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將近,于是原本漸趨淡化的春節氣氛,再次燃起。
蘇淳風在正月十三的時候,和王海菲一起返回了平陽老家。這次去天府市,除卻帶王海菲去看望下張麗飛之外,主要目的還是去了解確認一下,楊波家里與山城橫嶺門之間的恩怨糾紛,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經確定了過錯在橫嶺門一方,那么就由袁家出面與橫嶺門談判吧。
依著蘇淳風的意思,這種事情能避免他的介入,就盡量避免。因為當前的江湖形勢,正處于微妙的狀態中,整個奇門江湖似乎都在用沉默和敷衍的態度,和官方進行著一種無聲的較量,也是一種試探和猶豫。而蘇淳風,突兀地崛起于奇門江湖之中,才不過短短兩三年時間,卻每每都或被他人刻意推動,或無可奈何地鋒芒畢露。到現在,他已然是官方和奇門江湖都重點關注著的人物。
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很容易被各方誤讀誤判。
所以,蘇淳風必須切實地考慮到自己的言行,會在奇門江湖上引發什么樣的連鎖反應,尤其是要小心官方,會怎么看待,怎樣趁機利用他的言行做些事情。至于自己前世在奇門江湖上,與橫嶺門之間的恩怨糾葛……
捫心自問,蘇淳風恨不得再來一次滅門行動,才能消心頭之恨。
可他必須保持足夠的理智,去壓下這種魯莽的沖動。
當然了,蘇淳風并非是膽小怕事,而是重生以來習慣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謹小慎微。他對袁尊說,如果以袁家的面子,和橫嶺門談不下來的話,就可以提出他蘇淳風與楊波之間的關系,并且明確告知橫嶺門的門主付金良,蘇淳風的態度是什么——我給你橫嶺門面子,但你橫嶺門也得識相!
如此一來,橫嶺門如果不賣面子,接下來蘇淳風干出點兒什么出格的事情,傳遍整個奇門江湖,傳到羅同華、李全友的耳朵里,也不能說他蘇淳風仗勢欺人。
正所謂有理走遍天下……
正月十五。
蘇淳風應父母的要求,傍晚時去把王海菲接了過來,和家里人一起吃頓晚飯。
如今蘇成和陳秀蘭已然將王海菲認定了是將來的兒媳婦。在他們那相對還比較傳統封建的思想觀念中,壓根兒就沒有分手這個概念,倆年輕人談戀愛這么久了,也就是等著大學畢業以后結婚生娃的事兒了,別的無需考慮……而且王海菲長相漂亮,學歷也有,性格更是沒得說,溫和恬靜,談不上落落大方可也不會那么怯場,又特別懂事禮貌,年前在中州市公司總部實習工作那段時間,也表現出了非常強的工作能力,簡直就是個無可挑剔的全才嘛。而私底下,陳秀蘭更是把一些不方便對任何人說的話,美滋滋地藏著掖著窩在心里面——海菲這姑娘,將來肯定頭一胎就能生個大胖小子,保不齊能二胎三胎全都是小子!瞅瞅那屁股蛋兒,翹、寬……至于國家的計劃生育法,鄉下出身沒有文化的陳秀蘭壓根兒就沒多考慮過,不就是罰款么?
咱家現在有的是錢!
再說了,陳秀蘭和蘇成兩口子私下暢想將來的時候,也談到過這個問題。而對此,蘇成在老婆面前頗為自信地笑著說道:“罰款那都是小事兒,不過我覺得吧,到時候村里鄉里,誰會罰咱們的款?誰不得給我老蘇個面子?無非是吃頓飯的事情,咱們兩口子現在請他們吃飯,那是給他們面子……”
父母的這些考慮久遠的想法,蘇淳風當然不知道。但是他去接王海菲的時候,還是有些許的尷尬,畢竟自己和王海菲還沒有訂婚,就隔三差五地去人家里把閨女給接走,傳出去也不是個事兒啊,鄉下農村人的思想特保守,而且愛私底下嚼舌根子的老娘們兒又多,對王海菲以及其家人的影響不好。況且這又是大過節的,王海菲本應該在家里和家人團圓一起吃飯的,可父母之命難違,他也只能照辦。所以他找了個借口,說是請王海菲今晚一起到平陽市看花燈,晚上十一點之前肯定把王海菲送回來。
老實憨厚的王柱兩口子,對此雖然心里出于根深蒂固的傳統思維,不怎么情愿,但也早已認準了蘇淳風這個幾乎打著燈籠也難找的準女婿,所以他們絲毫沒有阻攔蘇淳風隔三差五來接王海菲的行為——老蘇家也確實夠意思,年前海菲去中州市老蘇家的公司實習,臨回來時,蘇淳風父親直接給了五千塊錢,海菲不要都不行。初五蘇淳風把海菲接去家里吃飯,海菲給未來的公婆拜年,蘇淳風的母親給了兩千元的壓歲錢,不要不行。這還不算,就連蘇淳風的那個堂姨,也給了一千塊錢的見面錢!
瞅瞅,這可真是把海菲當成老蘇家的兒媳婦了,不然人家能這么大方給錢嘛。
而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見到蘇淳風那更是親熱得不行不行的,聽蘇淳風說一準兒十一點之前送王海菲回來,這位本性刁蠻委實潑辣的婦女雖然害怕蘇淳風,可到底是王海菲的嫂子,覺得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更顯得親熱嘛,所以她一路送蘇淳風和王海菲到巷子口上了車,揮著手道:“天太晚了就住下吧,開著車往回送,晚上也不安全,再說了,你倆都這關系了還在乎個啥……”
王海菲滿臉通紅,唯唯諾諾不知道說啥。
蘇淳風也是哭笑不得。
晚飯后,蘇淳風和家人打過招呼,就要帶王海菲出去看燈展。王海菲很客氣地主動向蘇淳雨提出邀請:“小雨,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不了不了,我和同學們都約好了。”蘇淳雨笑嘻嘻地說道。
蘇淳風伸手指點了點弟弟的腦門兒,笑著斥道:“今年就高考了,自己心里要有數,知道嗎?”
“哥,這個寒假,你都說了八百遍了……”蘇淳雨哭喪著臉哀求道。
蘇淳風揮手作勢要打,蘇淳雨趕緊跑開。
蘇成和陳秀蘭兩口子看著這一幕,樂呵呵地直笑,也不去幫襯著最小的兒子說上幾句話——有淳風管著,而且還是弟弟的榜樣,他們兩口子做父母做得,省心咯。
蘇淳風沒有開車,而是和王海菲步行往市里走去。
花燈展覽的中心大街,距離萬通物流園區沒多遠,而且今晚的中心大街上,注定會人山人海,開車過去的話,附近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沒有,因為能停車的地方,早就被下面各縣前來觀燈的人們將車位都擠滿了。
夜色頗濃,路燈早已亮起。
遠遠的,能看到中心大街上流光溢彩,燈火璀璨。
兩人邊走邊親密地說笑著,忽而蘇淳風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來看了下來電顯示,苦笑著搖搖頭,把手機往王海菲臉前遞了遞,說道:“黃薏瑜打來的。”
“快接吧,沒準兒她也來平陽市了呢。”王海菲毫不在意地說道。
蘇淳風笑了笑,按下接聽鍵:“喂,薏瑜。”
“淳風,你現在在哪兒呢?”黃薏瑜問道。
“我和海菲在市里看花燈……你有時間的話?過來一起玩兒吧。”
“啊,我馬上就到,已經過收費站了,你們在107國道盡頭,往中心大街拐彎的路口那等我,好不好?”
“好的,我們剛好走到這里。”
“那先這樣,一會兒見!”
“好。”
掛了線,蘇淳風笑道:“得,等一會兒吧,黃薏瑜很快就到了。”
“你啊。”王海菲微微一笑,攬著蘇淳風的胳膊,略帶著些埋怨的語氣說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就像是故意要躲避黃薏瑜似的,年前薏瑜就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也給你打了幾次吧?不過那時候咱倆都在中州市的公司里忙,也沒時間和她聚聚,可過完初四之后的幾天時間里,咱們都閑著沒什么事,你也找借口不去和薏瑜見個面,大家聚聚怎么了?你這樣多傷人家的心。”
蘇淳風聳肩笑道:“我這不是沒時間嘛。”
“裝!”王海菲抿嘴一笑,將頭輕輕依在蘇淳風的肩膀上,柔聲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別做得太明顯了,黃薏瑜又不傻,她豈能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想,她只是舍不得放下我們之間的友誼罷了,你總不能表現得,還不如一位女生那么大度吧?再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私下里不許你跟人見面呢。薏瑜心里,得怎么想我?”
“行了我的好媳婦兒,你說得都在理,我錯了!好不好?”蘇淳風笑道。
“去你的,我可還沒嫁給你。”王海菲嬌嗔地打了他一拳,嘟著嘴說道:“你以后再這么小心眼兒,指不定我還后悔了呢。”
“你不嫁,可有許多人愿意嫁給我……”
王海菲抿嘴笑道:“那也得看她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能搶得過我。”
“喲,這么自信?”
“是對你有信心。”
“真會說話!”蘇淳風伸手勾了下王海菲的鼻子。
兩人親密地說笑著,這一幕,恰好被剛剛從轎車上下來的黃薏瑜看到,她稍稍怔了下,心里莫名的酸楚,還有些痛,但在王海菲和蘇淳風看向她時,神色就已然恢復如常,她扭頭向車里的司機打過招呼,然后便往蘇淳風王海菲身邊走來。
黑色的轎車掉頭駛離。
“海菲,淳風……你們可算是有時間了。”黃薏瑜略帶嗔怪之色地說道:“那,今天來看花燈展覽,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是不是怕我打擾你們倆呀?”
王海菲略帶歉意和羞澀地說道:“哪有。”
“這事兒怪我,海菲說要給你打電話的,可之前我弟弟非得跟著一起來,他和同學們一幫小伙子,我尋思著太亂,所以就……”蘇淳風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
“行了行了,咱們都是老朋友了,至于那么見外嘛,我不就是隨便開個玩笑嘛,看你,就知道心疼海菲。”黃薏瑜白了蘇淳風一眼,旋即開心地上前挽住王海菲的胳膊,邁開步伐往中心大街方向走去。
蘇淳風撓撓頭,哭笑不得地跟在了后面。
他是真不想和黃薏瑜見面。
一來確實是擔心黃薏瑜那自負的性子,如果真動了感情,保不齊會不惜一切代價地非得追求他,到時候多難堪啊;二來,蘇淳風擔心黃薏瑜一見到他,又要充滿好奇心地去詢問些關于術法的問題,還有那個叫做梁安,實名易錦的術士,到底落得個什么樣的下場,為什么后來突然找到黃薏瑜再次表示歉意,并且拿出一張三十萬元的支票,說是當作精神損失費彌補黃薏瑜,只不過,當時生怕再有什么后患的黃薏瑜,沒有敢收下。再后來,就沒有了梁安的消息。
這些,雖然蘇淳風在電話中和黃薏瑜簡單解釋過,但具體的內情,他懶得,也沒必要和黃薏瑜說太多,因為說得越多,黃薏瑜的好奇心就會越重。
這是幾乎所有女孩子的通病。
就在蘇淳風和王海菲、黃薏瑜三人愉快地結伴賞燈時,數千里之外的山城市。
天府市醫術世家袁家的家主袁尊,與次子袁賜辛二人,選擇了元宵佳節這天晚上,親赴山城市橫嶺門,與橫嶺門門主付金良,洽談楊遠景一事。
橫嶺門,位于山城市北部的合川區郊外,緊鄰江畔,早年的門派建筑物早已經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如今在門主付金良的精心經營和管理下,表面上已然成為了一家頗為有名的投資公司。而在公司辦公樓后面,偌大的一片地塊,蓋起了頗有古風的幾幢獨門獨院的別墅式小樓,與投資公司之間以高墻隔開,留有一扇大門。付金良全家,以及橫嶺門的主要人物和家人,都居住在這里。
橫嶺門主樓的會客廳內,此時燈光明亮,茶香裊裊。
然而氣氛,卻有些肅冷的緊張。
付金良一手端茶杯,一手持杯蓋輕輕撥動著杯里漂浮著的幾片茶葉,吹了兩口氣,慢慢品了一口,微笑道:“袁老先生,依著江湖規矩,我橫嶺門這次可沒有做出格,楊遠景在你們那里,得救了,你們破除了我的術法,壞了我橫嶺門的好事,我們也沒有橫加干涉,付某人自忖,做得還算是仁至義盡……可真沒想到,您老竟然會選擇在元宵佳節這天,登門興師問罪,這可就,說不過去了吧?”
“付門主,你有沒有干涉我們施術醫治楊遠景,你知道,我們也知道。”袁尊淡然笑道。
“呵呵,袁老這是要拿著那位當時在場護法的高人,來壓我橫嶺門的場子么?”付金良渾不在意般搖搖頭,放下茶杯道:“做事做人,都要講道理,尤其是奇門江湖中,就算是天下第一人,青鸞宗宗主縱仙歌,也不能仗勢欺人吧?”
袁賜辛冷笑道:“付門主,我們正是來與你講道理的,依著江湖規矩,付門主對楊家做的事,可是違背了規矩。”
“別這么說。”付金良道:“你我都知道,其它還好說,但這條規矩,毫無意義。莫說當今時代,古往今來,各大宗門流派、世家,誰不靠術法在世間生存?你袁家若非依仗著玄妙高超的醫術,怎么就能有起死回生的美名,怎么就能有靈丹妙藥無數,而且醫藥費用高昂得離譜?再者說了,術法不害尋常人,但尋常人若欺負到我們術士的頭上,難不成還要一忍再忍?或許你們袁家能忍,可我橫嶺門,沒那么好欺負。”
“付門主,你這是倒打一耙啊?”袁尊皺眉道。
付金良冷笑一聲,道:“袁老先生是前輩,我尊重您,可也不能幫親不幫理,這就沒有洽談的誠意了。剛才你說,我與富遠集團明搶豪奪楊遠景的家產,付某人當不得這個惡名。他楊遠景覺得我們出價低,可我們還覺得委屈,認為楊遠景是故意為難我們,才獅子大張口要那么多的錢,五個億啊……要知道,他的房子不拆,耽誤我們的項目一年,我們會損失多少錢?這種買家賣家之間的矛盾,袁老先生該不會不懂吧?”
對這樣蠻不講理的說辭,袁尊也是無奈,只得說道:“但付門主,也不能以術法加害楊遠景,在商言商,付門主剛才也說了,買家賣家之間的矛盾,本就如此,那么付門主,你又何必如此強行施術害人?”
“我沒辦法,你知道他耽誤一天,我們只是銀行的利息,就要多付出多少嗎?”付金良語氣愈發強硬:“這損失,你袁家來出?”
“付門主。”袁賜辛冷冷地說道:“我袁家,這次是肯定要保楊遠景一家平安的……”
“哦?”付金良輕蔑地看了一眼袁賜辛,不急不緩地說道:“久聞袁家醫術高明,靈術出神入化,不知不覺中奪人魂魄意念,千手觀音萬枚針更是令人防不勝防。付某人不才,倒是很想討教討教。”
袁賜辛不甘示弱,道:“好啊,袁某也久仰付門主修為深厚,還請不吝賜教。”
“擇日不如撞日,請……”付金良喝下一口茶,放下茶杯,作勢就要起身——他巴不得今晚就以斗法來滅了袁家的氣勢。至于那天為袁尊、袁賜辛護法的術士,雖然術法修為奇高,可付金良很清楚,那位高手絕對不是袁家的人,而且,哪怕是袁家的至交好友,恐怕也不方便為袁家強出頭,因為這事兒,是袁家為了別人。
再說了,這可是要與橫嶺門一個門派為敵。
不論是誰,都得掂量掂量。
這不,今天晚上前來洽談的,就只有袁尊和袁賜辛二人,那位高手并沒有出面。而且,袁尊和袁賜辛既然主動登門前來洽談,更說明他們心里底氣不足。
袁賜辛雖然沒把握能斗法勝過付金良,可他自認為即便是輸,也不會輸得太慘。至少,因為這種事情,付金良斷然是不至于在斗法中下毒手。況且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袁賜辛為了自己,也為了袁家的面子,絕不能后退半步,所以袁賜辛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卻被父親袁尊輕輕呵斥一聲:“坐下。”
袁賜辛無奈,沒有邁步,但也沒有坐回去。
“袁老先生今日登門興師問罪,鄙人覺得實在是不妥啊。”橫嶺門的副門主倪攬云開口說道,半勸解半表示著強硬的不滿:“莫說是家大業大的袁家一族,就算是再有那位隱于幕后的高人前來助陣,我們橫嶺門,也不至于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得唯唯諾諾地點頭應下你們的要求。”
付金良的兒子,年僅十九歲的付嘉冷笑道:“真當我橫嶺門,好欺負么?”
袁尊搖搖頭,輕嘆口氣,一邊看向付金良,看不出絲毫惱意地說道:“付門主,江湖事江湖了,但多半都會以協商談判來解決,沒必要動則斗法,鬧得不可開交,那樣的話,對誰都不好。”
聽袁尊說出這樣的話,而且如此語態,付金良愈發心中有底,和付門主倪攬云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橫嶺門雖然算不得奇門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可到底也有著絕對的實力和底蘊,不是天府市袁家能夠小覷和輕易對付得了的。當然,橫嶺門態度可以強硬,但不到萬不得已,也斷然不愿意真的和袁家撕破臉皮。
正如袁尊所說,那樣的話,對誰都不好。
付金良大馬金刀地坐下,神態自若地端起茶杯,一邊喝茶,一邊悠悠然說道:“袁老先生,我橫嶺門也不愿如此,所以為了你我雙方以后在江湖上的和氣,楊家的事情,你們袁家,還是別再插手了。”
“袁家不好放手。”袁尊喝下杯中茶,看著付金良說道:“第一,楊遠景父親與我是故交,而且于我袁家有恩,袁家不得不保;第二,當日病重的楊遠景送到袁家時,恰好有一位江湖新秀晚輩在袁家,嗯,就是那位幫助老夫護法的高手……巧合的是,這位年輕的晚輩,與楊遠景的兒子,是在京城大學的同學,亦是室友,關系非常好。而且,這位晚輩與我們袁家,也是關系莫逆,更是我那孫兒的好友、校友。”
付金良微微皺眉。
倪攬云也面露疑惑之色。
初生牛犢的付嘉極為跋扈和厭煩地說道:“你這老頭兒,說些什么云山霧罩的話,痛快點兒……”
“閉嘴。”付金良喝斥道。
付嘉怔住。
付金良已然從袁尊的那番話里,猜測出了那位江湖新秀,而且是那一日,他付金良遠隔數百公里領教了高深修為的那名術士,是誰——此次針對楊遠景做出這些事情之前,付金良和虞申當然調查過楊家的所有人,楊遠景的兒子楊波,在京城大學求學,而袁尊的孫兒,也就是其長子袁賜欽的兒子袁朗,也在京大上學。那位江湖上的年輕晚輩,與楊波是同學室友,與袁朗也是校友、好友,又與袁家關系莫逆,楊遠景被送到袁家當日,又恰好那位新秀就在袁家……
尤其是,其修為高深莫測!
這個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
當今奇門江湖上,誰都知道袁家中醫醫院里,長期住著一位去年在京城被泰國降頭師所害而毀容的年輕女孩。
此刻,倪攬云也猜測到了那位年輕后輩是誰,他與付金良對視一眼,各自心知肚明——袁尊之所以沒有直接把蘇淳風的名字說出來,無非是還要給他橫嶺門一個下臺階,省得把蘇淳風的名字說出來之后,橫嶺門會左右為難。
答應不再加害楊遠景?
豈不是代表著橫嶺門徹底怕了蘇淳風,而且蘇淳風都沒露面,僅僅是讓袁家人帶了個話,橫嶺門就得做出讓步,此事傳到江湖上,橫嶺門這面子可就徹底丟盡了。
可如果不答應的話,付金良和倪攬云,還真害怕蘇淳風。
當今奇門江湖上,誰不知道蘇淳風這個貌似低調的家伙,不但修為奇高,而且心性更是睚眥必報,狠辣無匹。其有逆鱗,不允許任何術士,以術法加害他的親朋好友,否則的話……青鸞宗縱宗主天下第一人鎖江龍縱仙歌的徒弟遲一正、天秀派賈天澗及其侄子賈言、東北郎家家主郎延以及其子郎遠枳、死在京城的萬連勝、死在晉西省的那三位泰國降頭師,甚至,還有那位死在晉西省的世間仙人胡四……
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每一條命,可都是血淋淋的,讓江湖中人談之色變。
片刻思忖之后,付金良淡淡地說道:“既然袁老先生肯主動登門協商,我橫嶺門自然不敢在前輩面前托大,這個面子,我們橫嶺門必須給!這樣吧,您老回去后告訴楊遠景……五個億,我答應了。”
“付門主快人快語,老夫代楊遠景謝過了。”袁尊微笑道。
“天色已晚,就不留袁老先生了。”付金良輕輕端茶,做出了送客的意思。
“不敢當,告辭。”袁尊微笑起身。
袁賜辛眸子中流露出一抹頗為復雜的神情,卻也沒有再多言語,跟隨父親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二人離開,心中惱恨無比的付金良神色陰沉地瞪視了兒子一眼,將付嘉想要脫口而出的問話給生生堵了回去。
然后,付金良一言不發,起身往樓上走去。
“倪叔,這,這是怎么回事啊?”付嘉面露不甘地忿忿說道。
倪攬云輕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嘉,你知道袁尊剛才說的那位江湖新秀,是誰嗎?”
“誰?”付嘉疑惑地問道。
“當今奇門江湖上,年紀輕輕就能以個人的威名,讓我橫嶺門不得不忌憚,不得不賣他個面子的江湖新秀,只有一個人!”
付嘉豁然睜大了眼睛,驚訝道:“蘇淳風?”
倪攬云點點頭,起身往外走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性乖張暴戾又習慣了跋扈的付嘉,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怔怔出神,久久沒有動彈。他心里忽而有些慶幸,有些僥幸——這次本門與楊家和袁家的沖突,沒有鬧起來,而是最終以協商談判的方式,解決了,否則的話……天知道那個突兀崛起于奇門江湖,短短兩三年時間就已然威名赫赫,兇名昭著的蘇淳風,會對橫嶺門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來。
那可是,一個敢于,并且真就做到了手撫仙人頂,迫得仙人跪的狠主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