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感覺自己被一團濃霧籠罩著,四周盡是毒蛇猛獸,懸崖深淵,吳興發笑里藏刀的嘴臉在霧中飄忽不定,背后還有一個黑色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但毒牙隱現。
他決定下力氣調查這個趙鐵柱,路虎車太招眼,從金樽借了一臺帕薩特,闞萬林被霰彈槍打成了篩子,至今還躺在醫院,所以他只能帶著崔正浩當司機,
根據戶籍顯示,趙鐵柱的家在望東區蓮花小區,這是一個九十年代的老居民小區,沒有物業管理,路面坑洼不平,花壇都被居民鏟平了種菜喂雞,讓劉漢東想到爺爺住的濱河小區。
趙家在六樓,敲門沒人應聲,劉漢東本想離去,轉念一想,打電話把小刀:“馬上到蓮花小區來一趟。”
二十分鐘后,小刀來到蓮花小區和劉漢東會合。
“把這個門打開。”劉漢東說。
小刀看了看簡陋的防盜門,拿出鑰匙坯子裹著錫紙,一投就開了。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鋪著地磚,堆滿家具和雜物,客廳飯桌上擺著臟碗和空啤酒瓶子,看得出家境實在不咋樣,劉漢東走進去四處打量,小刀已經迅速進入工作狀態,掀枕頭底下,拉開大衣柜門,衣服夾層里搜索。
“干啥呢?”劉漢東質問道。
“職業性瞅瞅,不干啥。”小刀說,“這家沒啥油水。”
外面望風的崔正浩忽然咳嗽了一聲,劉漢東急忙拉著小刀退出房子,剛把防盜門輕輕關上,一個年輕男子就上樓了,這棟樓房最高只有六層,趙家在頂樓,對門的人家空關許久,布滿灰塵,三個陌生男子出現在這里,換誰都得懷疑。
劉漢東沒有遮遮掩掩,摸出錢包晃了一下,他的黑皮錢包里夾著警徽,必要的時候可以冒充警官證,哄一般老百姓綽綽有余。
“公安局的,你是趙鐵柱的兒子?”劉漢東問道,他當過警察,演起來也像,小刀和崔正浩就差點意思了,賊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小趙穿著韓版小西裝,系著領帶,窄腳褲,胸前掛著某房產中介的工作證,充滿警惕的看著劉漢東。
“我早說清楚了,他的事和我沒關系,我已經和他斷絕父子關系了。”小趙很生硬的說道。
根據戶籍資料顯示,趙鐵柱的兒子叫趙鋼,二十二歲,職高文化,看他的反應,似乎父子關系并不和睦。
劉漢東皺起眉頭:“你怎么說話的,那畢竟是你親爹。”
“什么親爹!他不是我親爹!他死都和我沒關系,你們也不要來找我,我一分錢也不會出。”趙鋼情緒激動起來,聲音高亢,推開劉漢東掏鑰匙開門進屋,重重的關上了門。
劉漢東討個沒趣,但也有所收獲,帶著小崔和小刀下樓,下到五樓的時候,看到501防盜門里站著個老太太,胳膊上戴著紅袖章,滿眼都是熱情,于是駐足沖老太太點點頭。
老太太壓低聲音說:“你們是派出所的?”
劉漢東知道這樣的老太太肯定是治保積極分子,和本地派出所人頭都熟,不好冒充,于是道:“哦,我是巡特警支隊的,有個案子牽扯到六樓的住戶,大媽,你有什么情況需要反映么?”
老太太急不可耐道:“六樓這個孩子,可不是東西了,整天帶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回來跳舞唱歌,開黑燈舞會,亂搞男女關系。”
劉漢東很嚴肅的點點頭,背后小崔掏出小本子煞有介事的記錄著,配合的相當默契。
“趙鋼和他父親的關系是怎么回事?”劉漢東轉回重點。
老太太瞄了瞄樓上,說:“下樓我給你細說。”從鞋柜上拿了鑰匙鎖門,下樓,在樓下小花園石凳上一坐,把腿一盤,劉漢東看她這架勢準備長篇大論了,便打發崔正浩和小刀先里坐著。
“啪”的一聲,把劉漢東嚇一跳,原來是老太太拍大腿,這就開講了。
“要說這姓趙的一家人,個頂個都不是好東西,八十年代大逮捕的時候,趙鐵柱就進去了,不學好,學什么加林森敢死隊,讓派出所抓了,要不是年齡不夠槍斃的,早就崩了。”
劉漢東笑笑,繼續聽。
“后來他從少管所出來,進街道工廠當工人,偷公家東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娶了個媳婦也不是正經人,聽說啊,他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是他媳婦偷人生的野種。”
見老太太有跑題的趨勢,劉漢東趕緊往回拉話題。
”大媽,趙鐵柱的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說:“還不是被他兒子氣的,兒子不認爹,還打他爹,都動刀子了,趙鐵柱氣的發了神經病,脫了衣服上街亂跑,耍流氓,打人,搶東西,家里也不管,沒辦法,咱街道居委會出面,把他送到六步亭去了。”
“他家里不管?”
“不管,一分錢也不出,他媳婦和他離婚了,兒子不是親的,更不管他,同志,是不是趙鐵柱死了?”老太太問道,滿眼閃著八卦之光。
“不是,牽扯到其他案子,大媽謝謝你,我還有事先走了。”劉漢東不想過多糾纏,起身離去。
剛才劉漢東特意看了趙鋼的工作牌,記下了他所在房產中介的名字,開車來到中介所,讓小刀進去找了個由頭弄到了趙鋼的手機號碼,然后找了移動公司的朋友查他的通話清單,事實證明,趙鋼從未和趙鐵柱進行過電話聯系。
這一條線索可以不用考慮了,趙鐵柱獨來獨往,和兒子沒牽扯,據老太太說,他也是少年犯出身,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人到中年破罐子破摔,干出什么離譜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樣一個失敗的中年男子,絕對不會是陰謀的主角。
趙鐵柱背后還有其他人,劉漢東正要驅車前往六步亭,去近江精神衛生康復中心找這個趙鐵柱,忽然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顯示所屬區域是青海。
劉漢東緊張起來,立刻接了,是馬宏正打來的:“劉總你好啊,我們到近江了,給你帶了點貨,抽空碰個頭吧。”
“好,時間地點你定。”劉漢東當即答應,掛了電話,把車停在路邊,用耿直給自己的單線聯系手機打了過去。
耿直似乎有些吃驚:“他們的行動提前了,犯罪分子越來越狡猾,情況千變萬化,你一定小心。”
劉漢東說:“耿大隊,我沒槍了,兩把槍都被刑偵的人給我繳了。”
耿直說:“這事兒我知道了,你上回已經和馬嘯虎建立了良好的關系,不帶槍也問題不大,再說我會保護你的。”
“那行,隨時聯系。”劉漢東掛了電話。
禁毒支隊辦公室,耿直心事重重,西北來的大宗毒品通過近江走私到香港、臺灣、甚至韓國,國際刑警組織都掛上號的,公安部,省廳一層層壓下來,最后壓在耿直的肩上,擔子很重,領導還給小鞋穿。
沈弘毅升為一把手之后,局里人事進行了變動,原來的后勤保障部主任當了主管禁毒的副局長,耿直和他有些過節,不免受到壓制,馬偉被滅口一案中,劉漢東使用了兩把槍,來源都和禁毒支隊有關,副局長借機挑刺,雖然不能把耿直怎么著,但槍支入庫,暫時拿不出來了。
劉漢東沒時間去六步亭找趙鐵柱了,他要籌集毒資和馬嘯虎交易,上次預備的錢沒派上用場,依然藏在火雷家的冰箱里。
火雷蘇醒后,非但沒有痛改前非,反而變本加厲,口口聲聲要跟著東哥闖出一片天,要當江東第一毒梟,每回劉漢東都強烈按捺住揍他一頓的沖動,以及告訴他,你丫已經被禁毒警察盯上了還他媽的嘚瑟什么,不過這些都只能存在心里不能付諸行動,因為破案需要火雷,而火雷又是一個直腸子,如果告訴他自己是警方特勤,那肯定壞事兒,現在劉漢東考慮的是如何兩全,既幫耿直破了案,又把火雷給保下來。
不過目前來看,這似乎是個奢望。
劉漢東告訴火雷,調集弟兄們準備接貨。
“東哥,貨終于來了么!”火雷激動萬分,摩拳擦掌,立刻打電話把譚帥、申華偉叫來,把現金拿出來,點鈔機過一遍,仔細扎好,裝在鋁合金密碼箱里,整整一百萬現鈔。
接下來就是等電話,一直到晚上八點,馬宏正才打電話過來,用的又是另外的號碼。
“劉總,出來坐坐吧,吃個飯。”
“吃過了,貨帶來了么,我錢預備好了。”
“中山西路,文峰大酒店樓下見,給你二十分鐘。”
掛了電話,劉漢東讓火雷去備車,自己走到僻靜處給耿直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接頭地點。
“這回先正常交易,進一步取得他們的信任,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查出大宗毒品交易的下落,你明白么?”耿直說,“安全不用擔心,我就在附近,隨時支援你,對了,手機不要落下,全靠這個進行監控哩。”
打完電話,火雷的車輛也預備好了,一輛路虎,一輛奧迪Q5,弟兄們腰里都別著家伙,躍躍欲試,信心百倍。
劉漢東跳上車,一揮手:“出發!”
二十分鐘后,他們乘坐的兩輛汽車來到文峰大酒店樓下,馬宏正已經等在這里,見他們來了,上前說道:“劉總,你一個人過來,把錢提著。”
火雷下車,要跟著一同過去,被馬宏正攔住:”不好意思,我剛才說過了,劉總一個人去。”
“你幾個意思?看不起我們?東哥這個身份的人,能沒有小弟跟著么?”火雷質問道。
馬宏正看看他,有些不屑:“那算了,再說吧。”
“我一個人過去。”劉漢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