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江岸邊的咖啡館,三人坐在露天處邊喝咖啡邊等凌子杰,宋雙打量著劉漢東,許久不見,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臉上留了胡子,而且是那種粗獷有力的絡腮胡,T恤下是堅實的臂膀,脖子上松散的圍著條黑白格子的阿拉伯方巾,一雙穿著破洞牛仔褲的大長腿懶洋洋的伸著,腳上是低調的Co女erse帆布鞋。
“會打扮了哦,整個像個男模一樣風騷。”朱芃芃嘻嘻笑道。
劉漢東隨即想起了鄭佳一,自己在著裝品味上不自覺的向她看齊,嘴角不禁浮起笑意。
“想到誰了,這么開心?”朱芃芃誅心的問題還沒得到回答,凌子杰就匆匆趕到了,他的打扮和劉漢東截然不同,六月天里還穿著成套的杰尼亞西裝,外套搭在手上,襯衣領口松開一枚扣子,領帶也松著,看起來不像是政府公務員,倒像是電視臺的男主播。
朱芃芃已經幫凌子杰點了一杯冰咖啡,此刻放到他面前,甜甜道:“喝吧,看你熱的。”
“謝謝老婆,么么。”凌子杰一屁股坐下,“對不起啊各位,臺里太忙,剛做完節目,還有幾篇稿子要寫,陪不了你們太久。”
宋雙奇道:“你調到電視臺了?”
凌子杰說:“也不是,市政府新聞辦在電視臺常設了一間辦公室,還辦了個節目,每周五晚上播,宣傳近江發展的,我是主播,還兼任編導,除了這些,還兼任市政府新聞辦的常務副主任,一些行政工作也要我處理,事情太多了,忙的團團轉。”
宋雙道:“你也算求仁得仁了,年紀這么輕就身居高位,了不起。”
凌子杰自嘲道:“得了吧,我算什么,人家劉書記,周市長才是真正的年輕有為,三十來歲就是正廳、副省,我差的遠呢,快三十歲了才是副處,對了,省里調來一位副書記,比劉飛還年輕,再加上新來的市委組織部丁部長,也是小年輕,市局一把手沈弘毅就更不用說了,三十出頭的副廳,沒有最年輕,只有更年輕,呵呵,這幾年江東政壇有好戲看了。”
朱芃芃道:“你這話讓那些混了一輩子才勉強是副科的人怎么辦?人家還不一頭撞死啊。”
凌子杰笑著搖頭,喝咖啡。
“對了,雙兒你剛才說劉漢東進了中炎黃,在哪個部門啊,能不能送我兩張加油卡啊。”朱芃芃打趣道。
宋雙一本正經道:“劉漢東在國際公關部工作,不接觸加油站業務,要加油卡你得找凌子杰同志,他是公務員,有車補。”
凌子杰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忙不迭的道歉,拿紙巾。
“不就找你要張加油卡,至于么?”宋雙開玩笑道。
“不不不,你剛才說什么,國際公關部?”凌子杰關心的是這個,他有個北清大學的同學,也是學霸級的人物,后來留美進修,英語純熟,人也機靈,前段時間聽說應聘中炎黃國際公關部落選,可劉漢東這種半文盲居然能進去上班,實在讓人費解,只有一個可能,宋劍鋒動用了私人關系,硬把人安插進去的。
劉漢東點頭道:“沒錯,我現在是中炎黃國際公關部的中東特派員,不過暫時不用駐外,還有些培訓沒結束。”
作為官場中人兼新聞從業者,凌子杰絕不會讓別人的風頭超過自己,他用了半秒鐘就恢復了鎮定,微微頷首道:“國際公關部是個不錯的部門。”然后就岔開話題,繼續談自己的事兒。
“青石高科新的生產基地七月一日會全面投產,生產線全開,這創造了近江乃至江東工業史上的記錄,被譽為江東速度也不為過,老實說,在發展經濟方面,劉書記確實有兩把刷子,青石高科換了掌舵人之后,利稅增幅驚人啊。”凌子杰眉飛色舞的說道,“我們準備做一個系列節目,專項報道此事。”
宋雙說:“青石高科現在到底是什么性質的企業,民營還是外資?”
凌子杰不假思索道:“沒有太大變化。”
宋雙說:“我怎么得到消息說,董事會里已經沒有了夏家的人,夏青石的遺孀和女兒都不在,夏白石也不在,這是怎么回事?”
凌子杰道:“這很正常,不管企業是什么性質,都是近江的納稅大戶,只要能創造GDP,創造就業崗位,你管他姓什么叫什么。”
宋雙不依不饒道:“我當然可以不管不問,但是夏家人要管啊,人家辛辛苦苦創建的家業,被人強取豪奪,能好受么,我們整天說建立法治社會,這樣毫無顧忌的瘋狂攫取財富,還打著為民謀利的幌子,好么?”
氣氛有些尷尬,朱芃芃打圓場:“別說了,想想晚上去吃什么吧,我都餓了。”
以凌子杰的辯才,把宋雙駁斥的啞口無言輕而易舉,但是他不想那么做,也沒必要因為別人的事情把自己的人脈搞僵了,他打個哈哈,摸出信用卡來朱芃芃:“你們去吃,刷我的卡,我還有事,先走,不好意思了。”
說著,他沖宋雙和劉漢東打聲招呼,匆匆而去,路邊一輛奧迪A6已經等候多時了,等凌主任上了車就疾馳而去。
宋雙笑道:“芃芃可以啊,男朋友專程來送卡。”
朱芃芃嘴一歪:“瞧他那樣,年紀輕輕一身官氣,我不喜歡,早晚把他換了。”
說歸說,看得出朱芃芃對凌子杰還是一往情深的,三人在咖啡館繼續聊了一會,轉場吃飯,這回選了家優雅安靜的意大利餐廳,不過還是遇到了熟人。
餐廳角落里坐著是劉漢東初戀情人宣東慧,而對面坐著的居然是曾經在飛機上追求宣東慧被劉漢東揍了一巴掌的小商村集團太子爺商玉成。
那一次,若不是劉漢東幫忙作證,商玉成就要在韓國的監獄里蹲上一段時間,這個情分他記得,所以很客氣的打招呼,眼神中還略帶一點驚詫,因為劉漢東是一拖二,而且宋雙和朱芃芃都是那種青春靚麗,活力四射的類型。
宣東慧很自然的和劉漢東打了招呼,繼續吃飯,商玉成拿起餐巾擦擦嘴,招手把侍者要來低語了幾句。
劉漢東他們在遠處找了張桌子坐下,剛點完菜,侍者就拿了一瓶紅酒過來,拉菲酒莊的產品,市價大概五千元左右,說是姓商的客人送的。
“雙兒,那家伙是不是看上你了,送這么貴的酒。”朱芃芃還以為商玉成醉翁之意不在酒,拿胳膊肘搗一下宋雙,輕笑道。
宋雙說:“瞎扯,沒看到人家是劉漢東的朋友么。”
劉漢東笑納了這瓶酒,讓侍者打開,倒在醒酒器里先放著,他端起高腳水杯,遙向商玉成表示感謝。
商玉成感覺很有面子,矜持一笑,繼續拿起刀叉切牛排,忽然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Vertu手機接聽,說了幾句話匆匆起身,對宣東慧說:“不好意思,廠里出了事故,我得趕回去處理一下。”
說罷他拿起皮包走人,路過劉漢東這一桌的時候,還不忘過來奉上名片,客套了幾句,說有機會請你們吃飯什么的,然后才匆匆離去。
朱芃芃拿起名片,燙金的進口卡紙上印著微凸的名字,商玉成,頭銜是小商村集團青石工業園副總經理,手機號碼后4位都是8。
“哇,是土豪嘢。”朱芃芃夸張的捂著嘴叫道。
“嚷嚷什么,是個富二代而已。”宋雙略有不屑道,“小商村集團的發展模式是畸形的,表面上看是集體經濟,其實骨子里是殖民主義,把周邊較為貧窮的鄉村都當成了他們的殖民地,壓榨勞動力,傾銷產品。”
朱芃芃手扶額頭:“雙兒,我越來越趕不上你的節奏了。”
侍者端上菜來,三人拿起刀叉,邊喝紅酒邊吃飯,吃到差不多的時候,宋雙的媽媽林虹打電話來,說沒帶鑰匙,讓她趕緊回家。
“我先走,改天再聚。”宋雙只好提前離席,朱芃芃覺得和劉漢東兩人吃飯挺尷尬的,也借故要走。
“你們走吧,我結賬。”劉漢東道。
朱芃芃也不和他客氣,嘻嘻哈哈挽著宋雙的胳膊離開了。
劉漢東結了帳,正要離開,卻看到宣東慧站在面前。
“陪我走走吧。”宣東慧說。
兩人出了西餐廳,在濱江公園的林蔭道漫步,月色下,宣東慧的面龐皎潔無暇,美得讓人心動,這是一種成熟端莊的美,和宋雙那種青春活潑的美,鄭佳一那種知性飄逸的美比起來,各有千秋。
宣東慧說:“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會和商玉成在一起。”
劉漢東無語,雖然宣東慧是他的初戀,但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對于兩個人的未來,他已經毫無好奇感和期待感,舊夢重溫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男人的本性還是讓他有些不開心,因為商玉成并不是好的歸宿。
宣東慧幽幽道:“商玉成集合了幾乎所有農村暴發戶富二代的特點,目中無人,土的掉渣,揮金如土,不學無術,但是他有一點好處,就是不花心,對我好,我拒絕了他無數次,他依然癡心不改,我已經三十歲了,空姐這碗飯很辛苦,吃不了多久,我要找個港灣了。”
劉漢東沉默了一會兒道:“只要對你好,富二代也沒關系,感覺商玉成挺上進的,我看他名片上印著工業園副總經理的頭銜。”
宣東慧說:“家族企業,不傳給子孫后代,難道交給國家啊,商玉成一直以來不受重視,這回他爺爺讓他當了個副總,挺賣力氣的,這不,工業園出了事故,心急火燎的趕回去處理來著,飯都顧不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