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葉家,早已亂成一團,葉誠的兩位兄弟,賣掉葉誠采挖的五株血靈芝,尚不夠賠償和埋葬砸死在墓室中的六名壯漢。二人只得變賣家產,東拼西湊,才讓幾戶痛失親人的鄰里暫時息聲。
蘭姑失去葉誠這根頂梁柱,埋葬丈夫時又出了這般大事,急火攻心,病倒在床上,進氣多,出氣少,眼看難以活命。
少人照料的小童,接連幾日只是吃到一些米湯,腹中饑餓,哭聲更加嘹亮,遠遠聽來猶如撕心裂肺般讓人心煩。
小童哪里知道,萬安鎮上,九成的人,都在指指點點痛罵他是一名克死生父的“煞星。”甚至還有一些人在背地里對其暗暗詛咒,巴不得他早日餓死。
就連一直照料母子二人的三嬸娘,也受不了小童沒日沒夜啼哭,眼見蘭姑再次陷入昏迷,人事不省,干脆抱起小童來到自家豬圈旁,把小童放入正在喂養四只小豬崽的母豬身邊,大聲說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不是餓了嗎?那就吃豬奶去吧!”說罷,扭轉身,快步離開豬圈。
半個時辰過去,蘭姑還未蘇醒,豬圈里的小童卻止住了哭泣,嬸娘終究放心不下,快步跑來,結果卻看到小童趴在母豬身上,抱著母豬的**吃得津津有味,反倒是那四只小豬崽嚇得遠遠躲到一邊,不敢靠近。那只母豬老老實實躺在地上,竟然沒有絲毫不滿。
嬸娘又好氣又好笑,待小童連打幾個飽嗝后,才把其抱開,小童仿佛是第一次吃得這么飽,甚是開心,竟然沖著嬸母嘻嘻一笑,聲音清亮悅耳。
嬸娘大驚失色,心臟膨膨亂跳,慌忙抱起小童,找到自己丈夫,一番訴說。小童的三叔看到嘻笑的小童,也是面色頓變,說不出話來。
這世間,剛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小童,哪里能如此清亮地笑出聲來?
再聯想到小童在母親腹中足足呆了十三個月,夫婦二人默默對視,腦中同時閃過兩個字來——妖孽!
蘭姑終于還是沒能活下命來,昏迷一天一夜后,丟下小童,撒手人寰。仿佛感應到母親逝去,小童哭得面色青紫,死去活來,直到嬸娘把他再次丟入豬圈,才止住哭泣。
葉誠和蘭姑相繼逝去,當初替蘭姑安胎的大夫,心里開始犯起了嘀咕,想起小童的種種怪異,驚懼之下,忍不住把蘭姑懷胎十三個月才誕下小童的秘密說了出來。
消息傳起來比風還快,“一石激起千重浪”,萬安鎮的民眾再也坐不住了。
兩天后的,聽聞鎮中掌事之人,正在為這名克死雙親的小小“煞星”秘秘商議,不少愛看熱鬧的人紛紛向葉家宗祠涌去。
聽完眾人的議論,小鎮上最德高望重的老者——葉誠的“八叔公”,顫巍巍地從紅木大椅上站起身來,一副義正詞嚴地表情,緩緩說道:“大家說,懷胎十三個月,不是妖怪是什么?象這種煞星,克死父母,連累六名叔伯喪命,要來何用?本鎮決不能容許其存活!”
幾名老者隨聲附和。眾人也是紛紛尖叫。
“殺了這煞星!”
“把他給沉到江里去,看他還怎么禍害鄉里?”
“這小妖怪一生下來就應該把他掐死,讓他活到現在已經是便宜他了。”
“沉到江里太便宜他了?還是把他丟到山里去喂狼!”
一時間,群情激奮。
坐在大椅上的八叔公,擺了擺手,眾人慢慢止住叫嚷。八叔公面色一沉,目光掃過站在前排的幾名大漢,說道:“你幾個還等什么?難道要我們一幫老骨頭動手嗎!”
一名面色陰沉的黑衣漢子說道:“叔公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們幾個后生晚輩!”說罷,沖身側幾人低語幾句,然后轉身向宗祠外走去,頓時有十幾名漢子跟了出來。
宗祠一角卻傳來一名老者尖細的聲音:“慢著,你們幾個要做什么?”
黑衣漢子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答道:“自然是把那煞星沉到江中。莫不成還讓他繼續害人不成?”
“害人?他害誰了?一名連奶都吃不飽,路都不會走的小小孩童又如何害人?”那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明顯提高了不少。
黑衣漢子扭過頭來,目光陰冷地望向宗祠左側,那里正站著一名五十多歲,儒生打扮,衣衫破舊,胡須花白的老者。
那老者臉頰廋削,面容憔悴,嘴唇一抖一抖,似乎十分生氣的模樣。
黑衣漢子嘴角露出一絲陰沉的笑容,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江秀才,請問秀才公,如若不是那妖孽降世,葉誠兄弟和蘭姑又怎會先后喪命,六名鄉親又怎會莫名其妙地死在墓室之中?對一名煞星,難道還需要心慈手軟嗎?”
老者黃濁的眼珠一下子瞪圓,胡子一抖一抖,指著黑衣漢子以及其身后的十幾人說道:“什么妖孽,我看你們才是害人的妖孽。葉誠從崖上墜下,和小童有什么關系?在此之前也有人從崖上墜下,難道也要怪罪在這名小童身上嗎?至于那六名鄉親,我看是夯墓之人偷懶,沒有把墓室夯結實,這才出了意外,更和這名小童沒有一丁點兒關系!”
未等黑衣漢子開口,人叢中已傳來吵嚷之聲,一名身材佝僂的禿頭男子大聲說道:“江秀才,你放屁!我王駝子自十歲起就開始跟著師傅夯墓,三十多年過去了,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次意外,就連你婆娘的墓室都是我夯的,怎么未見倒塌,你那時怎么不說不結實呢?”
話音剛落,另一名滿面麻坑的紅袍胖子陰陽怪氣地接過話頭,說道:“老江頭,就你能耐,這煞星剛出生一個多月就克死八人,若是等他長大,我萬安鎮上的鄉親恐怕會被他克死得一干二凈。”
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一邊倒地罵起江秀才,甚至有人嚷嚷著要把江秀才和那嬰童一起沉江。
江秀才面色鐵青,右手顫抖,指向紅袍胖子,說道:“王有財,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別忘了老夫當年可是救過你的命,就連你的名字都是老夫給你取的,今天竟然說這樣的話,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紅袍胖子狠狠地呸了一聲,說道:“當年是我叫你救我的嗎?即使你不救我,別人也會救!況且你賴在我家吃了一年的白食,早就還夠你人情了,還想怎么樣?看看你給我起的什么狗屁名字,有財,嘿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發財了?”
眾人哄堂大笑。
聽聞此言,江秀才氣血上涌,鐵青的臉面瞬間漲紅,右手指著紅袍胖子,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八叔公輕咳幾聲,人群頓時再次靜了下來,紛紛把目光從江秀才身上投向八叔公。八叔公把手中龍頭拐杖在地上重重搗了二下,說道:“好了,都不要吵了,為了全鎮人的安危,這煞星絕對不能留下。”
黑衣漢子輕蔑地掃了一眼江秀才,轉過身去,向身邊的幾人揮了揮手,大步向祠堂外走去。這一次,跟在其身后的人更多了。
待人群散盡,江秀才從祠堂中慢慢踱出,步履蹣跚,面容愁苦,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幾歲,嘴里顫抖著說到:“孩子,雖然沒有見過你一面,就沖你那哭聲,老夫也知道,你若活著,必定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是老夫沒用,救不了你,老夫枉讀了一輩子圣賢書,到頭來卻一事無成,圣賢也幫不了我,更幫不了你!”
江秀才停下腳步,一陣劇烈咳嗽,絲絲殷紅的鮮血從嘴角溢出!江秀才也不去管他,抬頭望天,見那天空艷陽高照,混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憤慨之色,說道:“瞎了眼的老天,你若真有道,就該降下神雷,把這些豬油蒙了心腸的害人蠢貨全部劈死!孩子啊,你一定要記住,下輩子投胎時,莫要做人,這世間,做人難,做個好人難,做一輩子好人更……”聲音初時憤慨,繼爾凄涼,漸漸低沉,到了最后,幾不可聞!
葉誠的兩位兄弟和各自的老婆,正在低聲交談,為蘭姑的喪事犯愁,破舊的小院內卻闖進來一大群男人,為首的正是那名黑衣漢子。
未等屋中人站起身來,黑衣漢子已大步邁進小草屋,陰冷的目光掃過整個草屋,最后把目光落在葉誠大哥的臉上,問道:“那個小煞星呢?你們把他藏到了哪里?”
見眾人氣勢洶洶的樣子,屋中的四人一陣緊張,葉誠的大哥訥訥說道:“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什么小煞星?”
“裝什么裝,就是那日夜哭叫,吵得老子睡不好覺的小孽種!”紅袍胖子王有財不耐煩地大聲說道。
“對,就是那小煞星,趕快交出來!”
“交出來,交出來,藏到哪里去了?”
“咦,怪了,這小煞星莫非知道大家要來,竟然不哭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勢洶洶地吵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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