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獨立團的兵力還不足以包圍占地巨大的小商村工業園,但是封鎖主要路口的實力還是有的,弄輛卡車往路上一橫,誰也別想進出。
工業園可不光是有青石高科一家,還有在劉書記大力主導下入主園區的很多外資企業,正值上班早高峰,路口被封,道路上堵了上百輛車,喇叭聲此起彼伏,上班族面臨遲到,焦躁不安,民兵們卻不為所動,以軍事行動為名振振有詞的回應。
與此同時,應急大隊已經沖進了工業園保安部,與百余名保安對峙,雙方劍拔弩張,沖突一觸即發,這要是打起來恐怕就收不住了,搞不好會有死傷。
商裕民和商富民兩兄弟都沒出現在一線,而是躲在了幕后進行指揮,場面越鬧越大,兩人心里也沒底,不約而同的奔赴老屋面見父親。
商永貴早就起床了,照例下地干活,照顧他種的一畦菜地,一群蘆花雞,兩只烏克蘭大白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把農活干,哪怕外面打破頭,電話響不斷,他也置之不理。
直到喂完了豬,商永貴才回到屋里,點起一袋煙,吧嗒吧嗒抽著,對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大隊會計說:“讓老四先進來。”
一分鐘后,商富民進來了,滿臉焦躁道:“爹,您老再不管管,民兵就把工業園拆了,那可是咱村的工業基地啊,現在全亂了套了,人、車都不能進出,全是老大搞的鬼,對了,他還把北京來的領導給扣了,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商永貴吐出一股煙霧,淡淡道:“亂了好,亂了敵人,鍛煉了群眾。”
商富民說:“爹,您再不出手,恐怕要打死人了,不錯,是我先動的人,因為民兵把謝俊宇綁了,我不能不管。”
商永貴依然是不冷不熱,不急不躁:“哦,這樣啊。”
商富民雖然最近比較得寵,但是父親隨時可以更換接班人,他有些緊張起來,想擦汗又不敢,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讓老大進來。”商永貴說。
商裕民大踏步的進來了,張口道:“爹,咱村進特務了,是謝俊宇和老四領進來的,這就叫引狼入室。”
商永貴說:“特務呢?”
“讓老四救走了。”商裕民做氣憤填膺狀。
商富民急眼了:“你這是借機生事。人不在我這。”
“不知道是誰在生事,帶隊砸人武部,虧你干得出來。”商裕民冷笑道。
商永貴擺擺手,兩兄弟都不敢吭氣了。
“先把部隊撤下來,讓外人看了怎么說咱們。”商永貴道。
兩人各自打手機,安排民兵和保安保持克制,千萬不要動手。
商永貴又說:“老大,把村口的哨卡也撤了吧。”
“爹,不行啊,特務跑了咋辦。”商裕民道。
小商村的太上皇輕蔑的笑笑:“跑不了的。”隨即又對商富民說:“老四,這今天這個事兒是你不對,人民內部矛盾,是不能動手的,只能文斗不許武斗,這個道理你都不懂么。”
商富民點頭如搗蒜:“爹,我記下了。”
商永貴又轉向老大:“你的警惕性太差了,把人關人武部會議室里,連個看守都沒有,這要是戰爭時期,你就是瀆職罪,要槍斃的。”
話雖然說的狠,但是也肯定了老大的行動是真確的。商裕民心中大定,嚴肅道:“爹,我這就安排精干人員搜捕。”
商永貴說:“別忙乎了,人在我這,你倆回去先,等我的信兒。”
兩兄弟諾諾退出,出門誰也不搭理誰,各自離去。
封鎖全村各個進出要道以及圍堵工業園道路的民兵們接到無線電指令,全部撤離,嚴陣以待的保安們也收到通知,戒備解除。
一場危機化解,外人莫名其妙,還以為是民兵訓練演習,內部人才明白,商家兩兄弟的矛盾已經白熱化。
商富民回到辦公室,忐忑不安,心亂如麻,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老大說什么進特務,難不成發改委領導是特務?
正胡思亂想,門被敲響,進來的居然是謝俊宇,他面色灰白,無精打采,進門一屁股坐進沙發,沒說話先把煙點上,狠狠抽了幾口。
“老謝,咋回事?”商富民問道。
“別提了,讓老大擺了一道,我懷疑發改委領導是老大找的托兒,故意來整咱倆的。”謝俊宇沮喪道。
保安攻打人武部之前,他和“賈元任”就逃離了那里,那個老賈真的有點本事用回形針就能把門鎖投開,帶著他從后門離開,眼瞅著就安全了,卻忽然被幾個綠衣人攔下,二話不說把他們抓了起來,“賈元任”想逃跑,被人打翻在地,上了背銬,自己絲毫不敢反抗,因為那些綠衣人是商永貴身邊的警衛人員,相當于小商村的中央警衛局、中南海保鏢、大內高手,只有老頭子才能派遣的動。
謝俊宇被扣了兩個鐘頭,好煙好茶伺候著,也沒人問話,然后突然就給放了,這樣反而讓他心中更加沒底,思來想去,決定倒打一耙,把水攪渾,就說賈元任是老大安排的托兒,故意來整自己和商富民的,這樣才能把商富民和自己綁在一起共同進退。
商富民很憤怒,但也理解大哥,最是無情帝王家,身為小商村的接班人之人,不遺余力的打擊競爭對手是合情合理的,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做的,要怪,就怪大家不該生在這么一個偉大的村干部家庭吧。
韋生文又回到了地牢,,身上的衣服再次被扒光,只穿著一條小褲衩,依然被關在鐵籠子里,紋絲不能動,他嘴里藏著一根回形針,就壓在舌頭下面,只等著看守離開就投開鎖頭,不過這回人家顯然長了心眼,有人拿過電焊面罩和焊槍,硬是把鐵籠子的門給焊死了。
老鬼并不絕望,因為他已經給劉漢東發送了緊急求援信號,還用先前搶來的值班員的手機發了幾張照片過去,現在就等劉漢東來接自己出去了。
地牢里進來幾個人,都穿綠色馬褲呢老式軍裝,干練精神,他們是來審問老鬼的,為首一人目光炯炯,直視他的眼睛道:“我們查過了,發改委沒你這號人,你在覃縣確實當過副縣長,但身份也是偽造的,你到底是誰,又是誰派你來的,別提什么公安部不公安部的,我們也核實過了,沒你這號人,更不會有人對小商村下手。”
老鬼眼見沒法騙了,只好嘆口氣招供了:“好吧,我說,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精心做了這么一個局,就是想騙商家的錢。”
審問者道:“那余嫣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老鬼道:“我想拿住謝俊宇的把柄,提前做了工作。”
“不對,你還有沒說的!”審問者顯然是個老手,對韋生文的答案并不滿意,他身后的人拿出一個皮包,打開,里面全是各式各樣的刑具,顯然是準備上手段了。
老鬼靈機一動,想到了保安和民兵打得血頭血臉的場景,便道:“我這人又不是黨員,求財而已,被給我用那個,我說,我說,這個活兒,是有人提供的內情,我們才下手的,司馬秘書長是中間人,你們找他去。”
這個答案蒙對了,綠衣人收隊離開,去向老爺子報告。
商永貴對這個答案也是認可的,他早料到是老大在陰老四,故意下套設局,讓北京來的騙子得手,讓老四丟人現眼,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兄弟之間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身為父親,商永貴卻并無內疚之心,他飽讀名著,最愛看二月河的書,連康熙大帝那樣的英明帝王都不能制止皇子們的自相殘殺,自己一個村委書記層次的老人,怎么可能做的比康熙爺還好,他只能盡力維持平衡,既保持村子的穩定大局,又保持兒子們的狼性和競爭精神。
今天這次危機,是以往種種矛盾積累的總爆發,需要適當的調整一下策略了。
中午,商永貴罕見的召集兒女們一起吃午飯,飯桌上他啥也不說,赤著腳蹲在椅子上轉著碗喝稀飯,黃花梨的餐桌旁,兒子女婿們腰間耀眼的愛馬仕腰帶頭閃著金光,女兒們的夏奈爾、古琦爭奇斗艷,可這幫暴發戶們在老農打扮的商永貴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商永貴用毛竹筷子指著桌上的咸菜說:“吃,都吃啊。”
大家都象征性的動筷子,老爺子召集大伙兒來,目的肯定不是喝稀飯吃咸菜的。
商永貴吸溜吸溜喝完了稀飯,把空碗一放,說:“從今天起,老大不再管民兵。”
商裕民心里一冷。
“去工業園當個董事長吧。”商永貴接著說,“老四繼續當總經理,另外兼任民兵團副團長。”
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老爺子這是學毛主席他老人家,玩八大軍區司令對調呢,局勢
謝俊宇低著頭,等待著自己的新任命,可是沒有等來,商永貴一擺手:“不想吃拉倒,都走吧。”
商家的皇子公主駙馬們乖乖走了,沒人問那個“特務”的下場是什么,因為答案只有一個。
對于掌握了商家丑聞的人,唯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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