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笑了:“首先我沒有要殺的人,就算有,我自己也能料理了,還用的著他?再說近江刑警不是吃素的,買兇殺人難道查不到主謀,算了,我也不用他報答,給他弄點好吃好喝的,吃飽喝足洗洗睡吧。”
既然他這樣說,鄭佳一聳聳肩也沒什么好說的,兩人回到屋里,劉漢東進了廚房撕了半只燒雞,夾了幾筷子牛肉,又弄了些大蝦肉丸子之類的,總之全是葷菜,配上滿滿半盆白米飯,想想又拎了半瓶白酒揣在懷里,端著小盆出門了,鄭佳一不動聲色跟在后面也要出去,卻被鄭佳圖叫住。
“姐,你們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鄭佳圖嬉笑著問道。
“沒什么,劉漢東撿了只流浪狗。”鄭佳一隨口掩飾道,她剛出門,王玉蘭就在廚房里喊道:“我炒菜用的半瓶子淮江大曲呢?”
安頓了崔正浩,兩人又回到客廳,鄭佳圖壞笑著問道:“流浪狗喂好了?”
王玉蘭奇道:“省委家屬大院哪來的流浪狗,連野貓都讓城管給藥死了。”
潘老太太老糊涂不問事,賀堅水芹兩口子初來乍到不清楚狀況,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大家笑而不語,王玉蘭毛了:“你們笑啥,到底咋回事?”
鄭佳圖打岔道:“阿姨您就別管了,那啥,咱家這個客廳有點小,還是外面訂飯店吧。”
劉漢東說:“今天是除夕,飯店的位子一個月前就訂完了。”
鄭佳圖笑了笑,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說了幾句掛上,道:“安排好了,一個私人會所,我訂了個大包間,坐二十個人都夠,一會兒有車來接,豐田考斯特,省委接待辦的車,大家收拾收拾,準備動身吧。”
他一個小字輩說話不算數,眾人還是將目光投向劉驍勇,老爺子微微頷首:“可以。”大家這才開始收拾東西,預備輪椅。
王玉蘭卻說:“那家里預備這么多菜,還有肉餡和餃子皮怎么辦?”
鄭佳圖戲謔道:“我姐不是撿了流浪狗么,給狗吃吧。”
十分鐘后,一輛豐田考斯特停在了樓下,鄭佳圖蹬蹬蹬跑下去拉開了車門,忽然倒退了兩步,滿臉都是驚訝。
“爸爸,您怎么來了。”
從車上下來的正是鄭杰夫和兩名工作人員,他穿著藏青色的羊絨大衣,圍著一條灰色圍巾,點頭微笑:“怎么,爸爸不能來么?”
“能,怎么不能,姐,爸來了!”鄭佳圖回頭高聲喊道。
鄭佳一正攙扶著奶奶下來,見到父親出現,頓時驚喜萬分,大家都知道鄭杰夫是省部級大領導,在他面前都有些拘束,只顧笑,說不出什么話來,反倒是王玉蘭很放得開:“他大爺來的正好,一起去吧。”
鄭杰夫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母親,笑容可掬的喊一聲媽,又問大家:“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劉漢東搶答:“鄭伯伯,家里地方小坐不開,佳圖安排了大飯,我們正要過去。”
鄭杰夫說:“有什么坐不開的,人多才熱鬧呢,不去了,回家吃。”
于是大家再次回到客廳里,亂糟糟好多人根本坐不下,賀堅沖水芹使了個眼色,悄悄出門,劉漢東發現了趕緊追出來問他們上哪兒去。
“人太多了,我們就不添亂了。”賀堅說。
“就是,還是分開過的好,和他們一塊兒過,渾身不自在。”母親也附和道,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小市民,見到廠長都拘謹,何況是省部級的大干部。
“這大過年的,你們能去哪兒?”劉漢東不樂意了。
“到你黃花小區家里看會電視,你晚上總得回來吧,咱們再一起包餃子吃一頓大飯。”賀堅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這會兒超市可能還沒關門,買點面粉肉餡什么的來得及。”
老兩口態度都很堅決,劉漢東犯難了,他是長孫,總不能丟下爺爺去陪母親和繼父,正犯難,鄭佳圖出來了,熱情招呼:“叔叔阿姨,出來透氣啊?我爸想和你們說話呢。”
劉漢東順勢就將賀堅拉了進去,水芹無奈也只好回屋,只見鄭杰夫正坐在老母親身旁,和大家談笑風生,見賀堅水芹進來,招呼他們坐下,拿起桌上的煙盒說:“抽煙么,都是自家人,隨意啊。”
大領導如此平易近人,賀堅也就不好意思再走,坐在沙發上陪他聊天,鄭杰夫仔細詢問了他們的工作情況,社會保險情況等,繼而語重心長的說:“轉業軍人不容易,下崗工人更是艱難,你們兩口子辛苦了半輩子啊,不過養了一個好兒子,小劉很有出息嘛,一切向前看,好日子這才剛開始。”
“說得好!”鄭佳圖帶頭鼓掌,大家也都跟著鼓掌,鄭佳一無奈的聳聳肩,弟弟總是愛惡作劇,連老爸的玩笑都敢開,這又沒有電視臺攝像機跟著,弄得跟中央大員微服私訪似的,這不是搞笑么。
門開了,穿著警服的馬國慶拎著兩瓶酒站在門口,看到滿屋子的人,有些出乎意料,難道走錯門了?仔細一看,好多熟面孔,坐在沙發上的不是以前電視里經常見到的前任省委書記鄭杰夫么!
馬國慶不知所措,進退兩難,他一派出所基層民警,混了半輩子不過副科級,哪見過這么高層的領導。
“爸,進來啊,站門口干什么?”馬凌跑過來將馬國慶拉了進來。
鄭杰夫問道:“這位是?”
劉漢東答道:“這是我岳父,花火派出所的民警。”
鄭杰夫哦了一聲,站起來和馬國慶握手:“老馬同志,辛苦了,大過年的還堅守崗位。”
馬國慶感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他緊握著鄭杰夫的手說:“不辛苦,所里事多,一到年關盡是加班,今天除夕,所領導帶著年輕人頂著,讓我們這些有家有院快退休的先回來過年了。”
水芹見人越來越多,便跑到廚房幫王玉蘭做菜去了,鄭佳一見父親跟演戲一樣與民同樂,也覺得沒趣,直接進了書房,鄭佳圖拉著劉漢東到陽臺去抽煙,問起他官司的事情。
“這回我幫你請的律師可是大拿,政法大學的教授,管保勝訴,贏不了你找我。”
劉漢東說:“謝謝了,歐洲花園的房子還行,給你留了兩套,以后來了也有地方住。”
鄭佳圖笑了笑,在劉漢東肩膀上拍了拍,沒說什么。
開飯了,小輩人都忙著去端菜,大家伙圍坐大圓桌旁,桌子中央擺著火鍋,各式菜肴十幾樣,白酒紅酒齊全,雖然都是些家常菜,和私人會所、大飯店里的沒法比,但勝在有種濃郁的家的味道。
不過這頓飯吃的不舒坦,鄭杰夫這尊老佛爺坐在正中央,大家都倍感壓力,他動筷子,大家才動筷子,他一說話,大家就都放下筷子洗耳恭聽,除了劉驍勇和潘老太太例外。
好不容易熬完了這頓飯,杯盤碗筷撤下,換上包餃子的一套家伙事,電視里開演春節聯歡晚會,鄭杰夫和大伙兒一塊兒包餃子,這邊包,那邊下,大家輪流吃餃子,氣氛也越來越融洽。
鄭杰夫心情似乎很好,主動提到了劉漢東的訴訟官司:“用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這才是正常渠道。”
劉漢東正想趁機告王世煌的狀,鄭杰夫卻話鋒一轉,又扯到別的事情上,他滔滔不絕的說著,誰也不敢打斷,此時工作人員上前低語幾句,鄭杰夫才道:“今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咱們一起合個影吧。”
以鄭杰夫為核心,所有人圍聚旁邊,或站或蹲,一起喊茄子,鏡頭將這一刻定格。
外面已經鞭炮齊鳴,煙花飛舞,整座城市如同戰火中的巴格達,鄭杰夫走出家門,一再請大家留步,考斯特已經停在了門口,眾人目送鄭杰夫離去,心中依然激動萬分。
“咱們有多少年沒和爸一起過年了?”鄭佳一問道。
鄭佳圖掰著手指頭算:“起碼二十五六年了吧,別說春節了,五一六一中秋國慶,他從來沒陪過家人。”
大領導走了,大家的心理壓力沒了,回去繼續看電視的看電視,打牌的打牌,一直熬到零點鐘聲響起,此時外面的鞭炮聲達到頂點,連電視機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劉漢東也拿了鞭炮和煙花出去放,先點了一掛五千響的大地紅,又放了一堆焰火,鄭佳一戴著毛線帽子和手套在旁邊看著,焰火閃耀下的嬌美容顏竟然毫無冰山之色,反而像個呆萌的鄰家小妹。
“你來放一個?”劉漢東將煙花遞過去,鄭佳一卻搖搖頭轉身走了。
當晚,鄭家姐弟各自回酒店過夜,劉漢東和馬凌留下陪老人,賀堅水芹還有馬國慶兩口子回黃花小區。
次日一早,劉漢東爬起來穿上西裝打上領帶,今天大年初一交通學院團拜會,他身為校長要去主持,拿起手機看時間,卻發現有幾個未接電話,大概是昨夜鞭炮太響沒聽見,撥回去一問,居然是祁麟的手機。
“叔,我爸正在醫院搶救,謝律師也受了重傷。”祁麟的聲音夾著哭腔。
“咋回事?”劉漢東血往頭上涌。
“晚上我們在工地過的年,正吃餃子呢,一幫人沖進來亂砍,還澆汽油放火……”祁麟哭訴著,“叔,你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