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身邊聚攏了幾個人,手拿平板,面容嚴肅,聽總經理安排工作,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足足忙乎了二十分鐘,安杰才帶著秘書回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西裝,看了看手表,對劉漢東說:“我現在要出去,你沒什么重要的事情下回再約時間吧。”
劉漢東道:“就占用你五分鐘。”
安杰皺了皺眉,再看看手表,很不耐煩的說:“你長話短說,我趕時間。”
劉漢東說:“我想推薦交通學院的學生去開出租……”
安杰不等他說完就斬釘截鐵道:“這個問題董事會上已經討論過了,我們出租車公司需要的是駕齡最低三萬公里的駕駛員,貴校學生年齡太小辦事浮躁,絕對不可以,我要為乘客著想,為公司聲譽著想,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秘書接過安杰的西裝,幫他套上袖子,安總經理昂首闊步離去,劉漢東在身后自言自語:“不要沖動,不要沖動。”但還是按捺不住憤怒,安杰振振有詞的擺大道理,那人家公交公司怎么就敢用新司機開公交車呢,這小子擺明就是為難自己。
“安杰!”劉漢東大喝一聲,快步攆上,安杰一轉身,被他揪住了襯衣領子,一把就給提了起來,重重的推到墻上。
“小人得志便猖狂,公報私仇是吧,還他媽給我擺譜,信不信我抽你?”
安杰臉憋得青紫,雙腿離地掙扎著,用力掰劉漢東鐵鉗一般的大手,哪能掰得開,秘書想拉劉漢東,被他凌厲的眼神嚇得倒退幾步,失聲大喊:“救命啊,快叫保安。”
劉漢東說話算數,立即兌現,啪啪給了安杰倆嘴巴,不輕不重剛剛好,手一松,安杰滑了下來,如同一灘爛泥坐在地上,總經理的威嚴蕩然無存。
“我剛才說的事情,給你一天考慮時間,我還會再來找你的。”劉漢東拍拍手,揚長而去,樓下蹬蹬蹬上來倆保安,哪里敢攔劉漢東,側身讓他過去,低聲咕噥著:“不能打人,打人不好。”
劉漢東是出氣了,可是仇也結下了,安杰肯定會找安馨和夏青石哭訴自己的惡行,交通學院出租車公司的合作也注定不會成功,張師傅托自己辦的事更是打了水漂,不過就算劉漢東低聲下氣,安杰也不會答應,還不如揍他一頓解氣過癮。
忽然手機響了,是祁慶雨打來的,聲音很不安:“漢東,遇到大麻煩了,市里說規劃要變動,歐洲花園現在成了違章建筑,要全部拆除!”
“怎么回事?”劉漢東一驚,十個億的項目啊,說拆就拆,市里的規劃是三歲小孩在做的么,說變就變。
“市里重新規劃,歐洲花園這里要修路,規劃局已經來人勘察測量了,房管局那邊預售證也卡住了,城管局來了幾輛車,發了限期拆除通知書,簡直是晴天霹靂啊,你趕緊來一趟,咱們合計合計。”
“馬上到。”劉漢東快步離開出租車公司,駕車直奔歐洲花園工地,經過幾個月的建設,這里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一排繁忙工地的氣派,工地大門口停著一輛城管執法車,蓋著鮮紅圖章的限期拆除通知書就貼在門上。
項目指揮部,祁慶雨愁眉緊鎖,他告訴劉漢東,事情發生的非常突然,相關部門協同動作,電力公司已近切斷了工地的臨時供電線路,自來水公司把水管也給掐了,規劃局下了文,說這塊地用途變更,新修的公路正好從這兒走,總之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打了水漂。
“那以前怎么規劃的?怎么能隨便更改?賠償怎么說?”劉漢東追問,他的身家可都砸在這個項目上,歐洲花園完蛋,他的土豪生活也得付之東流。
祁慶雨長嘆一聲:“人家有的是理由,說歐洲花園停工幾年,違反了這個規定那個規定,土地局還要收回呢,賠償那是沒影的事,我那些打點全都白費了,這幫畜生一個個都是白眼狼。”
劉漢東說:“這么大的動靜,肯定是有大人物要搞我們,查出來是誰,對癥下藥就是,另一方面咱們也找人,該花錢的就花錢,市里不行找省里,省里不行就去北京找我便宜大伯去。”
祁慶雨說:“找你來就是商量這個事,無論如何不能低頭,牽扯了多少身家性命啊,他們嘴一張就要斷我生路,橫豎是死,這回我是豁出去了。”
劉漢東沉吟片刻:“先找建設局的靳忠民。”
當天傍晚,劉漢東和祁慶雨找到了建設局副局長靳忠民,祁慶雨和靳忠民之間打交道比較多,送禮也送的到位,話可以敞開了說。
“靳局長,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誰在整我們?”
靳忠民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這回是省里大領導下了指示,親自經辦的是黃副市長,交通局、規劃局、房管局、電力水務部門都通了氣,堅決叫停歐洲花園,來勢洶洶啊。”
“到底為什么?想要好處我給就是。”祁慶雨悲憤莫名。
靳忠民搖搖頭:“不是這個問題,最近上面有風聲,說是空軍機場要搬遷,市里決定大力開發南部地區,利用機場原來的地皮開發房地產,作為配套項目,道路要進行拓寬改造,歐洲花園正好在規劃線路上,當然了,我看過規劃圖,避開歐洲花園也是可以的,主要是你們得罪了人,人家要借機報復。”
“難道是世峰集團?”劉漢東想起那天王世煌被修理的慘樣了,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居然動用了這么強大的力量進行回擊,還真是小看了他。
“當然有世峰集團一號,但不止王家兄弟,還有好多近江重量級的人物,都讓你們得罪慘了,換句話說,你們是眾矢之的。”靳忠民說,“那天撞壞了多少輛豪車,你以為那些人都是一般混混?能干這一行的上面多多少少都有關系,你們得罪的是整個官場。”
祁慶雨心涼了,那天劉漢東的表哥開著裝甲車帶著非洲獅大鬧一場,徹底震撼了王世煌等人,但老話說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后遺癥還是得自己來抗啊。
“實在沒轍,我去北京一趟。”劉漢東說。
“也只能指望你大伯出面了。”祁慶雨重新燃起希望。
次日,劉漢東安排好學校的工作,打飛的去北京走門路,在候機大廳等航班的時候,佘小青的電話打來了。
“劉兒,聽說你昨天又揍了安杰一頓?真過癮。”
“哪兒聽說的,我就是批評了他兩句。”
“公司都傳開了,安杰跑到安總這邊投訴,結果安總不理他,讓他報警處理,他就不吭聲了。”
“你們安總也夠狠的,好想報警辦我。”劉漢東笑道,他明白安馨的意思,私人恩怨都解決不了,還有什么能力當總經理。
“加油,劉兒,不說了,要開會。”佘小青匆匆掛了電話,這邊也開始登記了,劉漢東上了飛機找到自己座位,從包里拿出書看了起來。
飛機起飛后不久,一個窈窕的身影走到劉漢東身旁,“先生,需要免費升艙么?”
劉漢東抬頭一看,這不是靳洛冰么。
“謝謝,當然好了。”劉漢東笑了。
靳洛冰沖他眨眨眼,帶他到前面公務艙,安排坐了一個空位,劉漢東繼續看書,又過了一會,身旁正在休息的旅客摘下眼罩,看了看:“這不是小劉么?”
劉漢東扭頭一看:“呀,周市長,真巧,您也去北京啊。”
“是啊,去辦點事。”坐在身畔的居然是江北市長周文,去年白娜曾經介紹劉漢東當周文的駕駛員,還為他開過一次車,所以周文對劉漢東的印象很深,也很好。
“你看的什么書?”周文將劉漢東手里的書拿過來翻了翻,“喲,《管錐篇》!看得懂么?”
劉漢東謙虛:“主要看插圖。”
周文哈哈大笑,在他心目中,劉漢東是個出身社會底層的退伍軍人,重義氣,身手敏捷,是司機和警衛員的合適人選,沒想到這樣的粗莽之輩竟然看《管錐篇》,真是出乎意料。
周市長是理工科出身,但進入仕途之后也經常閱讀古文,資治通鑒通篇看完,所以他和劉漢東聊起來,竟然很有共同話題,枯燥旅途再無困意,聊得津津有味,相見恨晚。
“小劉,你怎么會喜歡看這些東西?”周文饒有興趣的問道。
劉漢東苦笑:“我沒辦法啊,現在是江大歷史系的學生,而且導師讓我明年就完成本科學業,后年就報考研究生,時不我待,我每天只睡六個小時,時間大部分辦公,剩下的看書學習,連體育鍛煉都中止了。”
“哦,你不是學生么,怎么還有公務?”周文奇道。
“我還是近江交通學院的校長,行政上教學上業務上一大堆的事情,日理萬機談不上,千機差不多了。”劉漢東無奈的搖搖頭。
周文笑了:“看來你需要一個稱職的秘書了,沒有合適的話,我幫你安排一個。”
“那就謝謝了。”劉漢東笑道。
飛機開始廣播,馬上抵達首都國際機場,請乘客系上安全帶,合上小桌板,關閉電子設備,準備降落。
“北京有落腳的地方么?”周文問他,“不然到省駐京辦去開個房間。”
“不麻煩了,我自己住酒店就行。”劉漢東道。
“對了,你到北京辦什么事,我還有些門路,興許能幫到你。”周市長的熱情讓劉漢東有些感動,他也不隱瞞:“其實我是來找鄭杰夫的。”
“太巧了,我也是來找老書記的。”周文笑起來,“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真是無巧不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