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是金鹿航空的財產,自然不能讓外人駕駛,即便對方號稱有飛行執照,副駕駛客氣而堅決的表示,一定要等機長來了才能起飛。
鄭佳一說:“情況很緊急,必須現在起飛,機長不會有麻煩的,大使館的人會去營救他。”
副駕駛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行,誰說也不行,除非有公司的書面文件,我才能讓你進駕駛艙。”
鄭佳一不動聲色,起身回了客艙,沖劉漢東使了個眼色,后者跟隨他來到后艙,這里擺著一個大行李箱,上面貼著外交郵袋的封條,這箱子是提前運到飛機上的,外交郵袋享受外交特權和豁免權,他國不得檢查、拆開、扣留或者通過,理論上可以運輸任何物品。
“打開。”鄭佳一道。
劉漢東撕開封條,扯下拉鏈上的鉛封,打開了箱子,果然不出所料,昏迷的艾山.阿布杜哈力克蜷縮在里面,一動不動,手腳上都捆著約束帶。
“別管他。”鄭佳一彎下身子,從箱子夾層中取出一把手槍,正是劉漢東交給羅漢的那把沙色GLOCK18自動手槍。
“跟我來。”鄭佳一把槍交給劉漢東,再次走向駕駛艙,劉漢東檢查了一下彈匣里的子彈,持槍緊隨其后。
座艙里的旅客和乘務員見他們拿槍出來,頓感驚慌,但沒人敢說話。
鄭佳一走到前艙,正色對副駕駛說:“我現在沒有時間向你解釋,如果你阻撓我們離開阿富汗,我只能暫時限制你的行動自由。”
劉漢東揚了揚手槍,表示鄭佳一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副駕駛當即妥協:“好吧,我全力配合。”
鄭佳一坐到了機長的位置上,熟練地打開各種開關,用純熟的航空英語和塔臺聯系,請求起飛。
喀布爾機場并不是一個繁忙的國際空港,起飛請求很快得到批復,允許起飛。
鄭佳一操控飛機慢慢進入跑道,回頭對劉漢東道:“謝謝,你坐后艙,看好外交郵袋。”
“明白。”劉漢東匆匆回去,坐在最后一排,看守著昏迷不醒的艾山。
飛機開始滑行,楊旭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心里有數,自己已經被排除在核心圈之外,秘密行動沒自己的份,連知情權都沒有,別說配合了。
灣流G550噴氣式公務機順利起飛,升空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阿富汗沒有固定翼戰斗機,就算有,也不會為了一個艾山迫迫降友好鄰國的飛機,任務圓滿完成,不,是超額完成。
鄭佳一是飛行俱樂部成員,她有十年的飛行史,起初飛塞斯納172這種小型螺旋槳飛機,后來飛雙發的,再后來飛小型噴氣機,可以說除了大型的波音.空客她沒飛過,其他民用機型都不陌生,灣流更是上手就來。
G550是超遠程公務機,最大航程11686公里,直飛北京都綽綽有余,但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選擇在蘭州中川機場降落。
飛機降落在跑道盡頭,立刻就有十幾輛警車、軍車、消防車、救護車圍了過來,軍車上下來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登上飛機走向后艙,先向劉漢東敬禮:“首長,我部奉命接管俘虜。”
劉漢東瀟灑還禮,卻悵然若失,回國了,恐怕就得繳槍了,可是對方并沒有索要他的配槍,只是將昏迷的艾山抬下飛機,裝車拉走。
灣流公務機在蘭州停留了一個小時,旅客們沒有離開機場,吃了頓飯就繼續趕路了,這次鄭佳一沒有親自駕駛,而是和大家一起坐在客艙中,旅途單調,昏昏欲睡,漫長的飛行后,終于降落在北京西苑機場。
飛機起飛的時候是喀布爾時間上午九點,整個飛行耗時七個小時,加上三個小時的時差,抵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鐘,中炎黃總公司的在京領導班子全部到齊,在機場迎候功臣們凱旋。
紅地毯、鮮花,領導溫暖的大手,和藹的笑容,都讓兩位差點喪命于異國他鄉的中炎黃員工熱淚盈眶,至于同為被綁員工的劉漢東就沒這個覺悟了,很低調地躲在應急小組成員們之中,仿佛這么隆重的陣仗和自己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宋劍鋒和唐建軍、白富榮親切握手,贊揚了他們的勇氣,唐建軍激動地說:“有祖國在,我無所畏懼。”
閃光燈亮成一片,唐建軍示威似的握拳振臂,向記者表示自己稍事休整后,還將回到白沙瓦工地,他的豪言壯語立刻贏得一陣熱烈的掌聲,但這還不是高潮,只聽一聲尖叫“爸爸!”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朝唐建軍奔來,身后還跟著名婦人,不時抬手擦淚。
是妻子和女兒來了,唐建軍的英雄形象立刻崩塌,再也撐不下去了,抱著女兒淚水橫流。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宋劍鋒想到了這句話,唐建軍無疑是個極有素質的員工,有膽識,敢擔當,經此一劫后,可以大膽任用。
至于白富榮,因為工作關系遭此大難,給一筆慰問金,安排個國內的工作就是。
最難安排的是劉漢東,這貨立了大功,顯示了極強的單兵素質和應變能力,恐怕國安和軍方都會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趣,不過宋劍鋒有自己的考量,海外業務繁多的中炎黃同樣需要能解決麻煩的專家級人才,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放人的。
歡迎儀式后,一輛大巴將所有人拉到了炎黃大酒店,這是中炎黃的三產,對外營業的四星級酒店,宋劍鋒在這里設宴為英雄們接風洗塵。
晚宴開始的時候,宋劍鋒注意到缺了兩個人,劉漢東和鄭佳一都不見了,主角沒了,慶功宴還怎么開,不過幸虧有替補在,楊旭和唐建軍分別可以代表營救者和被綁架員工,而且他倆都是很有分寸的人,慶功宴依然可以四平八穩的召開。
酒店頂層天臺,劉漢東拿著一罐啤酒獨自憑欄,風吹起他的阿拉伯方巾,樓頂的霓虹光輝灑在絡腮胡子臉上,很有飄逸滄桑之感,他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合,也不喜歡北京的夜空,根本看不見星星,不像阿富汗的天空那樣清澈高遠。
有人站到了他身旁,不用問就知道是鄭佳一,她身上獨特的香水味就是最好的識別信號。
“對將來有什么打算?”鄭佳一端著玻璃杯,憑欄吹風。
劉漢東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只喝手工作坊出的啤酒么?”
鄭佳一笑笑:“你是想說我矯情么,其實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對了,你現在有兩種選擇,一,繼續在中炎黃海外服務公司履行勞務合同;二,可以做我的部下,我現在是中炎黃國際公關部的頭兒。”
“做男公關?”劉漢東笑了,“謝謝,我沒興趣。”
“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公關。”鄭部長一本正經的解釋,“我們的工作對象,往往是比較難纏的角色,比如動蕩地區的武裝組織,獨裁政府或者鬧事民眾之類,我覺得你比較擅長處理這方面的問題。”
“現在有一點興趣了。”劉漢東笑道,“可是我不想在女人領導下工作。”
鄭佳一爽朗大笑:“沒想到你還是個大男子主義者,沒關系,如果你的本事比我強,我不介意你當我的上級,前提是你得先證明這一點。”
劉漢東向前走了兩步,兩人的距離只有一只手肘的長度,鄭佳一感到自己的私人空間受到侵犯,但卻不愿退縮,挺起胸坦然的和劉漢東對視著。
“我難道證明的還不夠多?”劉漢東充滿霸氣的問道,“老唐和老白是誰救出來的?”
“那你又是誰救出來的?”鄭佳一反問道。
“艾山是誰抓到的?”劉漢東再問。
“如果不是你背后強大的支援,高效的協調,你現在已經和艾山埋在一塊兒了。”鄭佳一晃著酒杯冷笑道。
劉漢東一時語塞,他說不過鄭佳一,其實心里也認同,鄭佳一的能力很強,加上她的強大背景,做這個公關部長再合適不過了,而自己一腔匹夫之勇,只配給佳人做馬前卒。
“好吧,我有要求。”劉漢東惡狠狠道,仿佛在鄭佳一手下當差很委屈了他似的。
“有要求你可以提。”鄭佳一嘴角漾起笑意。
“我要學駕駛。”劉漢東道。
“飛行執照很貴的。”鄭佳一當然明白劉漢東什么性質的駕駛,能吸引他的除了冒險的工作,還有各種高端的福利和培訓。
劉漢東挑了挑眉頭。
“當然,費用不是問題,主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天賦。”鄭佳一將杯中酒飲盡,曖昧的笑了笑,下樓去了。
劉漢東望著鄭佳一窈窕的背影想入非非,忽然醒悟過來,緊隨其后下樓。
電梯口,楊旭正在和幾個同事談笑風生,看到鄭佳一和劉漢東從電梯里出來,頓時笑的有些尷尬:“鄭部長,宋總正找你呢。”
“哦,謝謝。”鄭佳一禮貌的點點頭,沖劉漢東道:“一起去吧,宋總一定想聽你的匯報。”
兩人并肩離去,楊旭心情大壞,當著眾人面卻無法表露,只好將愁苦酸楚化在酒里,一飲而盡。
宋劍鋒在休息室接見了鄭佳一和劉漢東,聽他們敘述當時的驚險歷程,聽匯報是一種感覺,聽當事人親口訴說又是另一種感覺,老宋聽的入神,不時點頭贊嘆。
“佳一的魄力決斷能力很強,你隨你父親啊。”宋劍鋒彈掉長長的煙灰,將香煙掐滅在巨大的水晶煙灰缸里,又對劉漢東說:“你也一樣,是你爸爸的好兒子,我看過你爸爸的檔案,他是在敵后偵察作戰中英勇犧牲的,虎父無犬子啊。”
鄭佳一道:“宋總,我建議讓劉漢東加入國際公關部,這里有更廣闊的舞臺適合他的特殊能力發揮。”
宋劍鋒笑道:“佳一啊,這個由不得我們了,要讓國安和總參先挑人。”
鄭佳一哦了一聲,不以為然。
宋劍鋒又道:“當然,劉漢東同志個人的意見也必須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