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左衛門點點頭,附和道:“不錯。更重要的,是這里四周皆為山地。想要不經大路,翻山逃走?我們甲賀伊賀的忍者倒還有可能,上杉謙信那種武士,則絕對做不到。所以……他一定就隱匿在這片大路的附近。這樣吧豹馬,我立刻回去臨時營地,帶幾只訓練好的忍犬過來。有了它們幫助搜索,上杉謙信跑不掉的。”
室賀豹馬緩緩道:“不錯,這是個好主意。那么左衛門,就拜托你了。”
如月左衛門點點頭,當即轉身去了。室賀豹馬凝立于晚風之中,微微一嘆,喃喃道:“上杉大人啊上杉大人。我們甲賀忍眾,原本和你無冤無仇。若要怪……就只好怪你這位刀八毘沙門天王,斗不過我們的天神宗殿下吧。”
關于北方大路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劍影魔蹤小隊,外加失明少女座頭市、明智十兵衛光秀,島田勘兵衛、片山五郎兵衛等一行合共七人,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晚上七時三刻左右,他們一行終于走到了善光寺的寺下町之外。這寺下町沒有城墻保護,頂多只是在四周扎起一圈籬笆,再挖了道極淺的壕溝來阻止山豬等野獸闖入而已。但縱使這籬笆和壕溝在正規軍隊面前,就等于完全不設防,普通旅客要出入,卻也沒有隨便翻墻的道理。故此寺下町東南西北,各自設置一個出入口,供來往旅客使用。當然,這出入口按照常規,是應該安排人手進行守衛的。但現在……
出入口旁邊,一派空空蕩蕩,根本無人看顧。陳勝等人長驅直入,絲毫沒遭遇任何阻撓。這也罷了。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明明那七年才舉辦一次的“密佛御開帳”典禮開始在即,各地善信云集于此,這寺下町之內原本應該熱鬧非凡才對。可是眼下看起來,情況卻和想象大相徑庭。
各人相互對望一眼,心下警惕暗生。陳勝更無絲毫踟躇,大踏步向前,就要率先入町。但他剛剛踏上那條橫跨壕溝,連接町集出入口的木橋,忽然發覺似乎有異,側目望向了橋了橋下壕溝。觸目所見,不由得令他立刻“咦~”地輕呼出聲。
明智光秀他們三名“兵衛”,雖然下定了決心要反叛天神宗。但畢竟天神宗積威太深。故此他們越是靠近善光寺,心中的不安就越強。惴惴不安之中,忽然聽見陳勝這一聲輕忽,繃緊至近乎極點的神經幾乎就要斷裂。剎那間,三人分別背對背靠攏在一起,各自緊緊握住手中武器,齊聲問道:“是天神宗來了?”
蒲觀水略帶幾分鄙夷地向他們瞥了兩眼,道:“這里哪兒有人了?虧你們還說自己是武士呢。簡直生人不生膽。”隨之邁步向前,問道:“老陳,怎么了?”
陳勝向下一指,凝聲道:“那邊。壕溝下面躺著個人。”
“壕溝里面躺著人?”蒲觀水訝異地望過去。卻是黑咕隆咚地,什么都看不清楚。須知道,武道之中,先天真氣修練至天人交感境界之后,自然而然就會擁有所謂“虛室生電”異像。哪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對先天武者而言亦依舊亮如白晝。但蒲觀水就沒這個本事了。
不過,要在黑暗中視物,羅德島的魔劍王亦另有辦法。他聳聳肩,當即抬起右個響指,以古代魔法王國所通行的語言,也就是所謂的古代語說道:“點燈!”
古代魔法王國,是一個偉大而不可思議的國度。在這個國度之中所使用的所有語言,哪怕只是最簡單的一個單詞,都與魔法有關。只要能夠熟練掌握古代魔法王國的語言,就能自由地駕馭魔法能量,從而施展出各種奇跡。故此,在羅德島的體系當中,區別于請求神明賜予力量的神圣魔法,以及召喚精靈幫助自己的精靈魔法,古代魔法王國的魔法,就被稱呼為古代語魔法。
不過古代語之中,也有上位與下位的區別。上位古代語相當于現實世界里面的文言文,只有在施展某些高級咒語,以及進行大型魔法儀式時才會用得到。至于日常使用的白話口語,則稱為下位古代語。只能用來施展一些簡單的魔法。而剛剛蒲觀水所使用的,就是下位古代語咒文“明亮”。
隨著這句吩咐聲傳出,半徑為十米的空間之內,忽然同時燃起了青白色的光芒,把一切事物都照耀得纖毫畢現。這下子,所有人都立刻看得清清楚楚了。壕溝之下,此刻果然有一個人正半伏在水中,昏迷不醒。身上衣服雖有好多處破爛,但其式樣和質地,卻似乎頗為華貴。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難免要讓人心生警惕了。但越是如此,就越應該搞清楚此人身份。蒲觀水想了想,回身向明智光秀他們道:“這人應該不是天神宗的。吶,就勞煩你們幾位使點力氣,把他抬上來吧。不管怎么說,咱們不能見死不救的不是?”
三位“兵衛”同時答應了一聲,當下紛紛卷起衣袖挽起褲腿,七手八腳地合力把那人從壕溝里抬了出來。眾人隨之圍攏在他身邊,仔細端詳。島田勘兵衛看了半晌,皺起眉頭道:“奇怪。這人的樣貌……我怎么覺得看起來那么眼熟呢?不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到過的了。”
陳勝伸手搭上那人的脈搏,探查片刻之后,沉吟道:“他沒什么傷。只是體力消耗太多,再加上又受了涼,所以才虛脫暈迷而已。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吃點好的補充體力,也就沒事了。”
蒲觀水嘆口氣,道:“話說得容易。但現在要辦這種事,卻有些為難了啊。首先,咱們不是來旅游,是來找天神宗打架玩命的啊。這種時候身邊假如多了個累贅,關鍵時刻可是很要命的哦。”
“只是找家旅店然后把人放下,就不會為難了吧?”蘇紫菱提出反論,道:“天神宗即使再怎么兇狠邪惡,也不可能把整座寺下町的所有人都殺光啊。那對他也沒什么好處的不是。”
“那也只好如此了。”蒲觀水又是聳聳肩,招呼明智光秀他們把這個昏迷不醒的人放上馬背,稍微固定好。然后揮手取消了魔法光芒,牽著馬匹當先通過用木頭搭建,只有門框而沒有門板的町集出入口。其余眾人也跟隨在后,魚貫而入。
黑沉沉,靜悄悄。整座町市之內,除去他們幾個人的足音和馬兒踱步的蹄聲以外,便唯有死寂。街道兩旁那些房屋,好多都敞開了大門,里面則空無一人,也不知道主家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陣陣寒風吹過,自然而然便發出了聲聲嗚咽。再加上半掩的門板和窗子給風吹得左右搖動,不住發出“吱呀~”聲響。如此情景,猶如厲鬼夜哭。
分明本屬人煙稠密之地,但現如今,卻只有一股詭異荒涼的氣氛充塞其中,教人感覺猶如置身鬼域。
各人心中均為之凜然,。各自凝神戒備,步步為營地繼續前行。沒過多久,眾人走進了位于寺下町中心處的一片廣場空地。卻感覺寒冷山風之間,忽然多了幾分離奇異臭。蘇紫菱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口鼻,皺眉道:“好臭。這是什么味道?”自然而然便東張西望起來。身邊的座頭市則輕輕抽動了一下她那小巧秀麗的鼻子,低聲道:“味道……好像是從上面來的。”
少女雙目失明,故此聽覺與嗅覺特別敏感。得她提醒,眾人自然而然地仰首向夜空觀望。片山五郎兵衛眼尖,率先發現了所要搜尋的目標,當即舉起朱槍斜指天空,脫口叫道:“咦,那是……什么?”
眾人同時回頭,跟隨著朱槍槍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根約莫有七、八米高的大旗桿矗立在廣場之上。旗桿頂釘著根粗壯橫木,和旗桿本身形成“十”字形狀。好幾條黑色人影活像曬臘腸一樣,被掛在上面。受夜風一吹,便不住地左右晃動搖曳。蘇紫菱吃了一驚,叫道:“那……那是人?死人?”
“……天神宗!除了他,沒有人會做這種事。”陳勝嘿聲冷哼,隨之大步上前,揮動虎嘯寶刀,斬斷了旗桿上的麻繩。麻繩一斷,那幾條黑影失去束縛,當即“咻~”地滑落,瞬間便先后砸落地面,直激得塵土飛揚。就著眾人自己手里拿著的火把照一照,果然都是死人。尸體身上穿著袈裟,頭發剃得精光。不但是死人,而且還是死的和尚。
島田勘兵衛行走各地,見多識廣。雖然不認識這幾名僧人,但一看他們身上所穿袈裟的式樣,立刻就知道他們是僧官,而且地位還相當不低。在這種場合和這個地方看見他們,則不用多說,他們定是善光寺的僧侶了。這幾名僧官五官扭曲,顯然生前曾經受了莫大的痛苦和恐懼,這才在無比殘酷的情況下死去。死后尸體還被如此作踐,委實教人為之悲憫。當下島田勘兵衛嘆口氣,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