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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微一沉吟,又回頭向跋鋒寒看看,再瞧瞧秦瓊,終于點點頭,抱拳道:“那么就叨擾沈軍師了。”
沈落雁又是嫣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太客氣了。殿下肯來作客,瓦崗軍上下,齊感榮幸呢。”
恰好就在這時候,王伯當和程咬金兩個,也已經指揮士兵們打掃戰場完畢,回來復命了。兩人聽說陳勝和跋鋒寒答應去滎陽作客,王伯當不置可否,程咬金卻是大大歡喜,忙不迭地連聲叫好。當下眾人也不再耽擱。沈落雁叫人牽來兩匹健馬,請陳勝和跋鋒寒一起乘上,大隊隨之出發,向北去了。
瓦崗寨這支軍隊,全部由騎兵組成。趕起路來,速度比陳勝原先單用兩條腿趕路可快得多了。眾人白天趕路,夜晚也不入沿途的大小城鎮,就在野外扎營。陳勝和跋鋒寒,秦瓊和程咬金,四人武功或有強弱之別,胸中豪情卻不分高下。每晚圍坐篝火之旁,高談闊論,斗酒角力,可謂其樂融融。
其他士兵們見這邊如此熱鬧,不禁也想過來湊趣。四人來者不拒,沒幾ri就和兵卒們打成了一片。沈落雁同樣不甘后人,每晚同樣也來參加這篝火大會。只是她知道有自己在身邊,這些大男人們有許多話就說不出口,難以盡興,故此總是坐不多久,說上三、四句話就走了。落落大方,恰到好處。至于王伯當,則不知道是否自命清高,從來就不過來這邊和他們混在一起。
曉行夜宿,非止一ri。這ri午后,滎陽城到了。大隊到達之前,早已有人快馬先走一步,回城去稟報沈軍師回來,還請到了兩位貴客的消息。
跋鋒寒也罷了。他武功雖然高,畢竟只是一介武夫。兼且自打他進入中原以來,游走各地,不斷向武林高手挑戰,偏又下手從不容情。在他手下,敵人非死即傷,從來沒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故此他名聲縱使響亮,卻不怎么好聽。在翟讓和李密這種風云人物眼中,自然不怎么看得上他。
但陳勝就不同了。首先,這位南陳太子身懷和氏璧,更掌握著楊公寶庫秘密的傳說,江湖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哪怕不看他這個人,單單看在那“得之可安天下”的兩件重寶份上,也由不得翟讓和李密兩個輕視南陳太子。
更何況隋煬帝登基以來,一切所作所為,無不天怒人怨。李密更列舉出隋煬帝十大罪狀,公告天下,以表示瓦崗寨起兵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現在隋煬帝死于南陳太子刀下的消息,同樣也早被廣傳八方。瓦崗軍自然更加要籠絡南陳太子,以收買天下反隋義軍之心了。
當然,此舉也會導致瓦崗軍和那些舊隋官軍的仇恨。比方說洛陽的王世充和太原的李淵,分別都奉隋室后人為主,表示自己仍是隋朝忠臣。他們就一定yu得陳勝的人頭而后快。但瓦崗軍原本就和這些舊隋官軍勢如水火,卻也用不著在乎他們是否會因為瓦崗軍籠絡南陳太子而遷怒了。
滎陽位于大運河通濟渠之南。沿運河西上,只經虎牢、偃師兩城便可扺洛陽,來回不過
ri水程。因其地理位罝佮好在黃河大運河和其它河流交匯處,又是歷代驛道必經之地,乃東西水運中心之地,故自c魂秋以來便興旺非常,其重要性僅次于洛陽。瓦崗軍奪得了這大城之后,聲勢大張,隱然成為天下義軍之首。
但奪取滎陽,全是出自李密的主意,實際執行中各種調兵遣將,也出自李密謀劃。等到一戰功成以后,功勞最大的則是沈落雁、徐世績、王伯當、祖君彥等李密手下四大心腹。所以李密的聲勢,至此已經凌駕于大龍頭翟讓之上。一山不容二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雖然明面上雙方還未撕破臉面,但實質分別隸屬大龍頭府和蒲山公營的雙方人馬暗地里互別苗頭,氣氛已經極為緊張。
在如此緊張情況下,陳勝這位南陳太子的到來,隱隱然就成為了有能力決定雙方勢力消長之關鍵。他這枚份量沉重的砝碼,無論最終落在那一邊,都足以讓勝利的天平不再左右搖晃,徹底奠定局面。故此,李密和翟讓都不敢輕忽,親自帶人出城迎接。
翟讓身材高瘦筆挺,生得相貌堂堂,偏是長了個鷹鉤鼻,顯得看上去十分不協調。他兩鬢灰白,額上已經隱現橫紋,乍看之下,倒像名飽學儒生更多于像綠林大豪。事實上他本來也不是綠林中人,而是河南瓦崗寨附近的地方豪強。
至于李密,他本來是大隋貴族,世襲蒲山公爵位。只是后來追隨楊素的兒子楊玄感起兵造反而失敗,這才淪落江湖,終于投身瓦崗寨。但仍不改其世家公子的風度。令人一見之下,便很容易對之心生好感。當初翟讓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才接納李密投靠的。但現在李密地位ri高,威望ri隆,逐漸形成反客為主,尾大不掉之勢。翟讓回想起當ri情況,究竟有沒有后悔不該引狼入室?那就誰都不知道了。
已經過去了的事情,無論怎么后悔都沒有用。畢竟世上是沒有后悔藥的。要扭轉局勢,就必須專注于當下。在翟讓看來,陳勝這位南陳太子,很可能就是能夠改變瓦崗軍局勢的人。因此他絲毫沒有擺什么大龍頭的架子,一見陳勝身影,立刻翻身下馬,滿面歡喜地迎上。
翟讓抱拳拱手,大笑道:“這位定必就是南陳太子了。久仰久仰。你手刃暴君,為天下受苦的老百姓們狠狠出了一口氣,當真大快人心。當ri消息傳來,老夫就歡喜得連干了三大碗烈酒,當晚連睡覺都睡不好,翻來覆去,只在想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是如何英武不凡?哈哈,今ri終于讓老夫見到了。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啊。”
話聲未落,李密突然淚流滿面,放聲大哭。哭聲當中,他畢恭畢敬地面向陳勝雙膝下跪,然后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此舉登時震驚四座。陳勝連忙避開到一邊,表示不受如此隆重大禮。皺眉道:“李密,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密身材高大,但說話聲音卻十分柔和好聽。他抹了抹眼淚,哽咽道:“當ri東征高句麗,暴君不知兵事,卻又剛愎自用,三十萬精銳大軍渡過遼河,最終能回國者不過
。不但勞民傷財,更令天下元氣大傷。國家元氣未曾恢復,暴君竟然要再度起兵,二度東征。
密心懷義憤,故與素公之子玄感兄合力起兵,意yu澄清天下。可惜時運不濟,終于兵敗。密與玄感兄兩家家眷合共二百三十七口老幼,盡被暴君斬首棄市。如此血海深仇,密未曾敢有一ri忘記,只恨力量不足,始終奈何不了那暴君。今ri終于大仇得報,密豈能不為之感激涕零?
密與玄感兄的個人私仇,其實也只是小事。可是暴君不死,則天下間因為他而家破人亡者,又何止千千萬萬?太子殺一獨夫,非僅為密報仇,更是為天下老百姓報了仇。大恩大德,何以未報?密學識淺陋,更是不知所云。向太子磕幾個頭,聊表謝意而已。太子,密替天下蒼生,叩首答謝太子恩德啊!”
話聲才落,李密更不等陳勝答話,畢恭畢敬,再度叩首下拜。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勝自然也再沒有理由拒絕。盡管心下老大不愿,最后還是受了李密三個響頭。
這李密和翟讓兩個,分明都在做戲。翟讓表現得已經足夠禮賢下士了,但還是不及李密精明,被他率先搶占了道德制高點。同時,李密作為名震天下的義軍首領,瓦崗寨第二把交椅,竟然可以放得下身段向陳勝磕頭。單說這份氣度,確實也是能人所不能。霎時間,旁邊眾人面色各異。有人欽佩,有人驚訝、有人感動,有人贊嘆,更有人因此憋了滿肚子的火氣。當然,這個憋了滿肚子火氣的人,非翟讓莫屬。
雖然滿肚子火氣,但偏偏翟讓還不能發作。他面色變了幾變,終于強行忍了。干笑著上前把李密扶起,笑道:“哈哈~今ri是個高興ri子,法主也無謂多想過去的事情,徒惹傷心了。來人,奏樂。哈哈,太子,還有跋公子,老夫已擺下筵席替兩位接風洗塵,今天晚上咱們不醉無歸!”
岔開話頭之后,翟讓卻是左手抓住陳勝,右手抓住李密,分別扯起他們就走。旁邊隨行的樂師敲鑼打鼓,把氣氛襯托得熱鬧之極。
瓦崗軍大龍頭翟讓要設宴為客人接風洗塵,地點當然就在他自己的大龍頭府。這座府邸座落于榮陽城內城中心,是以前城官的太守府。得到瓦崗軍占領榮陽以后,太守府順理成章被翟讓占據了。他又再找人把府邸進行擴建。使得本來已經已十分宏偉的府第,更加顯得氣象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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