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至少有二十五種以機關弩括所發射的暗器,同時射向蘇夢枕。每件暗器的尖端都閃著幽藍光芒,顯然全部也涂上了劇毒。又快又準又毒又奇,再加上距離這么近,根本教人避無可避
臨危不亂。蘇夢枕嘿聲冷哼,反手一扯一甩。身上那件厚重狐裘已被卸脫。他旋臂急揮,漫天暗器隨之全部隱沒。但……狐裘只能對付得了從正面而來的暗器,卻對付不了分從左右而來的暗算。滿地死人之中,突然有兩具尸體騰空彈起,分左右向蘇夢枕射出一粒綠豆,三根牛毛。
蘇夢枕避不了。所以綠豆就釘在他腿上,牛毛也鉆進了他的脊背。他知道這兩樣都是致命的東西,更知道發出這兩樣暗器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蘇夢枕不假思索,立刻就揮出了紅袖刀。他一刀斬向自己的大腿,把腿上大片皮肉連同那顆綠豆全部剜出來。第二刀再揮,背脊上又是大片鮮血淋漓,但那三根牛毛針也同樣被牢牢黏在刀刃之上了。沾染鮮血的紅袖刀,變得更紅更艷。
接連切下自己兩塊肉,蘇夢枕卻連眉都不皺。仿佛他根本不覺得痛。而且他的咳嗽,也神奇般消失了。他轉身,第三次揮出紅袖刀。一刀就斬下了余無語的人頭。
我從來不會懷疑我的兄弟。但當你背叛的時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了。不是兄弟,你就要面對我的紅袖刀。接得住,你活。接不住,就死。如此簡單。
金風細雨樓里每一個人,都知道蘇夢枕的紅袖刀究竟有多么可怕。所以要殺蘇夢枕,就絕對不能讓他有機會出刀。這是蘇夢枕所有敵人都一致認可的。所以,花無錯和余無語特地挑選了這個時間,這個場合,再暗地里埋伏下最致命的殺手,暴起發難。所為的,就是要讓蘇夢枕不能出刀。
他們已經成功了。茶花被殺,無人能對蘇夢枕施以援手。而花無錯的暗器,乃是花費大價錢從蜀中唐門買來的,十步之內,威力更勝神臂弓。除此以外,六分半堂七堂主“豆子婆婆”的綠豆,以及八堂主“花衣和尚”的化骨針,都是天下間罕見的歹毒暗器。三人同時全力出手,花無錯絕不相信還有人能夠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中了這一招,還能夠活得下來。
但事實證明,花無錯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蘇夢枕了。不錯,蘇夢枕確實中了暗器。但只要紅袖刀在手,他就像是打不到的。而假如出手對付他的人打不倒他,那么自己就要倒霉了。
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余無語。他被斬斷的人頭受頸腔中如泉激涌之鮮血沖擊,直飛上天。雙目依舊圓睜。扭曲的五官表現出了極度痛苦與震驚,嘴巴甚至仍然本能地一張一合,仿佛在說著什么。但理所當然,他永遠不能再真正發出任何聲音。
“紅袖刀!”撕心裂肺的瘋狂呼喊,撼動了沉默夜空。叫喊的不是余無語,而是花無錯。他實在無法想象,為什么蘇夢枕在中了綠豆和牛毛之后,居然還能活動?居然還能殺人?是因為這柄刀,還是因為這個人?如果是刀,那么它究竟是柄神刀,還是魔刀?如果是因為人,那么他到底是個刀神,還是刀魔?
聲猶未落,蘇夢枕已經沖上來了。他手起一刀,蕩漾起大片慘烈紅光,筆直斬向花無錯。但緊接著,就有大片黑暗旋轉飛舞,擋在紅袖刀和花無錯之間。是衣服,一件邋遢骯臟,而且透發著強烈腥風的衣服。豆子婆婆的“無命天衣”,只要稍微沾上半點,都能讓人立刻全身潰爛而死。與此同時,豆子婆婆身邊那黑衣人也卸去了偽裝。一個穿著錦袍華衣的光頭和尚右手急揚,發出了三支比發還細比風還輕比電還急比雨還透明的針。隱藏在破爛毒衣之下,射向蘇夢枕。
紅袖刀一刀劈出,豆子婆婆的毒衣立刻在裂帛聲中變成千百碎片。花衣和尚全力出手的三枚細針也分解成鐵屑,再無法威脅任何人。花無錯駭然劇震,嘶聲咆哮道:“退!立刻退!”一馬當先,轉身奪路狂奔。豆子婆婆與花衣和尚更不遲疑,各自全力逃生。
兩名六分半堂堂主做什么,蘇夢枕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只看著花無錯。刀光緊隨目光,人影跟隨刀光。《黃昏細雨紅袖刀》之:“如影·隨形”。
風情萬種的刀,飛到了花無錯身后。他連回頭看也不敢,只是大叫一聲,把身上剩余的暗器盡數打了出去。此刻他已不求傷人,只求能把背后那要命的殺星稍微阻上一阻,以此換取自己逃生的機會!這一次,他果然成功了。花無錯果然看見自己成功跨越圍墻,順順利利地“逃”了出去。但……等等,除去對著鏡子以外,人又怎能看得見自己?
確實可以。當一個人腦袋和身體相互分離之后。那么腦袋就可以看得見自己的身體了。所以,花無錯看見的,實際上是自己的身體越過圍墻。但也僅此而已。剛剛越過圍墻,無頭身體就耗盡所有力量,向墻下栽倒,重重砸落地面。花無錯的意識到此陡止,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他已不能再想。他失去了“想”的能力。在他的意識之中,只剩余一片無邊黑暗。
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都看得清清楚楚。蘇夢枕一刀就斬下了花無錯的頭顱,就像他之前也是一刀斬掉余無語的人頭一樣,美麗而飄忽,還帶看些許風情。然后蘇夢枕便站定了,雙目宛若寒星,筆直望向兩名六分半堂的堂主。婉約的刀光帶看緋色,在他手中閃爍不定。
花衣和尚逃得比較快,也走得比較遠。所以蘇夢枕沒有猶豫,調整方向追向了豆子婆婆。目光相觸,豆子婆婆幾乎哭出聲來。花衣和尚則心生慶幸,連忙加緊速度逃竄。
但花衣和尚也沒有能夠高興得多久。因為忽然之間,他感覺到了心痛。突如其來,事先完全沒有任何征兆的心痛,一下子就把他徹底擊垮。無法再順利運轉真氣,致使他當場失足撲倒在地。他駭然掙扎著抬起頭來,卻只見白清兒正對著自己笑。當然,花衣和尚根本不認識這個陰癸小妖女。但這不妨礙他知道這是一名相當美麗的少女。
花衣和尚不但穿的衣服花,人也很花。像花兒般嬌嫩的小姑娘,更從來都是他最喜歡的東西。可是此時此刻,他對著面前這位比什么花都更加美麗的少女,卻再也生不出任何心思。因為他已無暇。
名副其實的撕心裂痛,讓花衣和尚跪在地上不斷地抽搐。面前的少女笑得越美麗,越燦爛,花衣和尚的心臟就越痛。僅僅堅持了不過短短兩、三秒,花衣和尚便雙眼翻白,口吐泡沫,倒地不起。
白清兒無趣地收起了自己的“般若心劍”,自然而然地挽起了自己男人的臂膀,嗔道:“這個實力還比不上白天的雷滾呢,一點都不好玩。”
陳勝寵溺地撫摸著自己女人的柔順秀發,嘴角微微牽動,道:“六分半堂是雷家的產業。所以只有姓雷的人,才是堂里真正的支柱。外姓人則不受重視。別看這個花衣和尚也是名堂主,其實不過是名高級一點的打手罷了。要主持對蘇夢枕的刺殺,他們還不夠資格。不過……”
陳勝頓了頓,目光望向西側圍墻之后,凝聲道:“那個有資格的人,也已經來了。”
話聲落下,那邊豆子婆婆也已經人頭落地。蘇夢枕毫不留情,照樣一刀砍斷了她的脖子。與此同時,西側圍墻后陡然爆發出“轟隆~”一下轟然巨震。整片圍墻全被轟塌。一名滿身都是戾氣恨意,雙眼發紅的漢子,就出現在煙塵之中。他是六分半堂四堂主,雷恨。
人如其名,雷恨是一個時時刻刻都充斥了仇恨的人。他恨天恨地,恨神恨佛,什么都恨。假如說有什么是他不敢恨的,那么就只有總堂主雷損,以及大堂主狄飛驚了。其中,他恨得最厲害的人,就是蘇夢枕。不因為什么事,僅僅只因為他是蘇夢枕。
當雷恨看見這遍地死尸的時候,雷恨又開始恨了。名義上,這些事金風細雨樓弟子。但實際上,他們已經通過花無錯和余無語,變成了六分半堂的一支奇兵。現在他們全部死了,當然是六分半堂的損失,所以雷恨不能不恨。
當雷恨看見花無錯和余無語兩人尸橫就地的情景,他的恨意接近了巔峰狀態。因為收買這兩個人,是他用了很多時間很多精力花費了很大代價才能完成的。但現在,他們已經死了。死就死吧,最重要者,卻是他們死得似乎根本毫無價值。蘇夢枕還活著,并沒有被他們暗算倒下。這教雷恨怎么不恨?
那個,其實我對于蘇樓主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你是他的兄弟,他會無原則地罩你。當然,從局外人的絕度,這種人就很討厭了。只問親疏不問對錯的。所以凡事還是講個人立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