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就像一盤玉珠灑落,輕盈悅耳間,卻又是清脆有力,絲毫沒有半分閃閃躲躲的味道。
剛才那一番話,只要是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聽了,恐怕都會激動的暴跳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像柳含煙這等傾國傾城的絕色,卻不是誰都可以染指的,甚至,這全天下間,幾乎都很難找出能與這等佳人般配的男子。
長期以來,北風城風華絕代的“雙嬌”,一直被整個云州乃至四方諸侯津津樂道。
世人皆言:“得其一女,猶如天賜,今生何求?”這句話不僅只是說說而已的。
要知道,若論生意規模,柳古在北風城中頂多只能算三流商賈,甚至三流都算不上,可是,因為膝下有著柳含煙這樣一位被無數世家子弟、年輕俊杰追捧的寶貝女兒,他柳古的身份,一下子被太高了數倍不止,很多北風城附近的達官貴族,皆是想要與他深交,而其中的目的,無一例外,皆是認為柳含煙將來肯定能加入一方巨擎門下,到那時候,他們也能跟著從柳含煙父親的身上嘗到些甜頭。
由此可見,柳含煙在北風城乃至于整個云州,是多么的受人追捧,憑著她小小年紀展露出來的傾城絕色,就連北風侯澹臺青山都對他們柳家格外關照,甚至不惜讓自己的掌上明珠澹臺婉凝與之深交……
可眼下,面對這位堪稱人間尤物的少女那等無異于要以身相許的說辭,沈辰卻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玩太過火了!
事已至此,沈辰豈會還猜不到此前這姑娘為何會那般心事重重,合著她一直就在尋思昨夜自己因為一時生氣,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啊?
更讓沈辰無語抹汗的是,這姑娘尋思了半天,最終的結果……竟然是這般要把她自己往絕路上逼,好歹她也是芳齡十七八歲了,怎么就轉不過這個彎呢,難道真的猜不出自己說的那是氣話,豈能當真?
“咳咳……含煙姑娘,我想你誤會了,在下昨夜只是氣不過你父親那般陰險,所以才說了些氣話,你千萬不要當真啊,這種事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意氣用事的……”
當即,沈辰強忍著滿頭黑線,又把自己的立場重復了一遍,而且生怕這姑娘再次誤會,沈辰還把話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楚,甚至不惜苦口婆心的相勸。
卻不想,在聽完他這番說辭后,柳含煙非但沒有釋然,那剛才鼓足了勇氣掛在俏臉上的決然,頃刻間化為了一抹濃濃的哀怨之色,一對空靈大眼中,水霧開始緩緩彌漫,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公子何須如此,不管你是當真還是隨意,含煙既然說了剛才那番話,便不會反悔!”
熟悉之后,柳含煙俏臉上終于有著兩行熱淚滑落,美眸迷離,宛如秋水般楚楚動人。
她此刻就好像已經把自己推倒了懸崖邊上,那滿臉的恍惚,沈辰剛才說的那些,分明就是沒有聽進去絲毫,眉宇間除了哀怨,還流露著一抹讓人心憐的偏執。
淚眼朦朧間,只見她自衣袖間取出了一塊溫潤如雪的白玉玲瓏心,依依不舍的最后瞥了一眼后,將其連帶紅繩,一起放在了面前的圓桌上。
驀地,少女一晃衣袖,擦干淚痕,悄無聲息的朝門外走去,而后在門口微微頓足,沒有轉過螓首,也不管那邊沈辰愣在原地在想什么,柔聲輕囈道:“這塊玲瓏白玉對含煙比生命還要珍貴,還望公子好生收藏!”說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客棧樓道間,衣袂飄飄,留下一陣泣不成聲的抽泣。
“咦?含煙原來你也在這里啊,我還說待會兒約你和沈辰哥哥一起去逛這里的夜市…”
偏偏就在這時,澹臺婉凝剛好路過門口,似乎是來找她的沈辰哥哥的,正好在進門的前一刻看到了柳含煙的背影,隱約間還聽到一陣哭泣聲。
“婉凝?”
澹臺婉凝突然出現,大廳中還在愣神的沈辰,猛地驚醒,然而他順手拿起圓桌上的那塊白玉玲瓏,還不待出言解釋,下一霎,蓮步輕移踏剛進門口的少女,已經第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那塊溫潤白玉。
“沈辰哥哥,你們……”僅僅只是一瞬間,澹臺婉凝便是美眸泛起水霧,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她自小與柳含煙一起長大,二人親如姐妹,那塊白玉對于自己那位好姐姐代表什么,她豈會不知?
這一霎,縱使以澹臺婉凝淡雅出塵心性,頃刻間也是有種心神一顫的錯覺,她美眸發紅,眨眼間,淚珠便是打濕了俏臉上的那一簾輕紗。
“婉凝你……你…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不知為何,看到少女那般傷心落淚,歷來雷打不動的沈辰,竟然出現了慌亂,連說話都不利落了,連忙沖上去扶住澹臺婉凝的嬌軀,生怕這小妮子也是像剛才那位讓人頭疼的姐姐一樣,什么都不說清楚就跑了。
“那沈辰哥哥你倒是說啊……”澹臺婉凝輕紗下的腮幫微微鼓起,美眸還在大滴大滴的掉眼淚,氣呼呼的模樣,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婉凝你聽我說,這玉玲瓏,是喊冤姑娘自己給我的,跟你哥我沒有半點兒關系啊!”沈辰晃了晃腦袋,趕緊解釋道,這妮子那般模樣,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她才十幾歲啊,小小年紀便是讓人如此神魂顛倒,長大了那豈不是要顛倒眾生……
“真的么?”少女半信半疑的盯著他,擺明了是知道這其中肯定大有內情!
之前就被柳含煙溫婉動人的姑娘折騰的夠嗆,還沒回過神,又被這小妮子一鬧,沈辰算是徹底被打敗了,當即,一邊狂抹汗,一面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事無巨細,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就生怕這小妮子再鬧騰。
然而,靜靜的聽著沈辰把話說完,末了,少女非但沒有釋然,美眸愈發氣結的眼淚直落,嗔怪的瞪著沈辰,氣結的發顫:“沈辰哥哥,你……你……你怎么能對含煙的父親提出那等要求呢,你你你…你簡直太混賬了!”
“婉凝,我……”被小妮子如此毫不客氣的一頓數落,一時間,沈辰真的發懵了!
印象里,這妮子別說跟自己這般大發雷霆,就算是小時候被自己欺負的哇哇大哭,事后也都毫無意外會乖乖回到自己身邊,像只小乖貓般粘住他不放,這些昔年的青澀記憶,沈辰現在想想都好笑,感慨那時候的跟屁蟲好哄騙。
可眼下……
沈辰實在是一頭霧水,按理說自己剛才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啊,怎么小妮子還這般激動,甚至……居然還破天荒的嗔怪自己是混賬?
沈辰的思維,這一下真的被攪亂了。
他自然不敢跟這妮子對著干,連忙將姿態放到最低,好言安慰道:“婉凝妮子,你哥我到底哪錯了,能說的明白些么,妮子你這樣一棍子就把哥打死,我冤枉啊!”
“哼!”澹臺婉凝這回似乎是真的生氣了,小嘴一挑,氣呼呼的偏過了頭去。
看到這般情景,沈辰除了一陣頭大外,似乎真心沒轍了,當即,使盡渾身解數,開始好生安慰小妮子,他雖然前輩子是個小混混出生,但實在不善于花言巧語,遇到這種事情,自己都覺得這張嘴笨拙的要命。
不過還好,澹臺婉凝畢竟才十三四歲,雖然已經沒的不像話,但心性還是有些小女孩的柔軟,眼看沈辰在他面前磨嘴皮子,弄的滿頭大汗,片刻之后,賭氣的俏臉終于漸漸舒緩了下來,眸光一轉,不再像剛才那般不搭理沈辰。
“沈辰哥哥……這件事,你真的很可惡……”少女語氣低落的埋怨著,眉宇間愈發委屈了。
“唉…”說了這么多,沈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嘆了口氣,有些疲憊的探出手,將小妮子俏臉上的輕紗接下來,放在一旁,而后開始笨手笨腳的幫小妮子擦去淚痕,或許是太累的緣故,沈辰已經不再去刻意關注小妮子那張讓人為之恍惚的俏臉,倒像是大哥哥在為小女孩擦拭淚珠…
“沈辰哥哥,你生婉凝氣了么…”看到沈辰一臉的疲憊,澹臺婉凝心頭一軟,鬼使神差的竟然忘了剛才的事兒,開始有些暗暗自責,小女孩那種忽暗忽明的心性轉變,一時間顯露無疑。
“沒,我只是覺得這事兒來的有些不明不白…”沈辰無力的搖搖頭,此刻靜下心來,他愈發后悔昨晚的舉動了,剛才那件事,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他的一些話或者一些舉動,似乎觸碰到了那姑娘的一些禁忌。
“沈辰哥哥,如果你沒有提出那等要求,含煙還會猶豫三分,但你自己都那么說了,也不能怪她會把自己逼上這條絕路……”澹臺婉凝同樣是幽幽的說著,美眸中有著復雜的微光流轉。
“這……”沈辰面露疑惑,摸了摸鼻子。
“沈辰哥哥你有所不知,含煙的娘親林如玉,昔年乃是北風城很有名氣的大家閨秀,只是后來林家遭逢變故,家道中落,林伯母的父親為了避免家族窮困潦倒,于是便狠下心來,讓林伯母與那時生意已經做的風風火火的柳古伯父聯姻。”
澹臺婉凝幽幽的解釋著,美眸中有著一抹黯然,嘆息道:“可那個時候,林伯母已經有了一個對她有著莫大恩情的意中人,權衡再三,林伯母最終選擇了放手,為林家做出了犧牲,之后的幾十年,林伯母郁郁寡歡,終日望眼欲穿,心中始終放不下當年的遺憾,一直覺得自己愧對了當年那個對她有恩的情郎,而在臨終之前,更是噙著兩行清淚囑咐含煙‘無論將來的歸宿如何,切莫讓自己心中留下遺憾’,甚至可以說,如今含煙之所以變的那般柔柔弱弱,恐怕就是受到了她那位苦命娘親的影響……”
“可這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呢?”沈辰訕訕的干笑道,很是心虛,顯然也是聯想到了其中的一些淵源…
“哼!沈辰哥哥你這根木頭,怎么就半點兒不懂女孩心呢?”澹臺婉凝幽怨的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以含煙那溫婉柔順的性子,娘親的話,她恐怕一輩子都會記載心上,林伯母這一生的悲劇,她更是每一個片段都印在眸子里,昨夜沈辰哥哥你要含煙以身相許,又對人家姑娘有著救命大恩,讓人家姑娘勾起了自己娘親的傷心往事,彷徨無措間,自然做出了這般選擇,沈辰哥哥你還好意思說……”
憤憤的數落著,少女的美眸中,又開始閃爍著晶瑩的淚珠,一張謫仙般的小臉,竟是委屈幽怨之色,就好像她才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