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尊戰將而言,沒有什么比親率大軍踏足曾經留給自己子民無盡災難的敵對勢力疆域更值得稱道了。
“比侑大人讓我等捎帶一些話,大人說,他雖然鎮守西面防線一生,但如今的目標,已經不止于此,也希望在動亂大時代來臨之際,隨同殿下征戰在生命與自然信仰的最前端。”西格瑪輕嘆道,目光有些復雜,當日他甚至主張要以陰狠手段對付這個年輕人。
那場沖突中,索額圖戰將最終替他們成為了女神怒火的裁決替罪羊,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難以釋懷。
而且,他是嫡系的權貴后裔,昔日無論自己還是家族,都是神權擴散陣營的堅定支持者。
但正如早前比侑大人勸慰他們的那樣,那些只是夢幻空花,生命與自然信仰的永恒宗旨中,容不下他們的那些私心主張,那是一種注定黯然收場的偏執,與其將來悔恨,不如早日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比侑大人還特意提到了這位他們眼中的“外來者”,比侑大人感嘆說,他們的眼界終歸難以企及神帝,在至高女神眼中,生命與自然的信仰沒有國界,只要理想有共通點,就是一路人……
安排好戰爭與神殿未來方向,沈辰并未急于上路,而是帶著一些親密的人,要去大森林中的一個小部落。
竹熙村依舊寧和,村落不大,樹人族人們的生活,也是平淡,但并不缺少樂趣。
老樹人們在樹樁上曬太陽,年輕的樹人,則在那里打磨標槍,準備外出打獵。
神界的大環境在劇變,但對于蕓蕓眾生中的一個小部落而言,他們猶如一顆砂礫,無盡的浪潮,終歸席卷不到身上,而縱然去深入了解那些東西,也只能像是井底之蛙般,望著無盡蒼穹感嘆。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生活還要繼續,衣食住行,婚喪嫁娶,清晨起來練功強身健體,依舊是平淡中永恒不變的旋律。
這只是一個縮影,像這樣的地方,猶如滄海一粟,神界每個角落比比皆是。
他們無法理解神權,但卻是最虔誠的信徒,任何問題和災難來臨,都會第一時間想到禱告自己心中的神祇。
如果有一天,連信仰和神祇都轟然倒塌了,或許便是他們接受寂滅的開始……
有了酋長部的特別照顧,如今竹熙村所在的環境,安穩了許多,一切依舊,仿佛不曾離開過。
樹人女子馬蘇如今已經嫁做人婦,但并未離開竹熙村,那個其它樹人部落的小伙子,心甘情愿入贅了這里,馬蘇在那編織籮筐,她的夫君則是在招呼幾歲大的樹人小家伙。
村子最末尾的那間樹屋外,杰夫老族長抬著一張樹皮,在給族里的年輕人講故事,將一個人曾經在村子里生的點點滴滴。
那個人如今已是大6億萬子民禱告的神騎,昔日雖然只在村落里停留過一年多,但卻成為了竹熙村族人有著不真實的懷念,一旦提起,都會容光煥。
其實,縱然沒有酋長部的照顧,如今的竹熙村,也讓這片地帶的其它部落望而生畏。
這個樹人小部落不需要任何強者坐鎮,只是那樣一段經歷,就讓附近的其它部落不敢觸怒分毫,當初,連這片森林中的不少大酋長部,都親自派大人物來登門造訪,送上豐厚禮物。
多年過去后,這里才逐漸安寧了下來。
神殿源力開啟,沈辰一行人神降這片森林,而今身為神祇,沈辰才切身體會到用另一種手段打破空間桎梏的美妙。
為了不引起太多的騷動,沈辰在視覺上屏蔽了神將的漫天神光和巨大動靜。
繞是如此,這片地帶隱藏的諸多強大存在,也是第一時間感知到了那可怕的波動,戰戰兢兢的蟄伏了下來,收斂氣息,生怕觸怒那些人。
如今這片疆域已經劃入了輪回神殿的領地,他們自然清楚是什么人物突然出現在了這里。
縱然是那種神王級的恐怖生靈,也是徹底安分了,那是無法觸怒的威嚴,一尊神王級生靈在神殿面前,并不具備威脅力……
沈辰一行人在森林中步行,接近竹熙村的時候,西澤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沖了上去,站在村子圍墻前,笑的很燦爛。
他沒有哭,樹人也沒有這么脆弱,只是覺得此番歷練回來,有著做夢一樣的收獲,難以壓抑心中的狂喜。
他沒有那種足夠讓神殿重視的天賦,原本加入森林大軍,成為優秀戰士已經是理想,但如今,那種理想早已平淡無奇。
他加入了輪回大軍,并且正在獲得神殿的培養,一次次的洗禮,一次次蛻變,沈辰無視他的天賦,要將他和阿木、樹隴三人,培養成自身真正能夠在神殿內站得住腳的人物。
而西澤如今的念頭就是成為輪回戰將,這在曾經,別人一定以為他瘋了。
在圍墻后玩耍的一群小樹人,看到了他,有大一點的孩子認出了他,驚喜叫道“西澤叔叔!”
孩子的聲音響亮清澈,傳遍了原本就不大的村子。
“西澤回來了!”
“那小崽子回來了!”
杰夫老族長和大祭司也聽到了孩子的叫聲,蒼老身軀顫抖,帶著不少族人趕了出來。
他們可是聽馬蘇說,昔日這臭小子跟著那個人離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后來那位殿下名動大6,他們歡喜之余,也是憂愁,覺得以這臭小子的本事,上了西面那種戰場,肯定已經光榮犧牲了。
如今大活人站在那里,村落上下自然難以平靜。
“好,好,臭小子你終于回來了,沒有戰死就好。”杰夫老族長欣喜不已,這是他以往看中的部落接班人,時隔多年不見,修為氣息已經遠遠過了他,進入神將領域。
這已經直逼竹熙村的祖先了,這次歷練收獲很大。
“西澤叔叔,母親說你九年前是跟著神靈離開的,你現在回來,是在神靈身邊表現不佳,被神靈淘汰了嗎?”馬蘇家的小豆丁,奶聲奶氣的望著他,眨動大眼。
“哈哈哈!”
這番話,讓所有族人哄笑,其實杰夫族長他們也很好奇西澤為何突然回到了部落,但這些可以過后慢慢詢問。
“呵呵,老族長,我還沒進去,這么快就要關門了嗎,老族長昔日說過,這里隨時歡迎我回來。”
就在老族長等準備關門將西澤迎接回去之際,一道輕笑聲響起,隨后以沈辰為的一群人,從樹林里走出。
以他們如今的能耐和地位,可以直接領地內的任何一個角落,包括竹熙村,但對于沈辰而言,那無法接受,對這些樹人,他始終有著最認真的尊重和感激。
曾經垂死之軀,在瓊曦的帶領下,這個樹人小村落收留了他們,并未他治傷,也不曾因為那種傷勢看不到希望而放棄,還請來了酋長部的大醫師。
沈辰這一生遇到過很多恩人,而這個村落的老族長他們,注定難以忘懷,如今即將奔赴最洶涌的戰場,對于沈辰而言,必須來這里一趟。
任何派出屬下賜予封賞的舉動,在他看來,都微不足道。
杰夫老族長、大祭司等人聞聲全身一顫,艱難的轉過身來,望著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身影,一時間目瞪口呆。
“拜見殿下!”
良久后,老族長、大祭司他們才恍然驚醒,誠惶誠恐中,想要向前朝拜,一尊神女降臨,就足以讓廣闊地域內無數生靈大禮恭迎,更何況是一尊神祇。
但就在老族長他們想要彎身的時候,一股柔和力量,卻是托住了他們,不曾讓他們真正跪伏下去。
“老族長你們是我的恩人,現在和以后,都無需如此,我也只是兌現當初的承諾,單純的回來看看這里,不用在乎外面的什么。”沈辰輕聲嘆道,一路往前,再回,身邊已經孤單。
也許,這是每一個朝著強者巔峰邁步之人無法回避的宿命,你走的路,哪怕是親人也未必跟的上。
他們終會在你之前死去,終會在有朝一日,用仰望的目光看著你。
對于這類人而言,那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成就,反而是一種枯寂安然的落寞。
“老族長,大祭司,你們不要讓殿下為難,他只是想回來看看大家。”西澤也是在旁不停解釋。
直到他磨破嘴皮,杰夫老族長他們才勉強站在了那里訕笑,盡管沈辰收斂了一切氣息,但知曉他如今的身份,那種無形的心理形象,依舊難以磨滅。
對于這些普通的子民而言,神祇是要無盡敬畏的,不要說神祇真正降臨,縱然在神祇的神像、畫像前失了禮數,都是一種罪惡。
這便是信仰,一種銘刻在靈魂深處的微妙存在,縱然是力量,也難以磨滅它。
竹熙村內,族長住處,杰夫老族長正在因為樹屋的簡陋慚愧萬分,沈辰卻很平靜的在一個樹墩上坐了下來。
安琪、莫琳他們幾個站在身邊,也是盡量表現的從容一些,她們是神族生靈,同樣會讓這些普通樹人感到壓力。
直到閑聊了很久,老族長和大祭司他們才慢慢放開,老族長有些目光復雜的唏噓:“對于竹熙村而言,存在的最大意義,便是昔日有幸能夠給殿下提供一些綿薄之力!”
“但對于我而言,那是難以忘懷的恩情。”沈辰也是輕嘆,“如果老族長愿意,不妨遷徙到輪回神城吧,我會找最適合繁衍生息的地方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