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縣,因西鄰巍峨綿延的太行山脈而得名。品書網
歷史以來,西山縣就是一個貧困的地方。直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時候,西山縣還是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這里土地貧瘠,石多人少,農作物產量極低。即便是一些本地產的如核桃、柿子、棗等果類作物,在山區中種植收獲還算不錯,且口味相當好,但道路不通,往外運輸都成問題,更遑論致富呢?
然而短短幾年時間里,西山縣如今已經一躍成為了平陽市,乃至于在全省都有名的富裕縣。
因為,這里發現了煤礦、鐵礦!
曾幾何時,這片靠天吃飯種植農作物低產甚至都會絕產的貧瘠土地上,誰又會想到只要往下挖十幾米就有可能挖到煤呢?誰又會想到,那些漫山遍野一座座巍峨聳立的大山上,隨便炸下來一堆爛石頭,就能煉出鐵變成錢?
這年頭,平陽市境內誰還敢笑話西山縣的人是“出來逃荒,回家饑荒”?
因為西山縣的人,有錢!
這幾乎是平陽市全民皆知且必須羨慕嫉妒恨的事情。
西山縣那些一個個斗大字不識二升,扁擔倒了都不知道念一,在山里面多少年都過著窮日子沒見過啥世面的刁民們,現在一個個富到流油——他們在市里最好的飯店點餐時不識字沒見過那些五花八門的菜肴怎么辦?
揮著菜單甩一句:“別費那個鳥勁了,老子不知道這都是啥,也不知道哪個好哪個壞,一樣來一份!”
他們可以拿著價值幾萬元一瓶的紅酒,像喝水一樣對著瓶口粗俗好爽地一口氣喝下,可以因為穿著粗俗在商場里購買衣服被售貨員嘲諷小瞧后直接買下一堆的奢侈衣物,然后當眾拿著煙一件件地燙窟窿,就為了泄憤打臉!
他們可以買一輛豪車之后看到鄰居家買了一輛不一樣的還挺漂亮,那就再買一輛,別人有啥咱就得有啥!
他們,揮金如土,典型的超級暴發戶!
與此同時,他們也在迅速地提升著自己精明的商業頭腦,并且發揮出他們窮山惡水養出的刁民精明狠辣的習性,不擇手段地將那些曾經為了巨大利益幫助且糊弄著他們發了大財的外來商人們,一個個地榨干他們賺到的錢再統統趕出西山縣的地頭,或者納入麾下從原來的決策者成為他們的執行者,然后他們稱霸壟斷當地的礦產資源!
這年頭,平陽市地界上平均每十輛豪車中,絕對有八輛是西山人開的。
甚至有人說,平陽市所有銀行的存款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西山縣礦老板們的存款。
西山縣此地,如今真正是臥虎藏龍。
就連迅速強勢崛起在金州縣、平陽市黑道,混得風生水起的牛人趙山剛,如今也只能眼巴巴地盯著西山縣那塊巨大到令人瞠目的肥肉流口水,卻不敢輕易趟入西山縣那一潭深水之中。在受到他人或惡意或善意的蠱惑時,還沒怎么真正見識過大世面的趙山剛,也極為有自知之明和睿智遠見地說出了一句話:“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與西山縣那邊的條條強龍相比,我趙山剛充其量就是條小蛇,以后再說吧。”
午后的西山縣,被炎炎烈日烘烤著。
西面原本巍峨蔥綠的一座座山峰,大多數都在機械的轟鳴聲中變得光禿禿的,并且在不斷地縮小著它雄偉的身姿。
環境的急速惡化,使得西山縣這兩年的夏季格外炎熱。
如今的西山縣縣城,街寬路廣,轎車如織。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一個個美麗嶄新的住宅小區……讓這個昔日里還不如外地普通小鎮的窮縣城,脫胎換骨般展露新顏,其繁華程度,比平陽市都要強出幾倍。
新修的東環路南段靠里側,有一片還未被拆建,保留著先前貧困面貌的村落。
一間間破舊的瓦房毫無秩序規則地散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七拐八繞的狹窄街巷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因為昨晚剛剛下過雨的緣故,街巷里到處泥濘難行,骯臟不堪。唯有那家家戶戶院落里還有街巷邊上栽種著的樹木,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里生機盎然地搖曳著它們的繁茂蔥翠,為這個破敗窮困的村莊添上了些許美麗的意境。
村落的西南角,有一家即便是在如此破舊貧困的村落中卻依然能顯現出其破落得出類拔萃的宅院。
三間正屋全是低矮的瓦房,破敗不堪的瓦頂上還用磚頭到處壓著一塊塊油布用于擋雨堵漏。每間屋子的墻壁上,還都是那種老式的木格貼窗紙的小窗戶,正屋門是那種老式的木門,上面有木格子雕飾,下面門框不足一米七的高度。門前的臺階是紅磚壘砌的淺淺兩層,屋內鋪地的紅磚早已看不清楚顏色,也看不清楚磚縫,全都被厚厚的的塵垢鋪滿,也不知道就這樣掃掃、踩踩經歷了多少年,竟然有了泛著亮光的曼妙效果。
院子里還是泥土地,只有一條寬不足半米的小路用紅磚鋪成,歪歪扭扭地從正屋門口通往院門處。
院子西北角還搭著一個更為簡陋的小屋,大概是廚房吧?
東北角,是一個露天的,只是用土坯簡單壘起來的廁所,里面也就是挖個坑,放進去兩個桶就那么湊合著用,數不清的蒼蠅嗡嗡嗡地盤旋在臭氣熏天的廁所附近和里面。
土坯壘砌的院墻,也就一米五高,墻體歪斜斑駁脫落,說不得哪天一場大雨一場風,就能把它摧垮。
院門……
沒有院門,土坯墻之間正對著屋門口那里開了個兩米寬的口子,這就是院門。
如果說破舊到不堪,在這個村落里還不算稀奇的話,那么這個小小的破敗的宅院建筑布局風格,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奇葩了——正屋三間不像是大多數那般坐北朝南,也不似有的宅院礙于地勢等各種原因不得不坐西朝東、坐東朝西,而是非常罕見的坐南朝北。問題是,這個小院南北西三面臨路,全然不應該這么建的啊。
真不知道戶主當初是怎么想的。
金州縣第一高中的人民教師錢明,此時正蹲在院門外的一個斑駁陳舊,不知道放了多少年都埋入土里一截的石碾子上面,神情焦灼苦悶又無奈地抽著煙。還好旁邊一棵碗口粗細的繁茂棗樹,遮住陽光投下了片片綠蔭,讓他不至于被陽光暴曬。
這里,是龔虎的家。
錢明怎么也沒想到,被蘇淳風都認可為術法修為極高的西山縣邪不倒龔虎,其生活條件竟然貧困到了這般不堪的凄慘程度。他甚至無法想象,這個家里面那位如虎般的婆娘,是如何忍受著和龔虎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
以至于,讓錢明心里都生出了一絲不再修行術法當術士的念頭……
這他媽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錢明是上午十點多鐘一路打聽著找到龔虎家的。
家里面那位自稱是龔虎家婆娘,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婦人,告訴他龔虎出門辦事了,得到中午的時候回來。本來龔虎的老婆是很客氣地請錢明在屋里坐下歇著喝口水等待的,可錢明實在是不好意思在家里面坐等,而且屋里面的環境也差,亂七八糟連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再者坐在陌生人家里的炕頭上,錢明也不好意思,于是只得待在外面這塊勉強還算干凈,且有點兒樹蔭的石碾子上等候。
一直到現在,連午飯都沒吃。
龔虎還沒回來。
不過這倒是讓錢明心生出了一線希望,也許龔虎今天出去辦事,正是因為王啟民來找他了吧?
就在他等得都有些犯困開始打盹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泥水被碾壓時的嘩啦啦聲響。
循聲望去,只見東面被半個房屋擋住的街道上,一輛黑色大氣的奔馳轎車,在狹窄坑洼泥濘中可憐兮兮地轉過彎,往這邊緩緩駛來,漂亮的車身上濺得全是泥水。
“糟踐了一輛好車啊,跑到這破地方來干啥……”錢明嘟噥了一句。
未曾想,那輛奔馳轎車竟然到龔虎家的門口時停了下來。
車右側的后門打開。
一位看起來四十七八歲年紀,皮膚粗糙發暗的中年男子率先從車上下來。
這名男子穿著白色短袖襯衫,黑色西褲黑色皮鞋,脖子上套著粗大金鏈子,手腕上戴著金表,兩雙手上各戴著鑲鉆大金戒指,身材肥胖高大,梳著油光發亮的背頭,一看就是財大氣粗的暴發戶。一下車,他就全然不顧街上的泥濘骯臟,噼里啪啦踩著泥水快速繞行到這邊,推開下車準備幫開門的司機,然后親自將門打開,客客氣氣點頭哈腰地道:“龔大師,到家了,您請,請……”
隨著車門的打開,一陣濃濃的煙霧從車里面冒出。
手里端著紅銅煙桿的龔虎從車上笑瞇瞇地下來。他穿著有幾個破洞的白色背心,粗布縫制還打著補丁的大褲衩,一雙破得后腳跟都磨透了的藍色劣質塑膠拖鞋。他那張猥瑣丑陋的臉頰通紅,眼神迷迷瞪瞪,滿是醉意地任由那位暴發戶老板攙扶著往破舊到凄慘的院落里走去,一邊道:“哎呀,太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大老板滿臉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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