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蘭正坐在沙發上看雜志,聽女兒開自己的玩笑,立刻將手中的《知音》卷起來打過去:“死丫頭,敢和你親娘逗悶子了,看我不打死你。”跑過來的時候拖鞋都掉了。
馬凌笑著躲到了一邊,王玉蘭重新趿拉上拖鞋,正色道:“凌兒,這小伙子是農行的科長,現在漢威當理財經理,我覺得和你滿般配的。”
“媽,你想女婿想瘋了吧,改天我帶一個來算了。”馬凌半真半假道。
“真的?哪個單位的?”王玉蘭的耳朵似乎都豎了起來。
“不就是上回說的那個特警么。”馬凌大大咧咧道,偷眼觀察媽媽的神情。
王玉蘭大為緊張:“閨女,你不會真的吧,到什么地步了?”
“沒到什么地步,就是去了一趟江北,見了他家人。”馬凌若無其事道,心里卻在打鼓。
王玉蘭并沒有發飆,經歷了今天的投資大事考驗之后,她頗為自得,認為自己的智力和決策能力都有了幾何級的突飛猛進,女兒還不懂事,性子又沖動,只能智取不能強攻,想到剛在知音上看的凄美家庭倫理小故事,她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凌兒啊,媽給你講個故事。”王玉蘭干咳一聲,盤腿坐在了沙發上。
馬凌坐在飯桌前開始吃飯:“媽你講吧,我聽著呢。”
王玉蘭聲情并茂道:“你媽我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公交系統五朵金花之一,剛參加工作在2路車上賣票,有幾個小流氓坐車不給錢,還想調戲你老娘我,結果來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上白下藍一身警服帥到冒泡,三下五除二將流氓們揍得滿地找牙。”
馬凌放下筷子道:“不用問,這位英俊警察就是我爹了。”
王玉蘭道:“對,就是你爸爸馬國慶,那年他還是警校的學生,喜歡穿白襯衣,藍褲子,皮鞋永遠是锃亮的,那年嚴打,整天大街上過卡車,一車車的拉去槍斃人,公安民警是最威風的,我就是那時候被你爸爸給騙到手的。”
馬凌說:“然后就有了我,這故事很浪漫哦,沒想到老媽你也是講故事的高手。”
王玉蘭卻搖了搖頭說:“高潮還沒到呢,你聽我說,其實我是頂著壓力嫁給你爸爸的,當年追我的人不少,有個小伙子人很不錯,在市團委工作,可惜你媽我迷戀馬建國那身警服,哭著喊著要嫁給他,我們結婚的時候,他是派出所基層民警,現在你都工作了,他還是基層民警,咱家的房子不到八十平方,存款十來萬,平時吃個排骨都要算計半天,你媽我,命苦啊。”
馬凌眨眨眼睛:“媽,你啥意思呢?”
王玉蘭道:“別急,高潮現在才來,當年追求你媽我的那個團委小干事,因為被拒絕而發奮圖強,現在已經是堂堂的近江市長了,手握重權,說一不二,進省委班子那是早晚的事兒。”說到這里,為了增強效果,她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馬凌張大了嘴巴,從沒聽說過媽媽以前和金沐塵市長談過戀愛啊,本以為是個浪漫故事,其實是個屌絲逆襲的勵志故事啊。
王玉蘭頗為得意,將《知音》雜志往屁股后面塞了塞,痛心疾首道:“凌兒,你媽當初要是明智些,選了金沐塵,你現在就是市長家的千金了。”
馬凌若有所思,停下筷子不再吃飯。
“女兒,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男人就要找個有出息的,長得帥,會打架,那都不能當飯吃。”王玉蘭走過來,神情的攬住女兒的肩膀,語重心長。
馬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媽,你知音體看多了吧,自己都會編故事了,金市長是外省調來的干部,年輕時候根本不在江東。”
被戳穿了謊言的王玉蘭怒道:“反正就是不許找那個開黑車的小子,整天闖禍,早晚出大事。”
“媽我吃飽了。”馬凌將飯碗一推,躲進屋里去了,拿出手機啪啪給劉漢東發信息,讓他做好準備,明天就登門拜訪未來的岳父母。
以母親的態度來看,是要來點強硬的招數了。
劉漢東接到馬凌的指示后立刻開始行動,毛腳女婿上門,一身出客的衣服是必須的,可是自己這些衣服不是舊軍裝就是磨出洞的破牛仔褲,拿不出手啊。
想了一下,山炮倒是有幾件新西裝,可他太矬,衣服沒法借來穿,倒是火雷和自己身材相似,衣服應該可以通用,當即下樓找火雷商量,他人不在,不過沒關系,火穎在家,這丫頭最近不大出去蹦迪泡吧了,似乎有太妹向良家轉變的趨勢。
“火穎,你哥有喝茶的衣服么,借來穿穿。”劉漢東開門見山。
“有,我給你找找,要西裝還是要夾克?”火穎很熱心。
“不用太正規吧,干干凈凈的,適合正式場合的就行。”劉漢東撓撓頭,對于打扮,他不在行。
火穎進了哥哥的房間,打開大衣柜,像土匪一樣將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往外扔,翻出一件全麻質地的藍色休閑西裝來,又翻出一件米色的短風衣,兩條里維斯的牛仔褲,幾條腰帶,又鉆到床底下拿出兩雙皮鞋來。
“里面可以穿深色的修身襯衫,這一件不錯,就穿過一水。”火穎又挑了一件深紫色的修身純棉襯衫來。
“都挺好的,要不我拿上去試試。”劉漢東道。
“還上去干嘛,怕我偷看你啊,我哥屋里有穿衣鏡,你換上就是。”火穎轉身出門,帶上了房門。
劉漢東也不客氣,脫了衣服換上火雷的行頭,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忽然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門已經開了,火穎靠在門框上正笑瞇瞇看著自己。
“帥爆了。”火穎伸出大拇指道。
“有么?”劉漢東得意洋洋,拿出手機對著大衣柜鏡子里的自己自拍了一張,然后給馬凌發了過去。
火穎跳過去抱著劉漢東的胳膊探頭道:“我看看拍的怎么樣。”
忽然火雷闖了進來,見妹妹摟著劉漢東,急忙捂住眼睛道:“我啥也沒看見,走錯門了。”
轉身疾走,忽然醒悟過來,又回轉:“不對啊,我沒走錯啊,這是我的屋,你們在我屋里干嘛呢。”
火穎道:“東哥要見丈母娘,借你衣服穿兩天,怎么?不服啊?”
“那必須服啊。”火雷道,上下打量劉漢東,“比我還帥那么一點點,和凌姐站一塊兒簡直絕配。”
第二天,劉漢東又去超市買了四瓶五糧春,兩條芙蓉王,煙酒不適合去醫院瞧病人,拜望老丈人還是必須的,加上先前買的黃金搭檔人參鹿茸冬春夏草等補品,堆滿了富康的尾箱。
下午五點半,劉漢東穿著一身嶄新的行頭驅車去公交公司接了馬凌,一起前往黃花小區馬凌的家,路上馬凌打了個電話給家里:“媽,我爸回來了么?好,你們在家等著吧,我帶個朋友回去,多做幾個菜啊,不說了,話費沒了。”
劉漢東一陣心虛:“你這是讓我做不速之客啊。”
“就得這樣,等著他們請你上門,得下輩子,過會兒記得嘴甜點,多叫人,臉皮厚點,我爸媽都是老實人,好哄的很。”
“嗯,記住了,臉皮厚點。”劉漢東道。
到了樓下,將車停穩,劉漢東拿了東西,跟在馬凌身后上樓,馬家在五樓,沒有電梯,每層兩戶人家,正是下班時間,來來往往的鄰居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劉漢東,讓他如芒在背。
到了五樓,劉漢東的心開始砰砰亂跳,馬凌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推門進去喊道:“媽,爸,客人來了。”低頭找了雙拖鞋給劉漢東。
客廳里氣氛有些不對,餐桌上擺了兩盤菜,媽媽卻穿著圍裙抱著膀子坐在椅子上,爸爸冷著臉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想必是做菜做到一半,聽說劉漢東要來,都沒心思繼續做下去了。
“媽,劉漢東來了。”馬凌低聲道,扯了扯劉漢東的衣袖,猛使眼色。
“阿姨好,伯父好。”劉漢東道,換了拖鞋,將禮品提了進去,放在墻角,馬凌跑進廚房喊道:“辣子雞,怎么還沒下鍋,是不是等我們呢?”
王玉蘭冷哼一聲,背轉身去。
劉漢東呵呵笑著,拿出一包中華,這還是上次從王星車里拿的,一直沒舍得抽,走向馬國慶:“伯父,抽煙。”
“不會。”馬國慶擋了回去。
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滿滿當當都是煙蒂和煙灰。
劉漢東尷尬的笑笑:“呵呵,我去廚房看看。”
走進廚房,馬凌正試著要炒菜,劉漢東接過來道:“我來吧,你陪爸媽說會話。”
“你行么?”馬凌奇道。
“我在炊事班幫過忙。”劉漢東單手拿起兩只雞蛋,輕輕一捏,蛋黃蛋白落在碗里,功夫不錯。
“那行,菜都預備好了,你下鍋炒就行,我和爸媽談談。”馬凌將圍裙遞給劉漢東,走向客廳。
“凌兒,你跟我來一下。”馬國慶沉著臉將女兒帶到了臥室陽臺,開始談心。
客廳里沒有其他人,王玉蘭悄悄用腳挑開購物袋,鄙夷地看了看劉漢東帶來的禮品,盡是些超市買的東西,什么冬春夏草鹿茸燕窩,看著盒子挺漂亮,其實三錢不值兩錢,煙酒也都是中檔價位的貨色,這小子,沒啥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