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程老前輩鐵卦神算,那三名降頭師自然無所遁形。”蘇淳風神色平靜,語氣淡然地說道:“龔前輩,淳風有一事相求……”
龔虎眼冒精光,興奮道:“爹了個蛋的,別縐縐的瞎客氣,快說!”
“您留下來保護程老前輩。”
“啥?”
“程前輩剛才推算,三名降頭師如今已然過了金州縣,在西南方六十余公里外。”蘇淳風神色變得認真,道:“從京城傳出的訊息來分析,奇門江湖中有內鬼時刻與降頭師聯系通報情況。我擔心,他們很有可能為了以防萬一,殺個回馬槍對程前輩不利。因為誰人都知道,當今奇門江湖上,能夠以卜算術推斷出他們落腳點和行經路線時間點的,只有魯東那位尚老先生,和平陽金州縣的鐵卦仙,而我,是平陽市金州縣人……所以任何人都會首先忖度到,程老先生十之八九要出手。”
龔虎愣了下神兒,氣急敗壞道:“扯淡,老瞎子用不著別人保護,實在不行你把王啟民給拉來保護他也行啊。”
“來不及了。”蘇淳風皺眉道。
“不行!”龔虎梗著脖子拿煙鍋直指蘇淳風的鼻子,怒道:“老子不聽你的,老子要去教訓那三個降頭師!”
蘇淳風正待要說什么,程瞎子從房里走出來說道:“淳風,無論是卜算術還是窮究天機的命算之術,都不可能完美無缺,畢竟天機難測,越是有術法推算的影響,越容易出現運勢方面的紕漏,所以為了把握其間,還是分作兩路行動吧,我與龔虎一起,你與你的朋友一路,電話聯系。”
“嘿,老瞎子你也要去湊這個熱鬧?”龔虎樂得眼睛都沒了,一邊挑釁地看了眼蘇淳風,道:“你當老子樂意幫你啊?老子是看不慣屁大點兒的地方來了幾個降頭師,就敢在奇門江湖上隨便為非作歹,老子丟不起那人。”
“好吧,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蘇淳風拱了拱手。
鐵卦仙淡然點頭。
龔虎卻說道:“麻煩個屁,說了老子不是要幫你!”
蘇淳風沒有再多言語,轉身大步走了出去——他明白程瞎子突然從房走出來,提出要與龔虎一起參與到堵截三名降頭師的行動中,是什么意思——與蘇淳風所思所想一樣,堵截或者確切地說要殺那三名降頭師,有龔虎這樣一個強力的幫手固然重要,但當前情況下,鐵卦仙身邊也委實需要一位實力強悍的人物貼身保護,而龔虎無疑是最佳人選。但這個猥瑣的老家伙一門心思要去伸張正義干掉三名降頭師,程瞎子也只能出此下策,把龔虎給騙在身邊,出去溜達兩圈。
不得不小心謹慎啊。
鐵卦仙程瞎子只是憑借強絕卜算術,推演出此事幕后有世間仙人出手,而蘇淳風卻知道那位世間仙人,應該就是那個幾次與自己“巧合”相逢,最近一次恰恰就是在京城相遇,又委托錢明給他帶了話的老乞丐!
這樣一位隱世的地仙人物,偏偏又如此突兀地做出這種事情來,其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好事被打攪了,會不會惱羞成怒?
所以,程瞎子身邊得有人護著。
而龔虎,是最佳人選,沒有誰比他更合適去應付那位萬一情況下才可能會出現的世間仙人了。
因為,龔虎對自己夠狠!
從程瞎子的家里出來,蘇淳風駕車倒出了狹窄的小巷,看看手表,已經是深夜零點時分了。他隱約猜到了老乞丐這么做的目的,雖然不能肯定,但小心駛得萬年船……所以駛上空曠的馬路后,蘇淳風掏出手機撥通了王啟民的電話。
嘟嘟的聲音響了沒幾聲,便很快接通,王啟民沉穩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了出來:“淳風,什么事?”
“我要殺三個人。”蘇淳風語氣平靜地說道。
“事情我聽說了。”王啟民道:“那三名降頭師找到了?什么時候動手?”
“我現在馬上開車過去接您,還有……”蘇淳風答非所問地繼續著自己的話,“為了避免出現任何差池,把王萱也帶上。”
王啟民訝然道:“小萱?”
“這件事有諸多隱情,電話里說不清楚,見面后再詳談吧。”蘇淳風用近乎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您馬上通知王萱,我到丹鳳市接上你們,然后在最短時間內一起趕赴到洛城市一帶,也可能地點還會有變化。”
王啟民沒有再多猶豫,道:“好吧。”
掛斷電話,蘇淳風將油門踩到了底,轎車轟鳴著風馳電摯般迅速消失在了金州縣靜謐的夜色中。
丹鳳市。
鳳翔區棉二紡織廠職工家屬樓小區,那套普普通通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屋內。
沒有開燈,王啟民坐在床頭抽著煙,眉頭皺得很深。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輕柔地灑落在房間里,照在他的身上,他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腳下放著一雙拖鞋。剛剛掛了線的手機,就放在他身側的床邊上。
白天龔虎打來電話告訴他這起迅速在江湖上掀起風浪的事件時,王啟民就已然做好了準備,只要蘇淳風打來電話求助,那么王啟民立刻會毫不猶豫地動身前去出手相助——他沒理由不去,一是為了還欠下蘇淳風的那些幾乎可以說還不完的人情,二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清楚,蘇淳風是一位詭術傳承者。雖然,這位詭術傳承者似乎對于將詭術發揚壯大沒什么興趣,但畢竟是同門中人,況且和蘇淳風之間又有著割不斷的聯系,王啟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作壁上觀。
只是他沒想到蘇淳風會主動打來電話,更不會想到,蘇淳風竟然提到了讓王萱也一并前去截殺三名降頭師。
剛才蘇淳風的話沒說完。
所以具體什么緣由王啟民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蘇淳風已然知曉了王萱的秘密——或者,是站在蘇淳風身后那位神秘的詭術同門,把詭術中能借他人修為于己身的頂尖秘術,告知與蘇淳風知道了吧?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非得把王萱攪入這起事件中。
想到蘇淳風剛才那句“為了避免任何差池。”王啟民不禁愈發困惑,以他的修為加上蘇淳風,雖然以二敵三,而且三名降頭師有一名煉氣中期、兩名煉氣初期,看似人數和修為上都不占優勢,但詭術自古以來便是攻擊力霸絕天下的術法,王啟民自信只要對方無人修為邁入煉氣后期,那么他和蘇淳風聯手,絕對能干掉這三名降頭師,他們想跑都跑不了……更何況,既然蘇淳風鐵了心戾氣橫生地要殺三名煉氣境的降頭師,他的“師父”還會繼續袖手旁觀嗎?
忽而,王啟民想到了今年正月,蘇淳風很突兀地讓錢明捎話給他,攜刁平出游……
于是王啟民馬上聯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長女王萱家的電話。電話鈴聲響了很久,無人接聽,王啟民連續撥打了兩次之后,電話中才傳出了女兒王萱柔柔弱弱還帶著困乏之意的聲音:“喂,誰啊?”
“小萱,你做好準備,大概一個多小時后,我去接你。”王啟民輕聲說道。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見面再說。”
王萱沉默了兩三秒鐘,道:“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了。
王啟民輕輕嘆了口氣——隨著女兒年齡的增長,這幾年來對他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冷淡。他知道緣由,但也知道,女兒本心未變,仍舊執著地等待著那個時機的到來,或者……是因為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未來,沒有再選擇的機會,只能將此生不會虛度的希望,寄托在那個唯一的,不知什么時候或許永遠都不會出現的時機上。
房門敲響。
王啟民淡淡地說道:“進來。”
“師父。”穿著大褲衩的刁平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探出腦袋面露討好的笑容,說道:“發生什么事了?”
“待會兒我要出去辦一件事,你在家里安心待著。”
“師父……”
“別問了,你不能去。”
“哦。”
此時葫蘆口鎮王萱的家里。
披著單衣的王萱從小賣店的后門走回到院子里,正巧趕上從屋內出來去上廁所的丈夫董正東。
董正東迷迷糊糊地問道:“誰啊,大半夜的打來電話……”
“是我爹,一會兒來接我,得回老家平陽一趟。”王萱淡淡地說道。
“啥?一會兒來接?這都幾點了?”
“老家有事。”
“什么事?”
王萱搖搖頭,繼而在月光下凝視著董正東,淡淡地說道:“電話里我爹也沒說清楚,要不一會兒他來了,你問問他吧。”
“啊,不用不用……老家有事,肯定是要緊的事,你該回去就回去,說起來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還沒回去過呢,應該的,應該的,你踏實放心地回去,店里家里都有我呢,啊。”董正東趕緊訕笑著說道,一邊往廁所里走去——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對于這位結婚以來從沒有和他發過脾氣,貌似柔柔弱弱的妻子,已經產生了發自內心深處的忌憚和畏懼——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