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鐘。
平陽市。
接到石林桓的電話之后,蘇淳風便駕車來到了金茗茶館外,下車進入茶館,很禮貌地向坐在柜臺里的老太太問候之后,轉身上樓。
這個時間段,茶樓上下的大廳里,一個喝茶的客人都沒有。
蘇淳風剛上樓,便看到一身淺灰色休閑仿唐裝款服飾穿著的馮平堯,拿著空托盤從單間內掀簾而出,蘇淳風立刻躬身禮貌地打招呼:“馮老您好。”
“唔,淳風啊。”馮平堯如今已經不似早先剛剛認識蘇淳風時,對這類奇門江湖術士頗有偏見的冷淡態度,在蘇淳風面前,反倒更像一位慈祥的長輩般和藹,他停下腳步溫和地說道:“已經畢業了,有什么打算?”
“暫時還沒多做考慮,就想著在公司幫我父親做些事情。”蘇淳風恭恭敬敬地說道。
“你不繼續深造?”馮平堯皺眉略顯不喜。
蘇淳風何等精明,自然知曉這位從大學教授的位子上退下來的半圣老者,職業病發作了。于是蘇淳風保持著平靜的神態,認認真真地說道:“萬通快遞今年融資成功后,公司發展得很快,事情太多,所以我想先幫著父親打理公司事宜,順便也當作是實習積累工作經驗了,畢竟我學的就是商業管理和市場營銷。等到公司各方面都穩定下來之后,我會考慮考研,畢竟當今社會,有一份更高的學位還是很重要的。”
馮平堯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點頭道:“學位,是代表著學問知識的積累,是無法衡量的精神財富,可不僅僅是為了面子上好看。”
“馮老教育的是。”蘇淳風面露感激誠懇之色。
“里面是你朋友?”馮平堯不再職業病地教育人,扭頭看了看自己剛剛走出的單間。
“石先生您應該早就認識,另外一位……”蘇淳風笑了笑,道:“是京大的一位教授。”
馮平堯皺眉哼了一聲,絲毫不在意會被單間里的羅同華和石林桓聽到,沒好氣地說道:“我認識羅同華,他以前來找過我,什么教授……嗯,也算是教授吧,起碼是在認認真真地做學問。”搖了搖頭,馮平堯轉身往樓下走去,一邊說道:“快去吧,別讓人久等。”
“好的。”蘇淳風應了一聲,這才往單間里走去。
茶室里,坐在茶桌旁的羅同華面露一絲無奈笑容,石林桓神情淡定,仿若沒有聽到剛才馮平堯對羅同華的評判。
“羅教授,石先生。”蘇淳風進屋微微躬身打過招呼,坐下,道:“中州市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石林桓端杯品茶不語。
羅同華微笑道:“這事先不提,淳風,你知不知道,鐵卦仙入醒神了。”
“啊?”蘇淳風故作驚訝。
“昨晚上天地顯異象,差點兒引下來天劫,你身在平陽市,距離這么近,難道沒發覺么?”羅同華笑問道。
“我是察覺到了,還以為有術士斗法呢。”蘇淳風皺眉神色間尤帶震驚之色,道:“正想著一會兒跟您和石先生反映一下,那么大的動靜,起碼得是煉氣境的高手對決,可是這平陽市地界上,也就我、龔虎、鐵卦仙有這樣的修為,而龔虎和鐵卦仙是故交老友,他們之間斷然不會那樣大動干戈,更何況,鐵卦仙是卜算大師,鮮有與人斗法的行為。”
蘇淳風這番表現和言語,自然讓羅同華和石林桓深信不疑。
羅同華不再提這件注定會轟動江湖的大事,轉而說道:“這次在中州市,我和石先生仔細查探了乍仰·達艾隆與人斗法被擊殺后,現場殘留的術法波動痕跡,但無法確定是哪種術法。”
“您都不能確定?”蘇淳風又是愕然,詫異。
“是啊。”羅同華嘆了口氣,似乎也覺得這有點兒不可思議,他專研奇門江湖術法流派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非常的術法攻擊殘留的痕跡,更讓羅同華感到一絲疑惑的是,此次事件現場殘留的術法攻擊氣機,和蘇淳風幾次與人斗法后現場殘留的術法攻擊痕跡,似乎隱隱有所相似,但又有著明顯的區別——這,就更讓羅同華百思不得其解了。
石林桓點點頭,說道:“擊殺乍仰·達艾隆的術士,出手極為兇狠,術法攻擊力強橫霸道,就連案發地的風水地勢,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可偏生如此激烈的術法波動,卻沒有引發明顯的天地異象。”
蘇淳風皺眉,做思忖狀,繼而問道:“速度很快?”
“是很快,但顯然乍仰·達艾隆也與對方斗了幾個回合,并且期間有極短的僵持階段,雙方的修為應當都在煉氣初境。”石林桓認真地說道:“既然不是在瞬息間一招擊殺,那么根本無法避免產生極大的天地異象。根據現場殘留的氣機痕跡判斷,乍仰·達艾隆動用了上品法器,術陣的攻擊力波動合計明顯,而且有殘留的蠱魂,隱含妖氣,這說明,乍仰·達艾隆已經傾盡全力了。”
“那位術士,也有上品法器?”蘇淳風更顯吃驚之色。
這種情況,換做任何術士,都會吃驚的——畢竟上品法器非同小可,持有上品法器,就等同于有著比之自身雙倍甚至三倍的實力了。而上品法器,本就是足以令奇門江湖人士矚目的存在。
“沒有,現場只有一件上品法器的氣機殘留。”羅同華很肯定地說道。
“這怎么可能?”蘇淳風驚訝之后,旋即皺眉認認真真地說道:“也許,如果是我,與同境界術士對敵,應該能勉強做到……但據我所知,奇門江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很少吧?”
羅同華和石林桓皆點頭。
“不,還有一個人可以。”蘇淳風忽然說道。
“誰?”
羅同華和石林桓異口同聲,面露一絲期許的驚喜。
“殺生門傳人。”蘇淳風斬釘截鐵地說道。
羅同華和石林桓苦笑,面露失望,搖頭。
羅同華道:“不是殺生門傳人。”
“那……就奇怪了。”
“淳風……”石林桓一邊沏茶,一邊淡淡地說道:“羅教授通過種種跡象分析,猜測,這次出手擊殺乍仰·達艾隆的術士,使用的術法,有可能是……奇門江湖近百年未曾出現過的,詭術。”
蘇淳風怔住,一副匪夷所思瞠目結舌的表情。
羅同華接口說道:“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可能性,很高。”
“我……”蘇淳風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面露苦澀和一絲委屈地說道:“羅教授,石先生,在調查清楚之前,我請求您二位,千萬別把這個推測判斷傳出去,不然的話,我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噗!”石林桓沒忍住,把剛剛喝到嘴里的茶水噴出去,還好反應及時,扭頭噴到了地上。
羅同華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兩人,都讓蘇淳風逼真的表情演繹,給騙了。
可不是嘛。
如果殺害乍仰·達艾隆的術士,是詭術傳承者的消息傳到奇門江湖上,蘇淳風還真是百口莫辯,而且會成為奇門江湖歷史以來最為可憐無辜背黑鍋最多的術士——前有殺生門傳人與他關系密切的傳言,而且根據種種明顯的表象線索來推測,確實能證明這一點,蘇淳風好不容易才把這方面的傳言誤會給清除了些許,好嘛,又跳出來一個詭術傳承者,幫他殺掉了乍仰·達艾隆……
殺生門傳人,是奇門江湖共敵。
詭術傳承者,更是歷史以來奇門江湖所排斥、敵視,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因為詭術,是公認的邪術!
詭術傳承者,還身負歸屬傳承這種神秘的,據說隱藏著永生之秘的法器。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倘若蘇淳風與詭術傳承者之間可能有聯系的消息,傳遍奇門江湖的話,那么,在找到真正的詭術傳承者之前,蘇淳風的日子,就別想消停了。
“哎對了。”羅同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隨口提道:“我聽說,你中學時期的一位政治老師,名叫王啟民,是一位修為高深的散修術士,他現在在哪里?修行的是什么術法?我以前還專程尋找過他,但沒有找到,那個村子里的人說,他很早就搬走了。”
石林桓低頭,端起茶杯掩飾了眸子中一閃而逝的古怪神色。
坐在對面的蘇淳風,察覺到了石林桓的異樣,心里稍稍顫了下,點頭說道:“初中畢業后,我就再沒有見到過他。唉,說起來,當初他還曾想要收我為徒,可惜我那時候已經開始修行術法,又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術士,師父也曾特意叮囑過我,盡量不要讓人知曉我修行術法,尤其是不能讓王老師知道,所以我那時候謝絕了王老師的好意,直到現在想起來,心里還有些愧疚……因為王啟民老師,真的是一位好人,他從來沒有批評過任何同學,就好像,沒有脾氣,而且王老師很可憐,一直單身。”
“哦……”羅同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石林桓說道:“淳風,乍仰·達艾隆已死,尸體當晚就被人運走了,他畢竟沒有施術害過誰,所以,我們也不好去阻攔他的尸體被送回國內。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是要考慮下,如何去應對江湖上接下來肯定會出現的謠言風波。”
蘇淳風苦笑著搖搖頭,道:“虱子多了不咬,再說了,我又能怎么應對?”
“難道,你就這樣沉默?”羅同華微笑道。
“羅教授,我好歹也是咱們單位的外編人員了。”蘇淳風面露一絲請求的神色,道:“您看,是不是和武局長商量下,這事兒咱們官方得給我做主,對外澄清一下?”
羅同華道:“嗯,我們回去商議后再做決定吧。”
“謝謝。”
“還有件事……”羅同華神情嚴肅地說道:“如果你有了王啟民的消息,馬上向我報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