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端坐在黑色的礁石上,滿臉的沮喪,無比壯觀的海天一線的奇景也無法叫無涯開懷。桂老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是無涯第一次遭遇挫折。
憑著他父親無天的威名;憑著他奇跡般的修行速度;憑著他俊朗如雕塑一般的容貌,無論想要什么,無涯都是手到擒來。
然而,在龍珠兒身上,無涯第一次束手無策。在北俱蘆洲,無數的美麗少女為無涯神魂顛倒,即便是并稱雙姝的心月狐和孔飛霜也對無涯愛慕不已,然而,對于龍珠兒,他的這些手段似乎全部沒了用處。
身為貴公子的矜持讓無涯難以說出露骨的情話,而他每天仿佛跟屁蟲一般的舉動更是叫龍珠兒厭煩。
無涯曾在龍珠兒面前顯示自己的強橫修為,但是龍宮之內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和無涯差相仿佛的比比皆是。而和龍耀相比,無涯的修為更是渣一般的存在。比俊美,在龍族之內,沒有一個人長的丑怪,俊男美女讓人看到眼花繚亂,審美疲勞
無涯越是熱切,龍珠兒越是疏離。到了最后,更是見到無涯,龍珠兒便躲得遠遠的,叫無涯非常無奈。
“少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還請將老主人的正事兒放在心上才好。”桂老人可以用榆木疙瘩來形容,他在無涯身后躊躇了半晌,連措辭都構思了半日,結果這番勸說還不如免開尊口。
果然,無涯哭笑不得,有氣無力的道:“桂老,我現在沒有心情去想這些,讓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玩耍一番,再說其他!”
桂老人面露難色,遲疑的道:“可是,老主人的事情可耽擱不得!”
無涯原本對桂老甚是尊敬,可是失戀的男人通常不講道理,他也不回頭,只是問道:“桂老,我們兩人中以誰為主?”
桂老人臉色一暗,道:“自然是少主!”
“那就好,我們且選一個最繁華熱鬧的所在去瀟灑一番。嗯,就去那號稱地上紫薇清都的長安城吧。看看它究竟有什么了不起,比我們的白云帝都如何,竟敢這般自大。”說起長安,無涯的精神振奮了一些,看什么都順眼了不少。
長安城郊,唐城正大步向前,那個如洪荒巨獸般橫亙在大地之上的黑影已經隱約可見,唐城的心情也小有激動。
終于可以見到那個夢中的長安,唐城在青姚村時,曾經聽姚夫子度過一篇本朝開國四大才子之一盧照鄰的長篇巨著。雖然僅僅聽過一遍,但唐城對這詩篇喜愛異常,可以倒背如流,他心情大好的高歌起來。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百尺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游蜂戲蝶千門側,碧樹銀臺萬種色。
復道交窗作合歡,雙闕連甍垂鳳翼。
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莖云外直。
樓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詎相識?
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比目鴛鴦真可羨,雙去雙來君不見?
生憎帳額繡孤鸞,好取門簾帖雙燕。
雙燕雙飛繞畫梁,羅帷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著蟬翼,纖纖初月上鴉黃。
鴉黃粉白車中出,含嬌含態情非一。
妖童寶馬鐵連錢,娼婦盤龍金屈膝。
御史府中烏夜啼,廷尉門前雀欲棲。
隱隱朱城臨玉道,遙遙翠幰沒金堤。
挾彈飛鷹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橋西。
俱邀俠客芙蓉劍,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羅裙,清歌一囀口氛氳。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騎似云。
南陌北堂連北里,五劇三條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氣紅塵暗天起。
漢代金吾千騎來,翡翠屠蘇鸚鵡杯。
羅襦寶帶為君解,燕歌趙舞為君開。
別有豪華稱將相,轉日回天不相讓。
意氣由來排灌夫,專權判不容蕭相。
專權意氣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風。
自言歌舞長千載,自謂驕奢凌五公。
節物風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須臾改。
昔時金階白玉堂,即今惟見青松在。
寂寂寥寥揚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
獨有南山桂花發,飛來飛去襲人裾。
一首長歌誦畢,陡然聽得背后一人喝道:“好歌喉!”唐城扭頭一看,數匹快馬如風而至。只看外形,便知這些駿馬價值不菲,青驄、赤兔俱都是名種駿馬。銀作馬鞍,金作馬鐙,馬鬃更是被編成了五花錢的樣式,顯然主人甚至珍視。
“若是小哥兒愿去沖銷樓長歌一曲,保證是高朋滿座無虛席。”說話之人高坐馬背,胡須都有些花白,但其肩寬背直,一副威猛的樣子,腰間懸了一柄白玉為鞘的四尺長劍。此人雖未下馬,但言辭甚為誠懇,話不中聽,將他唐城比做戲子一般,可畢竟是一番好意。
要知道唐城此刻乃是一身的乞丐裝束,此人明顯是高官貴戚,竟然稱呼一聲小哥兒,可見其心中不乏善良。
“乞丐做三年,給個皇帝都不換。”唐城哈哈一笑,先說了一句廣為人知的笑言,然后才道:“老員外的好意,某心領了!”拱了拱手,唐城轉身大步而行。
出乎人意料的,并沒有什么狗腿子出馬來喝罵唐城,倒是那威猛老人后面一錦衣青年笑道:“李相爺的好意竟然被人無視,這可是少見的很哪!”
李相爺笑罵一聲,道:“是啊!你郭元振少年進士,可風骨還不如一乞兒,的確該痛飲兩杯才是!”名為郭震的青年臉上一陣尷尬,但他天性豪邁,只是一笑作罷。
一個長須文官模樣的人若有所思的道:“此人中氣十足,衣衫雖破,但平視王侯;身上污泥不少,但雙手潔白似玉。總而言之,此人絕非乞丐。”
“朝宗兄目光如炬,正是如此!”李相爺很是驚奇的看了一眼他這位至交好友,想不到身為清流的他并非不通事務。
談了幾句,幾人便將唐城的事情放倒了一邊,打馬向長安城奔去。他們都是殿堂中人,近日來,對朝堂之上的傾軋感到厭煩,故而一起出門游玩。
七八匹駿馬很快越過了唐城,繼續向長安奔去,可沒走多遠,幾人便遇到了襲擊。大路中央的一個商隊竟然是刺客偽裝,對八人展開了激烈的攻擊。
八人猝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放倒了一半,只有李相爺、郭震和另外兩個好手仍在抵抗。事發之時,唐城距離有百丈之遙,唐城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展露自己的風雷翅,只得運起云龍九現的功夫急急的趕去。
很是令人驚奇,幾人當中功夫最好的竟是那位李相爺,他手中的四尺長劍揮灑自如,蕩起多多寒梅,凌厲與優雅兼具,擋住了刺客的大半攻勢。那個名叫郭震的錦衣青年也殊為不凡,他手中一柄銹蝕斑駁的綠色長劍如長鯨飲水,大開大合,乃是戰場上的殺敵功夫,可惜在這種以技巧為主的打斗中,稍顯不足。刺客的人數極多,圍著四人狠狠砍殺,將他們全部擊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唐城拍馬趕到,以他如今的實力對付這些刺客,當真是所向披靡,指尖一點,便將彎刀擊的粉碎。唐城并未下殺手,他只為救人罷了。
可這些家伙當真是亡命之徒,沒有了武器仍在高呼酣戰。李相爺四人已然殺紅了眼,可沒有留手的意思,不一會兒,刺客便已經盡數伏誅,沒有一個人肯做俘虜。
看著一地的尸體,唐城也有些茫然,這蒼茫世間,可有一片凈土嗎?
收拾完畢,李相爺走到唐城面前,紅著眼睛道:“若非俠士出手相助,我李適之這把老骨頭今日就得入土了。大恩不敢言謝,還請恩公跟隨老夫回府,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才好!”
唐城看著駿馬上拖著的尸體,搖了搖頭,道:“老丈還是盡快回城吧,我來長安另有他事!”
李適之點頭道:“也好!若有老夫效勞之處,還請到朱雀大街,鄰近未央湖的李府,只需報上恩公的名號,老夫無有不應。”
唐城無可無不可的道:“好!”
對唐城來說,這不過是一個插曲,朝廷上的事情他無意關注,只希望總管天下佛道兩門的官員挑選盡快開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