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體機甲凄然倒地的悶響聲里,近地運輸飛船上的師草淮身輕輕晃了一下。
心靈深處那道無色屏障的裂紋隱然傳來一聲脆響,在胖控刀連捅無鋒機次之后,如影隨形余勢未絕的幻妙涅槃終于在那股莫可匹敵的強大威壓感協助下,擊潰了師草淮的心靈防線。
癡癡愣了幾秒后,師草淮下令飛船下降,駕駛員忍不住轉臉投來詫異和疑惑的眼神,師草淮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只是點頭再次予以肯定。
如今自己的心靈屏障被破,那家伙的力量只怕早已經無形潛入,躲又能躲得過幾時,心念神通妙用師草淮早就清楚,自己更是此道人,如今已經輸了半籌,要是抽身遁走,只會是留下禍根,免不了有一天開花結果,重復他之前被無鋒機甲打的落花流水一般的下場。
胖這邊也有微妙感應傳來,本來還想著要不要試著操控高周波刃朝著半空的飛船來上一記“天外飛仙”,見師草淮那小娘們很識相的降下來飛船,他微微一笑,隨手棄了高周波刃,靜等師草淮上前。
不得不說,師草淮這小娘們無論是身材、容貌還是氣質,都是萬無一的首選,也難怪信長皇帝鐵慶遙要納她為妃。雖然一身戎裝,可那身墨綠色軍服下的窈窕身段越發讓人浮想聯翩,即便是扭腰擺臀的小動作也是風韻萬千在其,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顰眉蹙額的樣更是讓人生出我見猶憐的感覺。
“師師姑娘總算舍得移步相見啦?”面對這個典雅美女,胖不自覺的拽了句,隨即心頭暗啐,第二句便換了口吻,“我還以為你會坐在飛船里‘bu’的一聲飛走呢。”
師草淮似乎沒聽到胖的捉狹調笑,心念流轉極力尋找破開自己心靈屏障后那道無形無色的力量到底隱藏在何處,然而幾番內視自省無果,她這才從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寒意來。
治病療傷有痛、麻、無三種階段,當你覺得痛時,其實病創并不嚴重,反而是麻木感更應該引起注意,若是到了第三階段,什么感覺也沒有了,那就好比是零下幾十度凍壞的手指腳趾,十有八是切了拉倒的下場。
明明有敵入侵,自己卻一點異樣感都沒有,這種情況幾乎算得上是最壞的結局,師草淮眉頭蹙得更深,直接問道,“你想怎么樣?”
胖一臉無辜表情,“師妃這么說就不對了,從頭到尾我都是開玩笑的口吻,以你的智商情商,不會當了真吧?”
臉皮比原型機總成護甲還厚,這是9527班后來和深藍小組會合后一致通過的評價,如今胖滿是誠摯表情,可眼睛里的譏笑之意卻是溢于言表。
我是說過要送鐵慶遙一頂綠帽,不過這是從我嘴里說出來的,不算,有種妖妃你自己說一遍看看!
兩人心里其實都在想同一件事,偏偏因為各自思量,都不肯說出口,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師草淮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路央早已動靜全無的生體機甲,黯然之色更重,默默嘆了口氣說道,“穆然之前僅僅是攻擊了龍牙機甲的頭部控制心,沒有對駕駛艙下手,你其實可以不必殺他。”
胖冷哼了一聲,神色驟然轉冷。
“不殺他?沒錯,他的確沒有選擇龍牙護甲最厚的胸腹要害,所以我第一下出手也只是廢了他的一只眼睛,哪怕他一拳可以把我砸成肉醬也只是廢了他一只眼睛。不過我不覺得你有資格跟我說這些話,要讓沙場將士長命百歲,不是奢求敵人手下留情,而是努力讓戰火硝煙不起。真到了生死相見的時候,這種不必殺他的想法只會讓對手都覺得可笑。”
師草淮心頭劇震,臻首猛然抬起,直視胖,“你怎么會知道這句話?”
胖有些迷惑,反問道,“哪句話?”
師草淮沒有繼續問,一顆心早回到了她剛剛以皇妃身份進入帝國皇家圖書館的那段時間,閑暇時在皇家典藏的那些如山古籍里,無意發現一本名為《尉繚》的兵書扉頁上有這么一段手寫的感悟。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而武者卻意在止戈,以武息兵,戰火不燃硝煙不起,方為一國之兵延年益壽之道。
師草淮當時看了深以為然,一直在想留下這寥寥數筆的人究竟是誰,無意問道圖書館執事,才知道這些皇室私藏的古籍都是歷代先皇收集留存,非皇家上位者不得隨意翻閱。師草淮見那些字墨漬并不顯得年代有多久遠,心里還在想應該是哪一任皇帝的手跡,不然也不敢隨便在如此珍貴的古籍上寫自己的心得體悟。
如今目光灼灼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男,師草淮忽然間從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這個念頭閃過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自己都沒能清楚拿捏住,一念渺渺便再也無從尋覓。
胖見師草淮有些失神,扭頭看了看夜空,帝國梟鷹戰機在云層下低空掠過的轟鳴聲清晰入耳,不過卻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舉動。
“你的備用計劃來了,要不要下令試試看,興許一枚機載巡航導彈就能要了我的命哦。”
胖笑著丟下一句,轉身就朝龍牙機甲走去,雖然雙臂盡廢,可DT97的動力輸出和下半身都完好無損,做個普通的長途載具還是勉強夠用的,只是可惜了那桿超電磁狙擊槍。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天上飛的戰機,胖總忍不住有股沖動想要來上一發,把那些膽敢低空飛掠的鐵鳥打下來才覺得心里舒坦。
不知道這是不是龍族見不得天上飛的同類心思在作祟,胖自嘲的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你又多心了,龍族到底是什么模樣你都沒見過,再說聯邦電影里那些背生雙翅口吐烈焰的龍根本就不是古地球時代帝國起源地的龍,那些四爪五爪、長須虬角能夠騰云駕霧的鱗片動物或許才更貼近龍族的真實形象吧。
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背后傳來一聲質疑。
“你不打算挾持我?”
胖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怎么還有主動送上門的肉票啊?這小娘們是不是輸昏頭了。
“我只希望你能按照約定,在我熬過72小時之后乖乖把屬于我的東西還給我,再送我離開這顆星球,至于你,你畢竟已經是皇帝床上的女人,我哪怕再想不通,也不可能真的給鐵慶遙扣一頂綠得冒光的大帽吧。”
說罷胖忽然想起一事,指著天上說道,“你最好讓那些戰機離我遠點,機炮絕對打不我,巡航導彈之類的面殺傷武器,我還真的有辦法讓它近不了我的身,就當是給帝國緊缺的戰略資源省點航空燃料吧。”
他隨意揮了揮手,再度轉身。
胖此刻心里其實也有些糾結,師草淮擺明了就是涅霜行走人類世界的分身,不然夜煞也不會有之前瞎那一說,可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娘們終究是鐵慶遙的女人,帝國一代皇妃殿下,就算要替夜煞找到涅霜的鑰匙近在眼前,可胖卻知道現在這檔口不是最佳時機,師草淮到底藏了什么殺手锏還尚不清楚,要是這妖妃發了毛,下令龍騎師團來一次全員飽和攻擊,誓要將自己小命留在這顆星球上,始終是半龍,而不是真正的夜煞附體的胖還真不一定能抗得住。
最為關鍵的一點,他現在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的幻妙涅槃像一發帶了延遲引信的穿甲炮彈,在這個關口才真正破開師草淮的心靈防線,成功潛伏到她的心靈之。
兩人掌握的信息完全不對稱,說話又是各揣心思欲言又止,都有不好說的難言之隱,這才造成現在有些近乎于雞同鴨講的荒唐局面。
師草淮這樣荒唐一問,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心底那個從未和人提起過的大秘密,她之所以要脫離涅霜本體,甚至不惜嫁入皇家以皇妃身份行走人世的最終目的。
見胖又要往龍騎機甲里鉆,繼續72小時大逃亡,師草淮忽然對這個家伙是又好氣又好笑,我都這樣示弱了,你居然硬是不肯往圈里跳,難道要我把窗戶紙捅穿,把話都點破你才肯帶上我?
她已經鐵了心要從胖嘴里挖出她想要知道的東西,哪里肯就這樣放過他,通過剛才一戰師草淮早已經知道以對方這種圣階機師的操縱水平,面對生體機甲十幾倍重力已經能強行移動身體的恐怖實力,還有那手馭使瞬間增至數百公斤的高周波刃凌空殺死生體機甲的心靈異能,她心底其實早就明白,自己在穆然死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眼前這個年輕男人背后站著的,一定是龍族的某位上古大能!
一想到這點,師草淮心底就不自覺的騰起一股強烈的沖動,不能放他走,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見到他背后的那個存在!我苦心等候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等等!”
胖的手已經碰到龍牙機甲,聽到身后又冒出這樣的挽留之詞,哭笑不得的轉過身來,皺著眉笑問,“我說你到底想怎么樣才是真的,七十二小時的賭約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吧。人要我死,我總不能伸長脖讓人家砍吧?”
胖說著一指不遠處的生體機甲。
“何況我很清楚,鐵錦臺的基因調制根本就成熟,沒猜錯的話,能承受這種生體機甲,那個機師最多也就剩下幾年的壽命。”
到這時,胖眼才露出一絲兔死狗烹的惋惜神情,忽然間心底閃過天平和小貓的臉,語氣也驟然冷了幾分。
“我曾經說過一句話,我既不是聯邦、帝國的朋友,也不愿和你們為敵,可要是兩邊動我,或是動我的人,哪怕夷平聯邦白塔,把翌石帝陵翻個底朝天,我也在所不惜!”
師草淮神色平靜的反問,“你就真不怕死?”
胖聳了聳肩,“當然怕死,我這十年里怕死的時間占了百分之十,很可惜的是那些把我當敵人的人都不長眼,偏挑剩下的那百分之一和我作對。”
“要是我把心怡手里那些魂血晶現在就還給你呢?”
師草淮終于把話說在了點上,胖現在在乎的無非就幾樣東西,一是自己那些伙伴的命,二就是小蘿莉保管的魂血晶,第三才輪到夜煞和蒲牢交代的龍族那些事。
魂血晶能完璧歸趙,而不是落到鐵錦臺那個瘋手里,確實是值得商榷的事,胖最擔心的就是即便自己拼死熬過了七十二小時,到頭來魂血晶卻還是拿不回來,畢竟之前的賭注只包括自己的性命和自由,并沒有涵蓋龍族魂血晶。
“蘿莉公主倒是什么都跟你說,居然知道拿魂血晶來和我談條件,”胖一番思量后終于正式轉過身來,“說吧,你要什么?”
師草淮咬了咬嘴唇,想了一會才緩緩說道,“告訴我你身后的人是誰,如果是八部眾里任何一位大能,就帶我去見上一面。只要你能做到這點,我會答應你任何條件。”
胖同樣想了想,笑著反問道,“真的是任何條件?”
(我知道有人一定開始浮想聯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