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膀大腰圓的黑超壯漢和他們乘坐的大型紅杉SUV,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九十年代建成的老舊小區,他們與這兒的環境格格不入,明顯屬于另一個世界的人,影視作品才是他們的舞臺。
可他們就是出現了,還一字排開走了過來,敞開的黑西裝里,隱約露出腰上佩帶的武器,胡椒噴霧、ASP甩棍、電擊器、手銬。
劉漢東忽然注意到他們領子上都有一枚小小的青色盾形徽章,這是青石高科保安的標識,媽的,夏白石要公然報復自己了,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肩頭一陣劇痛傳來,肩胛部位的傷勢還沒痊愈,現在動手必定吃虧,就算自己沒受傷,也打不過這四個金剛。
錢振虎也很吃驚,半路殺出四個程咬金來,這些人的打扮不像是道上混的,倒像是專業保安公司的保鏢,只有明星什么的才雇幾個帶在身邊充門面,難不成在場的有明星?不像啊。
四大金剛走到跟前,沒有向劉漢東動手,而是擋在他面前,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銅墻鐵壁,雙手交叉放在襠部,不怒自威。
“喲呵,這是幾個意思?”錢振虎樂了,他是混江湖的,什么場面沒見過,這四個大漢還嚇不倒他。
“你不能碰他。”其中一個金剛說,聽說話不是本地人,是帶北方口音是普通話。
“我碰他又能怎么樣?你咬我啊?”錢振虎一臉的鄙夷。
“你可以試試,但別說我沒警告你。”金剛說話不帶情緒,很鎮定,這讓錢振虎有些發毛,有些憤怒,他知道,真干起來,自己過不了一個回合。
“我操,你當我是嚇大的?有種別走,等著。”錢振虎轉臉就走,兩個手下也用手隔空指著劉漢東:“有能耐別走,我立馬喊人削死你!”
劉漢東笑笑,沒搭理他們。
四個金剛沒和劉漢東對話,徑直里去了。
“你的保鏢?”這回輪到宋雙瞠目結舌了。
“我不認識他們。”劉漢東道。
“騙人,不認識怎么會保護你。”宋雙一臉的不相信。
“騙人是小狗。”劉漢東道。
錢振虎等人上了雅閣,降下車窗再次指著劉漢東叫罵:“媽了個逼的,有種別走。”
劉漢東微笑著向他們擺擺手。
孫曉陽見勢不妙,拿著房證剛想溜走,被劉漢東一把提了回來:“你的事兒,咱們還沒說清楚。”
“奶奶,是我不對,我欠了他們的錢,要是還不上,他們就要殺我!”孫曉陽聲淚俱下,表情轉換極快。
孫奶奶到底老糊涂了,嘆氣道:“曉陽,你欠了他們多少,奶奶還有點積蓄。”
劉漢東道:“他剛才不是說過了么,一百多萬。”
“一百萬……”孫奶奶再次直挺挺倒下,宋雙慌忙扶起,灌水喂藥捋胸口,好一陣才緩過來。
“曉陽,你欠了閻王賬啊,咱三輩子也還不起啊,你干啥了借了這么多錢。”孫奶奶淚落漣漣。
“我投資失敗了。”孫曉陽囁嚅道。
“你投什么資了?你是賭輸了吧。”劉漢東冷笑道。
被戳穿了謊言的孫曉陽厚顏無恥的否認:“我已經很久沒去玩水果機了。”
劉漢東道:“看看,不打自招。”
宋雙憤憤道:“玩什么水果機,能輸上百萬。”
劉漢東道:“他肯定借了高利貸,利滾利的翻,一百萬不算多,傾家蕩產的大把。”
宋雙的電話響了,是沈秘書打來的,剛才電話剛通就被掛掉,沈秘書擔心宋雙出事主動打過來。
“我沒事,就是我們小動物保護協會的一個基地被人家破壞了……這里面還牽扯到民事案件,沈秘書你能派人處理一下么?”宋雙將現場的情況說了一下。
沈弘毅道:“你走程序吧,打110報警,我會安排的。”
再次撥打110,這回來的就不是派出所普通民警了,而是所長親自帶隊,三輛警車,十余名警員。
因為沈秘書打過招呼,事情處理的很快,孫曉陽被帶回所里問話,搬出來的家具全部搬回房間,野貓們也都陸續回來,繼續躺著臥著,坐享其成,孫奶奶不放心曉陽,非要跟著去派出所,宋雙讓小動物協會的同事陪她過去,自己留下整理房間。
“沒事了,我先走了。”劉漢東道。
“嗯,謝謝你。”宋雙客氣道。
劉漢東擺擺手,走向火雷,拍拍他的肩膀:“仗義。”
火雷笑著說:“我管他什么老大,敢動你一根汗毛,我開了他。”
劉漢東道:“你這樣的該參軍,那地方適合你,對了,剛才那個傻逼是誰?”
“錢振虎,以前近江大佬級的保鏢,他的大哥楊慶是跟著龍老大混的,這些人都是江湖成名較早的人物。”
“龍老大又是什么角色?”
“龍開江,早年混火車站的地痞,開過面的,開過小澡堂子,后來不知怎么就發了,近江最牛逼的會所,白金漢國際洗浴中心就是他開的,現在更是涉足各種行業,房子產、拆遷、高利貸什么都沾,反正老牛逼了。”火雷說的是眉飛色舞,唾沫星子橫飛,掩飾不住的崇拜之色。
“媽了個逼的,洗浴中心就洗浴中心,國際個什么勁?”劉漢東很不理解,“按說錢振虎也算老資格了,怎么還親自出馬干這種小事兒?”
“可能是閑的蛋疼了吧。”火雷也一腦門黑線,以他的資歷,還無法理解江湖大佬的生活方式與態度。
劉漢東笑笑:“行了,晚上我請客,弟兄們都去,你們先回吧,我還有點事。”
“行,那我們先走了。”火雷轉身去了,走了兩步,身后傳來劉漢東的聲音:“火雷,你真敢把錢振虎開了?”
“哈哈,必須的!我管他以前多屌,照樣一磚干倒。”火雷咧著嘴大笑,和同伴們開著摩托車走了。
劉漢東回頭再看那輛紅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猜得出,這不是夏白石安排的人,而是舒帆的父親為了保護自己派來的人馬。
該走的都走了,看熱鬧的鄰居們也都回屋了,只剩下自己的富康孤單單停在樓前,引擎蓋上還大模大樣坐著兩只貓。
劉漢東將貓攆走,坐進車里,戴上墨鏡,想了想,又下車進屋,對正在收拾東西的宋雙說:“我看還是搬走吧,這么多的貓擠在這兒,對鄰居也有影響,我住的地方有很多空房子,就是租一個大院也花不了多少錢,孫奶奶年紀大了,人也糊涂,照顧不了這么多小動物,你們協會該負起這個責任了。”
說完這些,劉漢東回身走了,宋雙急忙追出來,喊了一聲:“哎,等等。”
劉漢東停下:“說。”
“你的建議很好,可以幫我們聯系房子么,面積要大,要有院子,要有水有電,不擾民。”
“行,等我電話。”劉漢東戴上墨鏡匆匆走了。
宋雙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劉漢東驅車離開,一路上特意觀察后視鏡,看有沒有車跟蹤自己,卻沒發現那輛紅杉的影子,他將車停在路邊等待,過了五分鐘,那輛紅杉果然出現了,距離三十米停下,車上下來一人,走過來問道:“車壞了?”
“你們是夏青石派來的吧?”劉漢東問。
“是,我們奉命三班倒保護你,不參與你的私人事務,但確保你的人身安全。”大漢回答道。
“替我謝謝他,我能自己保護自己,別跟著了。”劉漢東上車走了,后視鏡中大紅杉越來越遠,他們果然沒有跟上。
“不對頭啊。”劉漢東一腳剎車靠邊停下,下來圍著自己的車繞了幾圈,到處亂摸,終于在車底下摸到一個亮著紅燈的小儀器,是跟蹤器,怪不得紅杉盯的這么牢。
雖然對方出于好意,但劉漢東很不喜歡被人盯梢的感覺,他看看四周,正好一輛出租車停在旁邊,司機下來上廁所,于是過去將跟蹤器放在出租車底部,這小玩意是帶磁性的,一貼就上。
做完這個,劉漢東非常得意,開車一溜煙跑了。
回到鐵渣街,就看到屠記狗肉館正在裝修,幾個人在換門頭,將狗肉館的招牌取下,換上一塊嶄新的牌匾,上面寫著”屠記牛肉村”,平日擺在路邊裝狗的鐵籠子也不見了,擺上了賞心悅目的花盆,沾滿狗血的架子、剝皮的撐子也都扔了,就連廚房的刀具也都換了新的。
屠洪斌忙的不亦樂乎,指揮人將一口新湯鍋從小貨車上搬下來,見劉漢東過來,上前招呼:“大東,你看我這門頭燈箱不錯吧,啤酒廠贊助的。”
“改牛肉村了,不錯。”劉漢東贊許道。
“不敢再殺生了,做牛肉湯生意,直接從屠戶那里進貨,現成的牛肉牛骨頭,不用我動刀子,我這輩子殺孽足夠下十八層地獄了,我得給小月,給孩子積點德啊。”山炮感慨道,他屋里現在已經供上了送子觀音,日夜上香祈禱,生怕孩子再掉了。
“啥時候開張,我帶人來捧場。”劉漢東笑道,接過山炮遞來的香煙。
有警方介入,暫時不用擔心孫奶奶被驅逐出住宅了,宋雙做完工作就回學校了,路上接到凌子杰的電話,邀她去咖啡廳坐坐。
宋雙如約前往,這次沒有朱芃芃跟著,感覺有些怪,凌子杰點了一杯藍山,替宋雙點了卡布奇諾,拿出打印好的《性工作者生態調查報告》。
“宋雙,你看一下吧,我寫的不太完善,這只是草稿,你幫我修改指正一下。”
宋雙仔細翻閱起來,被凌子杰的才華深深打動,這個年輕人細心勇敢,深入底層,寫出這種有深度有觀點的報告,令人敬佩。
“指正談不上,我覺得寫得很好。”宋雙道。
凌子杰搖搖頭:“我知道差距,這只是紙上談兵而已,還觸及不到深層次的東西,所以請你幫忙。”
宋雙眼睛一亮:“這樣吧,請我爸爸看一下,讓他給些建議。”
凌子杰想了想說:“伯父日理萬機,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工作。”
宋雙說:“這也是他的工作啊,幫女兒檢查作業,說好的了,報告副署我和芃芃的名字。”
凌子杰笑道:“你仔細看看。”
宋雙定睛一看,報告上果然有自己和芃芃的名字。
“這件事是我們三個人共同完成的,當然要有你們的名字。”凌子杰很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