攔住。
“放他一馬。”劉漢東道,他知道真打起來肯定要出人命,這些打手倒也算了,學生們都是父母的寶貝蛋,死于群架斗毆也太不值得了。
火雷幾乎毫不猶豫就聽從了劉漢東的話,揮手道:“讓他走!”
學生們閃開一條道路,世峰集團的打手們悻悻離去。
看著幾輛汽車倉皇撤離,地地道道大棚內外爆發出陣陣歡呼。
挫敗了對手,大家都很高興,火雷拿錢讓一個學生去買了兩條煙把一百多口子打發了,繼續喝酒。
“這些都是我的小弟,我一吹哨子,立馬過來。”火雷驕傲道。
燒烤攤子距離交通職業技術學院不遠,步行五分鐘的路程而已,火雷一個微信,聚集在網吧、臺球室、游戲室的學生們就殺過來了,一秒鐘也沒耽誤。
大家都敬火雷的酒,當然對于劉漢東和馬凌更加敬仰,剛才的事情說明他倆一點沒吹牛,確實闖過世峰集團,還打傷了特保。
估計到明天,這件事就會傳遍近江,南強那貨的名頭算是徹底毀了,而暴走E族的威名則更上一層樓。
這頓燒烤吃了兩千多塊錢,是譚帥付的帳,大家又相約去唱K,馬凌推說明天要上班不去了,劉漢東自然要送馬凌回家,兩人先走,其余人等繼續他們的夜生活,一隊摩托轟響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在深夜的街頭招搖過市。
劉漢東開著三輪摩托將馬凌送回了黃花小區,沒有卿卿我我,沒有戀戀不舍,馬凌跳下車說:“報名表我明天幫你叫上去,等我電話。”
“知道了。”劉漢東說。
馬凌轉身上樓,忽然又回頭道:“其實我平時除了玩車,不大和他們一起玩的,都是些小孩,不懂事。”
“挺好的,很過癮。”劉漢東道,他明白馬凌的意思,這些小孩在普通市民眼里,和黑社會沒啥區別,但在真正的社會人眼里,就是一幫毛孩子。
當然馬凌不是混社會的,她是公交公司的女司機,有正經職業,父親還是警察,和這幫人有著本質的區別,這是馬凌想表達的東西。
馬凌是個好姑娘。
劉漢東駕著三輪走了,摩托車發動機轟鳴聲在寂靜的小區里特別刺耳,馬凌上樓進家,正遇到母親王玉蘭上廁所,她迷迷糊糊問道:“咋這么晚才回來,你爸明天出院,別忘了。”
馬凌答應一聲,正要進屋,王玉蘭站在窗口望了望道:“誰送你來的?”
“沒誰,打了輛三輪。”馬凌有些心虛。
“哦,我說怎么聽到三蹦子的聲音。”王玉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