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丈高的小山峰,綠樹叢生,蒼翠欲滴,淡淡的白霧繚繞之中,隱約可見山峰半腰的一處平臺后方,有著兩座相鄰的洞府,厚重的石門緊閉,石門之上靈光閃爍,山峰四周,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獸吼,打破山林間的寂靜。
突然,獸吼聲變得急促起來,一只只妖獸的身影開始在山林間奔突,所有妖獸的神情中都帶著驚惶之色,遠處,金目獨角犀的身影在白霧之中若隱若現,一對淡金色的妖目左顧右盼。
聽到獸吼之聲,左側的那間洞府之中,一名身著灰袍相貌清秀的年輕僧人緩緩睜開了雙眼,放開神識穿過洞府禁制向遠處察探,隨后,嘴角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右手之中白光一閃,多出一枚三角形的禁制令牌。
軋軋的響聲中,禁制靈光四散飛舞,兩扇厚重的石門緩緩向外打開。
金目獨角犀直沖洞府所在的平臺而去,黑光一閃,水生的身影從犀背上一步跨出,輕巧地落在了洞府之外的平臺之上,目光左右四顧,隨后,緩步向著洞府中而去。
“阿彌陀佛,周施主別來無恙!”木雞和尚早已迎在了洞府門口。
水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木雞和尚,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大師的傷勢竟是全愈了,可喜可賀,對了,寒嫣姑娘呢?”
“小僧傷勢能夠好轉,還要多謝施主相贈的靈丹妙藥,寒嫣已經離開洞府有著半個多月了。就連小僧也不知道她現在去了哪里!”
看到水生,木雞和尚不由心情大好。一邊寒喧客套,一邊把水生往洞府中讓去,隨后,像是突然發現了什么一般,雙目一亮,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水生,說道:“施主莫非已經踏入了化神境界?”
“大師真是慧眼如炬,難道大師見過化神修士?”
水生心中微微一動。略有幾分詫異地問道,印象中,和木雞和尚上次的一番交談中,并沒有聽到木雞和尚提及和龍九霄見過面。
“阿彌陀佛,小僧哪里見過化神修士,只是看施主體內的法力波動與上次所見之時已經截然不同,再無一絲浮亂混雜。想必是真氣都已沉入了四肢八骸。”
聽到水生直承進階化神,木雞和尚的目光中隱隱露出一絲羨慕之色。
簡單的寒喧過后,二人分賓主落座,看到面前石桌之上幾只玉盤之中放著大大小小的五六種靈果,一個個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水生嘴角邊笑意更濃。說道:“看來,大師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莫非要還俗不成?”
“阿彌陀佛,施主說笑了,小僧一心向佛。怎會去還俗?”
這次輪到木雞和尚滿心詫異。
“這些果子想必是寒嫣姑娘為大師所采吧?大師若不還俗,怎對得起寒嫣姑娘的一片真心?當年大師被天邪尊者騙到了北溟山中。是寒嫣姑娘冒死救下了大師的性命,夕夕相伴至今,否則的話,大師此時已經化為了枯骨,又如何享受這些靈果?”
水生說罷,不客氣地伸手拿過一只果皮淡黃的不知名靈果,仔細打量了一番,咬上一口,一股甘洌的汁液頓時向喉中流去,這只顏色并不好看的靈果竟是香甜可口,一口下去,汁液已到了口中大半。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僧乃是出家之人,早已六根皆靜,沒有了男女之欲!”
木雞和尚緩緩說道,原本清澈如水的目光中卻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是不想,還是不敢,我就不信,守著這么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你不動心?你若真不動心,又何必為了她,和厲鬼惡戰,和秦正搏命,為何會滯留在北州境內一直不歸?她是妖,你是人,即使你念她救命之恩,心存感激,當日從惡鬼手中救下她性命,轉身走開就是!”
水生丟下果核,興趣盎然地把目光盯向木雞和尚,又補了一句:“出家人可是不打誑語的哦!”
木雞和尚神情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面色微微一紅,說道:“小僧是想等寒嫣傷勢恢復之后,就和她分開的,并非想和她廝守終生!”
“哦,那她傷勢如今恢復了嗎?”
“這個好像,應該沒有吧!”
水生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面容一板,雙掌合十,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這和尚之前嫉惡如仇,看到吃人的妖獸絕不放過,如今卻為了一只紅粉妖精動了色心,放任一群妖物在其洞府外徘徊,不思降妖除魔,不去潛心修煉,法力越修越低,神通越煉越弱,這還罷了,如今竟然欺騙佛祖,明明心中喜歡那妖精,口中卻不老實,請佛祖降罪,讓他到拔舌地獄中走上一遭吧!”
看到水生一本正經的表情,再聽到水生調侃般的語氣,木雞和尚臉色不由紅成了一片,就連心都開始亂了,右手飛快地撥動著手中佛珠,訥訥說道:“施主誤會了,寒嫣心性良善,雖說是妖,卻沒有殺過一人,小僧是喜歡她,卻只是在心里把她供起,沒有非份之想的?”
“阿彌陀佛,明明是殺人的妖精,你卻要像佛祖一般供在心中,罪過,罪過!你可想過,那北州境內的十幾萬只妖獸從何而來,燕州境內死在妖獸口中的萬千百姓又是如何天降橫禍?若是沒有寒嫣這只妖王率領,那些妖獸早已被九州各派殺死在了裂空山中,哪里還會到處殺人!”
聽聞此語,木雞和尚面色變了又變,雙掌合十,喃喃低語:“阿彌陀佛!”
就在此時,外面卻響起一聲凄厲的獸吼,木雞和尚抬頭向洞府之外望去,神識掃過,金目獨角犀正在把一只身長三丈的青毛巨狼給吞入口中。
“大師看到了吧,這世間,妖也吃妖,人也吃人,就連那稚兒小童生下來都會哭鬧著索取母乳,卻又哪里會想著母親是不是累了、病了?父母一番辛苦養育,老朽無用之時,又有幾人能得到子女的同等回報呢?這本就是人吃人的世間,哪有什么良善可言?若是換作他人,只怕已經殺了寒嫣,借其妖丹進階更高境界,大師卻偏偏要逆天行道一心向善,既然如此,干脆舍身渡妖,娶了寒嫣,把她帶在身邊,這樣豈不是也能讓她放下屠刀,從此不再驅妖吃人?”
水生說罷,卻是不知怎地,突然間就想起了父母,神色一陣黯然,心中暗自輕嘆。
“阿彌陀佛,小僧是出家之人,這”
一陣沉默之后,木雞和尚終于還是開了口,神情復雜,一臉的忐忑!
“出家人又怎么了?這世上的男子若是都出家了,都不去娶妻生子,人族豈不斷了香火?佛祖只是教人向善,又沒有教人不娶妻生子!”
“可是小僧自幼就在寺院中長大,曾發誓要一心向佛”
“這么說來,你是不愿意娶寒嫣了,那好,我現在就去殺了她,省得她再跑到山外的小山村里去禍害鄉民!”
水生不客氣地打斷木雞和尚的話語,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芒。
“這,施主且慢,寒嫣不會去禍害鄉民的!”
木雞和尚慌忙站起身來,沖著水生連連擺手,神情緊張。
水生也不言語,袍袖一抖,祭出一只雪白的玉葫,“砰”的一聲,葫蘆口大開,光影閃過,地面上出現一對年輕的男女,男子肌膚黝黑,濃眉大眼,相貌忠厚,一對大手之上生滿厚厚的老繭,粗布衣衫上打著幾個補丁,女的二十出頭年紀,爪子臉,長相清秀,眉眼間卻又透著幾分潑辣精明,一身青衫干凈整潔,發髻高高盤起,頭上插著一根半舊的黃木釵,從衣著打扮來看,分明是一對山外的樵夫村婦。
這一對男女神情驚惶,在地面上站穩身形之后,女子緊緊把身軀給依偎在男子身后,男子則上下打量了一番洞府內的情景,又望了望水生和木雞和尚,大著膽子說道:“神仙爺爺饒命,小的平日里什么壞事也沒做過,還請兩位神仙爺爺饒命!”
“是嗎,那你妻子為什么要打你罵你,說你壞了良心?”水生面無表情地問道。
男子看看水生,又看看妻子,哭喪著臉說道:“這小的冤枉,小的真的什么都沒做,只是那女子和我妻子說話時,多看了那女子兩眼,對那女子笑了笑,她就不依不饒!”
水生隨后把目光望向女子。
女子面色微微一紅,咬咬牙,說道:“是,神仙爺爺明察,那女子不是好人,是個妖精,這幾天老是在附近的幾個村子里招搖,哪戶人家有年輕的夫妻,她就盯著哪家的男子看個不停,就向哪家的妻子問東問西,鄰村的張五,就是被她給迷得七暈八倒,結果砍柴時神情恍惚不小心跌死在了懸崖下,留下孤兒寡母的,我可不愿我家狗子和張五一樣的下場!”
“那她問了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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