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再次起飛,朱小強等十余人終于抵達了中東第一銷金窟,夢幻都市迪拜,當劉漢東乘車前往哈里發塔阿瑪尼酒店的時候,這些勞務輸出的同胞們還在機場等待大巴車。
等了足有一個小時,當地合作單位的一輛凱斯鮑爾大巴車將朱小強等人接往駐地,車里冷氣很足,望著窗外的異國風情,朱小強激動萬分,躊躇滿志,同車的除了十幾個中國人,還有三十多個膚色黝黑的南亞人,嘰里呱啦說著聽不懂的話,但大家的興奮之情是一樣的,仿佛等待他們的是無盡的鈔票。
大巴車并沒有開進繁華的迪拜城市,而是開進了海邊一處巨大的營地,這里到處都是集裝箱改成的房子,一眼望不到盡頭,飲水槽旁蹲著上百個頭戴小白帽的南亞人,他們洗衣服刷碗,有的直接蹲著洗澡擦身,看的朱小強等人目瞪口呆。
“到站了,各位。”中東籍工作人員用蹩腳的英語招呼大家下車,從空調車里下到地面上,烈日當空,熱浪撲面,朱小強的眼鏡片立刻被蒸汽蒙上,啥也看不見了,其他人也怨聲載道,說你們承諾的不是酒店客房么,怎么把我們拉這兒來了。
工作人員解釋說:“臨時出了一點狀況,本地勞務公司倒閉了,現在沒有工作給大家,你們先住下,等兩天,我們會想辦法的。”
有人不滿道:“你們這是騙錢!我要退錢,回國!”
工作人員說:“不要激動,我們也是受害者,你們先暫時忍耐一下,我們立刻聯系其他公司,總之絕對給你們安排好工作。”
既來之則安之,大家誰也不想折騰,暫且聽信了他的話,住進了集裝箱,這里條件極為艱苦,鐵皮房子酷熱難當,屋里架著三層鐵床,污穢不堪,老鼠橫行,沒有空調,只有中國產的電扇,吹出來的都是熱風,而且飲水洗澡都得排隊。
十幾個中國人失望之極,聚在一起商量,討論來討論去,誰也拿不出個主意來,巨大的落差和身在異國的惶恐,讓他們失去了勇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勞務公司的良心上。
勞務公司的人給他們送來了盒飯,印度咖喱飯,米飯澆上黃色的咖喱湯,連勺子都不給,入鄉隨俗,中東人吃飯都是手抓,在這個營地住著的上萬南亞建筑工人也是用手抓,中國人就別搞特殊化了。
“把飯盒留著,洗洗干凈,下次還能用。”工作人員說。
朱小強等人吃完飯,拿著塑料飯盒去刷碗,順便喝了口自來水,呸的一聲就吐了,自來水有股怪味,見多識廣的人就說了,迪拜的水都是海水淡化的,就這樣價錢還比汽油貴,能喝上清水就算不錯了,別窮講究了。
“那那那富豪們喝什么?”有個比朱小強還年輕的結巴小伙子傻乎乎的問道。
“廢話,富豪當然喝歐洲進口的礦泉水,玻璃瓶裝的那種,一小瓶就得幾百塊。”朱小強適時賣弄著自己的見識。
“強強強,強哥,咱咱咱,咱以后也能喝上幾,幾百塊一瓶的礦泉水吧?”結巴小伙瞪著眼睛,望著遠處燈火璀璨,紙醉金迷的迪拜夜景,癡癡地問道。
“能,一定能。”朱小強斬釘截鐵的說道。
一夜難眠,迪拜夜間溫度也極高,白天被曬透的土地夜晚散發出熱量來,集裝箱改造的鐵皮屋毫無隔溫能力,熱的人輾轉反側,汗流浹背。
就這樣等了整整三天,勞務公司的人連影子都不見,包括十三名中國人在內的五十名外來勞工陷入絕境,他們的護照都被收走,語言不通,異國他鄉,雖然沒人看守,但也不敢走出營地,只能每天花錢從鄰近的孟加拉建筑工人那里買東西吃。
第四天,就在朱小強等人商量著進城去找中國領事館的時候,勞務公司的人終于來了,給每個人賠禮道歉,說是經過他們緊急協調,終于聯系上另外一家用人單位,待遇變動不大,不過工作地點不在迪拜,而是換成了科威特。
大家一想,科威特也不錯,富得流油的海灣國家,在那兒打工,一樣能賺大錢。
工作人員給他們每人一份新合同,滿紙都是阿拉伯文,大家也看不懂,到這份上也沒啥可顧慮的了,一個個簽了字按上手印,聽天由命吧。
五十個勞務人員再次登車,這回不是豪華的凱斯鮑爾了,而是印度出產的TATA長途客車,又破又舊還沒空調,行駛在沙漠公路上,就跟烤爐里的面包片差不多。
朱小強在顛簸中居然睡著了,在夢中他變成了阿拉伯王子,英俊瀟灑,白衣飄飄,坐著飛毯迎娶美麗的公主……
大漠夕陽,駝鈴悠揚,不知道開了多久,長途車終于通過了邊境,又是漫長的跋涉,第二次通過邊境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沙漠上拉著鐵絲網,所有指示牌上都是阿拉伯文字,大家兩眼一抹黑,啥也不認識,只能猜測過了這道關口,就是科威特了。
可是情況有些出乎意料,長途車繼續前行,前路漫漫,兩旁沙漠里居然有炸飛的坦克炮塔殘骸,朱小強知道當初海灣戰爭的時候,有條著名的死亡公路,聯軍的飛機在這條道路上將伊拉克從科威特撤出的部隊殺的血流成河,大概就是這條路了,不過,為什么一直向北呢,向北不就是伊拉克了么?
他的懷疑終于變成了事實,長途車進了一座城市,滿眼都是破敗景象,哪里有豪華都市科威特城的樣子,事到如今,勞務公司的人才說了實話,和你們簽約的是伊拉克公司,這里是納西里耶,以后你們就在這兒工作吧。
眾人終于明白,他們被賣了,就和上世紀的華工一樣,被人當豬仔賣了,連人身自由都不能保證,就這樣淪為奴隸了,大家怒不可遏,吵吵嚷嚷,可是當挎著AK47的警察氣勢洶洶地出現后,就都消停了。
合同白紙黑字,違約要繳納罰金的,況且在人家的地盤上,把你弄死也就弄死了,大使館也不會為你一個小老百姓出頭,人離鄉賤,就是這樣殘酷,誰也不想變成伊拉克沙漠上的一具干尸,所以鬧歸鬧,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們被賣給一家建筑公司當工人,每人月薪三百美元,也就是不到兩千塊人民幣,為了掙這點錢,千里迢迢跑到外國,還交了幾萬塊的中介費,簡直就是坑爹。
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朱小強儼然成了勞工中的主心骨,他悄悄告訴工友們,忍辱負重干下去,瞅機會逃跑,到巴格達去找中國大使館求助。
“強強,強哥,聽說巴格拉那,那邊在打仗。”結巴小伙說。
朱小強傻了,北邊ISIS鬧得兇,南邊沙特和科威特邊境有軍警把守,偷渡搞不好是要擊斃的,到處都是沙漠,路牌也不認識,走哪兒都是一個死啊。
朱小強夢碎伊拉克的時候,劉漢東正在科林酋長國和秦家兄弟籌劃大計,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與賽義德殿下搭上線,以中炎黃辦事處的名義求見殿下是不可能的事情,科林雖然是小國,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政府各個部門一應俱全,就算是中炎黃老總宋劍鋒親自來,也只能和外交部長進行會晤。
以大使館的名義搞活動,把賽義德殿下請來,也是不可行的,因為科林酋長國目前的風向是親近歐美,和中國只保持著不咸不淡的常規關系,即便是賽義德殿下本人,也并不是親華派,他僅僅是想借助中國的資源而已,即便如此也只是有關部門的猜測,賽義德殿下從未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對中國的好感,他甚至從未去過中國。
而且,王儲是個非常多疑的人,他痛恨一切針對自己的陰謀,哪怕是善意的,如果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么劉漢東在迪拜救過賽義德的恩情,就會產生反效果,造成極壞的后果。
劉漢東不耐煩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二部是干什么吃的?”
駐外武官大多是總參二部派出的情報軍官,秦鷹揚顯然就是此類,按說這種人應該手眼通天,資源無限,可是秦鷹揚卻兩手一攤,無可奈何道:“你要搞清楚,科林的資源很有限,即便把他們的油田全拿下,對我國的能源安全也只是錦上添花的作用,油船一樣要走霍爾木茲海峽,一樣要走印度洋、馬六甲,本質區別不大,所以我們能拿到的資源很少很少。”
劉漢東問:“很少很少是多少?”
秦鷹揚說:“只有我自己,現在又得到了國家的強力支援,一共有三個人了。”
劉漢東和秦顯揚面面相覷,合著強力支援就是他倆啊。
“這個計劃是我提出的,我們部長讓我嘗試一下,如果可行,外交部門會提供一些幫助,但是主要還是靠我們三個人。”秦鷹揚干巴巴地說,顯然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
秦顯揚卻堅定無比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相信我們會成功的。”
劉漢東站了起來,椅子差點帶倒:“拉倒吧,老秦,沒戲,別折騰了,就咱三個人,還想讓人家王儲把油田賣給中炎黃,和咱們合建煉油廠,我雖然不大懂國際政治,也知道這里面的水深,別說美國人的勢力了,就是那幾個老牌的歐美石油公司就能用一只指頭把咱們按死。”
他一指秦顯揚:“指導員知道,張邦憲是個什么水平,尸位素餐的官僚,指望他協助,門都沒有,依我看,咱們還是洗洗睡吧。”
說著,他拿起一本阿拉伯語詞典,上廁所去了。
“他會參加行動的。”秦鷹揚自信滿滿道。
“我也相信他,小劉雖然吊兒郎當的,但是有一顆愛國的赤誠之心。”秦顯揚附和道。
秦鷹揚搖搖頭:“不,他會參加是因為……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