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劍氣,斬神滅形。
苦行頭陀挨了一記無形劍氣,形骸法體徹底失去了底層約束之力,整個人宛如破碎的瓷器一般,一片片的崩散解離。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苦行頭陀神色肅穆,卻并無絲毫面臨絕境的悲苦之色,只是心靈一片寧靜的覺悟,誦念出他千年以來、日日持念、心心求證的根本咒語。
無聲無息之中,一股覺悟的明光自他圓滿的心靈之中升起,照徹一切內外虛空。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自在汝心頭。
剎那之間,一道不可思議的龐大力量,由虛空貫穿而來,與他本身的天光心光相合。
虛空之中,大放光明。
苦行頭陀的身影陡然消失,無聲無息之中,不可思議的光芒明照一切,貫穿內外虛空!伴隨著陣陣梵音禪唱,佛光瑞靄,無數天人、龍神、大鵬、修羅、夜叉等龍天八部眾生橫跨虛空,往來飛舞。
而在無數天人護法的環繞飛舞的正中央,忽然現出一尊身高丈二、面容慈悲的金身法相,他周身七寶琉璃,頭頂上佛光環繞,盤空而立,不移不動,無聲無息之中,一股金剛不壞,如如不動的玄妙意境油然而生。
“金剛禪唱,琉璃金身?哼,老和尚還有兩把刷子嘛!”楊映雪看著顯出琉璃金身、氣象萬千、光芒逼人的苦行頭陀,不禁挑了挑眉毛。
大小金剛禪法是佛門最通用的法訣,幾乎個個和尚都會那么一兩手,不過能夠練到苦行頭陀這種大成狀態的卻是少有。金剛禪法,金剛不壞,真如不動,一旦施展,既能鎮壓內外,萬魔不侵。
苦行頭陀雖然還未證就自了解脫的大阿羅漢位業,但是畢竟已經成就等同道家天仙的佛門果位,有了飛升西去,往生極樂的資格。故而他雖然被楊映雪的七弦無形劍氣斬中,險些形神俱滅,卻可以在最后關頭引動與本身佛光心光相連的西天極樂接引天光,以大金剛禪法入定坐禪,預支未來,顯化七寶琉璃金剛法身,鎮壓內外,金剛不壞,如如不動,免去形神俱滅之危。
原本楊映雪出手,只是打斷逼退苦行頭陀,不讓其干擾太乙混元祖師和妙一真人的決戰。不過看到現在苦行頭陀顯化的七寶琉璃金剛法身,頓時不禁有些手癢癢起來,自煉成七弦無形劍氣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斬不動的東西了!
金剛法身,既然號稱如如不動、金剛不壞,相比也是十分的堅固。難得遇到這么不容易斬壞的東西,她不乘機斬上那么一兩下,豈不是浪費了大好的機會?如此想著,楊映雪不禁神采飛揚,戰意高昂。
“和尚就該去念念經,燒燒香,玩什么劍氣?且讓你看看真正的太初無形劍氣是什么樣的吧!”
楊映雪輕笑一聲,雙目微瞑,劍意升騰,扶搖而上,恍如當日突破氣關,劍意攀升永無休止,眨眼間已經超拔九霄天際,鴻飛冥冥,晉入飄渺無極不可測度的天外之天。
太初之氣,在太始之前,太易之后,是故無形無質,無體無態,只能以一點神意逆反先天,回歸先天五太之境,自太易之境中接引一點先天神意,才能居高臨下,以前御后,催化太初之氣與本身先天一氣相合,使其劍氣無形,稍見一點太初鋒芒。
雖然無形劍氣不是真正的太初之氣,但是這一點點的沾染了太初之氣的鋒芒,卻也已經足以斬形滅神,無所不破,無所阻礙。
“斬!”
劍氣無形,劍意有心。
虛空明澈,天音飄渺。
在陣陣的梵音禪唱中,一股如弦如歌,如絲如縷的飄渺玉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外一般,飄然而至,激越飛揚!
苦行頭陀入坐禪定,身不動,心不動,只有一點心光與西天接引佛光相合,身心俱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宏偉巨力貫穿,身在此間,心在彼岸,不來不去,不生不滅。
金剛不壞,真如不動。
然而,本是六根清凈,空寂無聞的金剛禪境之中,一股清越激揚的飄渺劍吟,毫無阻礙的穿越而來,直直的斬向苦行頭陀的本心意識。
“轟!”
沒有七情攻心,沒有六欲迷情,只有最純粹的殺伐真意,最決絕的破碎劍意,硬生生的斬入到苦行頭陀堅逾金剛、清凈明澈的心靈意志之中。
金剛者,至堅之物。禪定者,至止之觀。金剛禪定,實有定無量之元,止無盡之觀之能。金剛禪定之境,無有耳目聲色,萬籟俱寂,永恒不動,別說呼吸、心跳、血流等等肉身生機活力,甚至連天地間永動不息、躍動不止的億萬氣機都要被徹底的凍結靜止。
無形無質的七弦無形劍氣毫無阻礙的斬入金剛禪境之中,頓時仿佛闖入了一個絕對靜止的永恒世界一般,一切元氣悉數靜止,五感六識統統剝離,整個無量無界的世界中,空空落落,一無所有。
斬無可斬?破無可破?
虛空之中,驀然睜開了一雙明眸。
“破碎金剛,我最擅長了!”
伴著一道略帶欣喜的莫名意念,激揚清越的飄渺劍吟,宛如虛空中猛烈撥弄的琴弦一般,陡然拔高,斬向永恒寂靜的無限深遠之處。
下一刻,震天撼地的轟隆巨響從苦行頭陀的心靈之中炸開,仿佛重演開天辟地的過程,又仿佛億萬道琴弦齊奏,無形的震動狂涌而出,瞬息之間超越苦行頭陀所能承受的極限,將他從永恒不動的金剛禪定境界生生打落。
剎那之間,苦行頭陀周身的凝固佛光仿佛風中的殘燭般,急劇明滅數次之后,黯然熄滅。越空而來,堪堪將要在這個世界顯化出實體的天人、龍神、大鵬、修羅、夜叉等等護法天眾,頓時仿佛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黯然消失。而那七寶琉璃鑄就,看似金剛不壞的琉璃金身,此時也如被打碎的瓷器一般,一片片的崩解分散。
只是,一劍再度將苦行頭陀斬落的楊映雪卻并沒有任何的得意之色,反而微微皺眉,一臉不快的看著緩緩消散的苦行頭陀。
蓋因為她這一劍雖然斬破了苦行頭陀的金剛禪境,但是卻并沒有真正的殺死苦行頭陀。蜀山中的修行方式,別的神通法力方面倒還罷了,只是生存防御方面就是格外的難纏。修為境界到了如苦行頭陀這等已經臻至飛升的天仙中人,全都是破了心氣二關,無論是力量還是意識都完美無瑕,更能將元神寄托虛空,哪怕是被斬去此界肉身,也可以憑借著虛空中的元神烙印,重新復活,故而天仙雖無地仙的不死之身,但是其難纏和抗打擊能力還遠在地仙不死之身之上。
而且縱然楊映雪有劍破虛空,將天仙元神意識從虛空境界打落之能,卻奈何這些天仙全都是已經達到了飛升的臨界線,本命心光與上界接引天光連為一體,看似身在此界,其實已經命定彼方,隨時可以引動接引天光之力,融入上界之中躲避。
楊映雪此身畢竟只是獨孤鳳的三魂分身之一,雖然已經神魂圓滿,與真人一般無二,但是限于命魂的獨特個性,只有三鳳宿世因緣的積累,所以修為境界只是到天仙為止。雖能借助劍仙之利,無形劍的特性,斬破虛空,打落天仙元神境界,但是想要真正斬殺擁有上界天光護體的天仙中人,還是力有未逮。
更何況苦行頭陀剛剛不僅僅施展了金剛禪定這一佛門第一護身,更是運用佛門三相預支未來,顯化七寶琉璃金身,力量境界近乎上界的金仙羅漢一流。若非自我、超我同時將意識投注到她身上,三我意識短暫合一,斬出一記前所未有的先天紫府七弦無形劍氣,只怕只憑借她這具命魂分身,還斬不破苦行頭陀的金剛禪境呢。
“不過,區區借來的金剛法身,就算你與西極天光融為一體!當我斬不動你嗎?”楊映雪冷笑一聲,看著被她一劍斬去,卻在片刻之后,一點天光照耀之下,又再度恢復原狀的苦行頭陀,意識昂揚,再度呼喚自我本體、超我意識降臨。
剎那間,遠在南極光明境天外神山中的自我本體,以及隱藏在重重虛空深處紫府世界超我意識,同時將目光投注到本我命魂之上。
楊映雪的意志超拔而上,再度與自我、超我意識合二為一,剎那間晉入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一劍斬破天外天,三千世界無所礙。在超越天仙,近乎與道合真的境界層次之中,世界間的一切距離障礙都不在存在,世界即為視界,所謂三千世界無量虛空,對于此刻的獨孤鳳來說,只有已知和未知之別,她的視界的極限,即為她所知所感所思所悟的極限,除了她的知識和想象力之外的世界,一切世界難是她的視界。
而在她現在的視界之中,苦行頭陀已經失去了具體的形態,而是化為一座若啟若閉的門戶,門內七寶琳瑯,宮闕林立,天人環繞,盡有無邊勝景,清凈莊嚴,難以形容。
“看我斬碎你的烏龜殼!送你上西天!”
獨孤鳳劍意凝聚,超拔而上,正要一劍斬出,送苦行頭陀歸西,卻見天地錯亂,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