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老頭,更討厭明明死了卻不承認自己死了的老頭,更討論沒有身體還每天到處亂晃的老頭!”
——多年后,偉大的神裁領域探索者胡高在自己的回憶錄里如此寫到。
胡高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在一個沒有人會吵醒他,也沒有人會催他起床的地方,睡覺的時間長與短其實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我日你大爺的殷驊!打人不打臉!你這一巴掌差點把小爺毀容了你知道嗎?!”這是胡高醒來后怒吼出的第一句話。
怒吼過后,胡高憤怒地開始尋找起殷驊的身影。不尋找還不要緊,這一尋找,胡高自己先愣在了原地。
“這里……是哪兒?”
入目所見,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和一片灰蒙蒙的“地”,胡高很難去判斷這“天”和“地”有什么區別,因為兩者看上去似乎是一模一樣的,似虛,又似實。
胡高忽然想起兩個詞來——“混沌不分,天地未開”。
壓抑的“天”低得有些驚人,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似的,讓胡高本能地想要低著頭行走。
“大地”的每一處似乎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胡高每次邁出腳步,都小心翼翼地試探幾番,以免一腳踩空墜入深淵。
現在,這里絕不是冰翼谷,胡高也絕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找到殷驊的蹤跡。
“這里到底他媽是什么地方?”胡高爆了粗口。
胡高努力地整理著自己尚有些紊亂的思緒,努力地回憶著自己究竟經歷了什么,又是怎么來到了這里。
殷驊的攻擊、紫色巨門、神級元訣、強大的吸力,記憶的碎片一點點在胡高的腦海里清晰,像是拼圖一般,逐漸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圖案,使胡高回憶起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沃茨法克!三大傳承元訣之一的‘神裁之門’,這玩意兒不是失傳了嗎?殷驊怎么會的?”胡高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糟糕程度,“‘神裁之門’號稱必殺之擊,抗衡不了‘神裁之門’的吸力,就有死。當時意識不清的我被‘神裁之門’吸入,這么說,我是死了嗎?”
原來,死亡竟然是這樣一種感覺。
這實在是非常新奇的體驗,雖然這種新奇并不能讓人感到快樂。
胡高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意外地發現觸感和疼痛感都是那樣的真實,與他以前完全沒有差別:“死人也有痛覺?不過,陰間的樣子實在丑得可以,如果真有十殿閻羅的話,那他們的審美觀評級一定是負分。可惜,這樣偉大的發現已經沒有人可以和我分享了。”
死人就要有死人的覺悟。
認命的胡高漫步在這片看上去哪兒是一樣的“天地”間,時間在這片“天地”間并沒有意義,胡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當然,他,他也不關心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這地方有東西南北嗎?怎么走到哪兒都是一樣的環境?”胡高有些郁悶地問道。
雖然是提問,但他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他。
“這里有沒有東南西北?恩……這是一個問題,值得研究。不過,環境的話,倒不是完全一致,還是有些許變化的。”回答的聲音忽然從空氣中飄來。
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胡高一跳!
胡高一蹦三丈高,快速地環視四周:“是誰?出來?!”
“我不就在這兒嗎?”
隨著這聲話音的落下,胡高才發現自己的身側多了一個攤著雙手、滿臉無辜的老頭兒。至于這個老頭兒是何時出現的,又是怎么出現的,胡高就完全不知道了。
胡高上下打量著這位突然出現的老頭兒,努力平穩下驚訝的心情,疑問道:“老先生你也死了嗎?從你剛剛說的話來看,你好像已經來這里有一段日子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我呸呸呸呸!我是永恒不死的!”老頭兒突然暴跳如雷,唾沫星子甩了胡高一臉。
胡高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還算禮貌的問話居然惹來老頭這樣的反應,更令他震驚的,是這老頭兒在這一瞬間所爆發出的氣勢!
僅僅是面對這種氣勢,胡高冷汗在瞬息間便浸透了他全身的衣物,雙腿也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不受控制地直打顫。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螻蟻在面對兇惡的史前巨獸!
“永……永恒不死!”
“廢話!當然是永恒不死!小兔崽子,我告訴你,我到今天為止已經一共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活了……該死!我活了多少年來著?!”老頭兒糾結著抓著自己的頭發,坐在地上,冥思苦想著自己究竟已經活了多久,大有不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罷休的架勢。
神經病怪老頭!
胡高在心底暗暗對這個老頭做了評價。
他可沒興趣和這個怪老頭在這里浪費時間,尤其是這個怪老頭還非常危險,趁著老頭兒自己在那兒糾結,胡高躡手躡腳地悄悄走開,不時地回頭望向那老頭,以確認那老頭兒是否有注意到自己。
直到走出數千步,怪老頭的身影已經在視野的盡頭變得很微小時,胡高終于松了口氣:“解脫了……”
胡高這個“了”字只說了一半,突然感覺有一只大手拽住了他的背,隨即,他便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快速地扯回了怪老頭兒的身邊。
怪老頭兒依然坐在原地扳著手指頭糾結他自己活了多少歲,一眼也沒有看向胡高,好似胡高被拽回來的事情不是他做的手腳一般。
胡高不信這個邪,立刻開始了第二次的“逃跑”。這一次,胡高留了心眼,將感知力發揮到極限,看看有沒有什么力量正在跟著自己,當馬上要達到第一次的距離時,胡高驟然將速度提升到極限,身形快若流光,眨眼間便跑出不知多少里。
“哼!臭老頭,傻眼了吧?來不及反應了吧?論速度,我還是……”
沒等胡高得意完,那種背后被人抓住的感覺便第二次出現,數息之后,胡高便被那股無形巨力以比他逃跑時更快的速度拽回了老頭兒身邊。
這下,胡高不想認栽也只得認栽!
“老先生,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就放過我吧!像你這么偉大、這么永恒不死的超強存在,何必和我一般見識呢?你就讓我離開吧!我只是個可憐的死人而已,在人世間受盡了苦難,現在只想好好休息。”胡高一臉委屈。
聽到胡高的訴苦,老頭兒終于扭過頭來,看著胡高問道:“你是死人?”
“當然了。”胡高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偏要說自己死了,是覺得我老糊涂了好騙是不是?”老頭兒的咆哮掀起層層聲浪,將胡高掀飛了十余丈。
幸好這“大地”意外的柔軟,胡高才沒有因這一下而破相。
“這老頭是瘋子吧?”胡高腹誹不已,“自己不愿意承認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還不讓別人承認。罷了罷了,今天我認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胡高狼狽地走回老頭身邊,一臉陳懇地道歉:“是晚輩失言了,我們確實沒死。”
“這還差不多。”老頭兒對胡高認錯的態度非常滿意,“看你小子也還算機靈,不如幫我想想我剛剛的疑問吧,我到今天為止究竟活了多久了?”
胡高一愣,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在逗我吧?你活了多少歲我上哪兒知道去?!這他媽不是玩人嗎?
看見胡高臉上那副想死的表情,老頭表情上的期待瞬間變成了失望:“現在這些年輕人,真是沒用!你體內好歹留著我狐族的血,連這點智慧都沒有,真給我們狐族丟臉!”
“是是,我丟臉……”胡高無力地垂著腦袋,忽然,胡高注意到了老頭剛剛話里的重要消息,頓時精神一振,“老先生你是狐族的?你怎么知道我體內留著狐族的血?老先生你究竟是誰?請問老先生該如何稱呼?”
“廢話,我是狐族的時候,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還在她奶奶肚子里打滾!”老頭兒白了胡高一眼,“我為什么會知道你是狐族的?咱們狐族這血脈里的騷味,我隔著一個大陸都能聞到!至于我的名字……太久不用,忘記了!”
胡高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血脈里的騷味?這是其他人辱罵狐族的時候常常用的詞吧?這么貶義的詞居然從一個狐族不知多少代以前的長輩高人嘴里說出,這感覺,真是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太久不用名字所以忘記了……看來這個狐族不知多少代以前的長輩高人死了已不知多少年了……
“不過,那六個老不死的家伙都叫我‘瘋狐貍’,你可以叫我‘偉大的、尊高的、強大的、睿智的、不朽的瘋狐貍前輩前輩前前輩’!”老頭兒得意洋洋地自我介紹道。
相比于這個使用了諸多形容詞的稱呼,胡高更關心的,是瘋狐貍老頭兒話里透露出的信息——
這個地方,還有另外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