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軍營和以前一樣,到處都于于凈凈,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旅部背后的展衣山上多了片片深秋的金黃和嫣紅
俞濟時進入常山軍營之后并沒有開會,也沒有召集二旅軍官們到處視察,而是在副旅長劉國用的陪同下隨意走走
陸續到來的四個團官兵都獲得了很好的接待和安置,二旅的參謀和軍需部門的高效率運轉,再次令俞濟時由衷贊嘆。
劉國用詳細向俞濟時匯報了二旅完善的規章制度,對吳銘和各級軍官的評價很高,非常客觀地陳述了自己來到二旅之后的感受,毫不掩飾對吳銘的好感和欽佩,最后非常擔心地說道:
“雖然目前二旅上下一切如舊,但軍官們話少了,笑聲也沒了,氣氛相當壓抑……現在營連長以下官兵還不知道吳銘辭職的事,都以為吳銘在鳳凰山基地參加機炮營和一個新兵營的訓練,但不少人似乎有所察覺,好在四、五兩團在外駐扎嚴守防區,否則恐怕都守不住消息了。”
俞濟時拍拍劉國用的手臂:“放心吧,我準備好好和吳銘談一談,只要整個二旅轉入我中央軍系統,服從我的領導,接受新編第十旅的番號,而且只要吳銘的要求不很過分,我都能答應他。”
劉國用大喜過望:“太好了屬下立刻去給他發報。”
俞濟時一把拽住劉國用:“你是否和吳銘談過?”
“絕對沒有”
劉國用急忙解釋:“屬下的為人師座還不知道嗎?昨天晚上,屬下偶然聽到來旅部詢問情況的警衛二連連長雷鵬和張東寧談話,才知道吳銘在鳳凰山的畬族山寨,這兩天都和山寨頭人一起上山打獵”
“之前我就聽說那位名叫雷琪的山寨頭人,是吳銘的結義大哥,我們警衛營三個姓雷的正副連長,以及排名前五的特等射手,都是那位山寨頭人雷琪的子侄。”
俞濟時頓時氣得不行:“娘希匹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去打獵,狗日的吳銘走,帶我去發電報。”
傍晚時分,一匹快馬沖到了鳳凰山西南山腳下的畬族山寨,馬上年輕的基地機要副官來不及與寨門內外的小伙們打招呼,飛身下馬,沖上六十多級石板臺階,跑到頭人雷琪家的吊腳樓寬大的平臺上,向里面與雷琪等人喝酒的吳銘大聲稟報:“旅座,常山軍營俞長官急電”
幾個倒酒的畬族女孩和其他兩名畬族漢子立刻停止歡笑,雷琪卻無比暢快地說:“這回連蔣委員長的外甥都服軟了,我兄弟有面子啊”
吳銘白了雷琪一樣,示意副官進來,接過電文看完之后遞回去:“回電:屬下明日正午向師座請罪忙你的去吧
“是”
副官一走,雷琪連忙問道:“你準備怎么跟那個俞長官討價還價?”
吳銘端起碗酒,敬對面兩位頭人,喝下后不緊不慢地擦擦嘴:“只有一個請求,準許我和弟兄們繼續在浙西駐扎一年,其他的比如改編成中央軍、把部分人馬送給他這些虧本的買賣,都是必須要做的,哪里有什么討價還價的余地
年長的苦黎山頭人著急地詢問:“你不會把我們幾個的兒子都送給外人吧?”
“這怎么可能?幾位老哥送到我部隊上的三十幾個子侄都是我最喜歡的猛將,哪怕把老婆的嫁妝送出去,我也舍不得把這些精兵悍將給別人。”
吳銘的明確態度引發滿堂哄笑,高興的頭人們端起酒碗和吳銘連碰幾回,喝完呵呵直笑大喊舒服。
雷琪跟呂正德、呂正賢、李琨等土匪頭子混多了,所以比所有的畬族頭人都更狡獪,放下酒碗便摟住吳銘的脖子問:
“你別只顧笑了,我問你啊,常山縣政府發來公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吳銘拉開他滿是汗漬的大手:“是真的,衢州行署的公文昨天也到了,說毛良塢人口已經突破一萬,再加上你們雷公嶺、鳳凰山、苦黎山等等十幾個畬族山寨,總人口已經超過三萬人,所以要把毛良塢村改為毛良塢鎮。”
“啊?是不是他們要派人進山來收稅了?”雷琪不屑地詢問,其他兩名頭人頗為緊張地湊過頭來。
吳銘嘿嘿冷笑,笑完反問道:“你見過土匪交稅嗎?”
雷琪一愣,隨即捧腹大笑,兩個頭人很快反應過來,樂得手舞足蹈,都知道吳銘這句話說出來,誰也別想進山收稅了,否則別說吳銘會制止,擁有兩千多人槍的毛良塢、數年來陸續獲得三千多支長短槍的十幾個畬族山寨,絕對敢暴力抗法。
雷琪似乎想起什么,關切地問吳銘:“現在整個浙西最大的官就是你大舅哥了,你總不能不給他面子吧?”
吳銘惱火地挺直身子:“我算是給足他面子了,為了他的烏紗帽,我差點兒得罪了整個浙西的父老鄉親,最后不得不把浙西三個縣每年上百萬的稅收拱手讓給他,他還想怎么樣?換成別人我早收拾他了他想把毛良塢升級為鎮也可以,哪怕升級為縣我都沒意見,但只要他敢派人進山來收稅,我就敢扮成土匪把整個浙西攪亂,讓他早早下臺滾蛋
“你們別這么看著我,我說到做到,毛良塢方圓五十里不交稅是我最低的條件,他要是不答應,嘛個逼的,老子就不認他這個大舅哥”
頭人們哄然大笑,琵琶洞的矮個子頭人曖昧地問道:“老弟,你老婆可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啊,要是你和你大舅哥鬧翻了,你老婆怎么辦?她可是住在娘家的。”
吳銘嘿嘿一笑:“確實舍不得啊,不過真要到了那個地步,我就讓我老婆自己選,跟我走的話一切好說,要是跟他大哥一個鼻子出氣,老子就不要她了……到時候去各位寨子里走一圈,看到漂亮姑娘就搶回來成親,為我生十個八個孩子,哈哈”
眾人笑成一團,幾個幫倒酒的女孩也捂住嘴咯咯笑,明知吳銘是借著酒興開玩笑,仍然樂得不行,覺得吳銘和自己越來越親了,簡直就是一家人。
笑夠之后,雷琪再次摟住吳銘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問道:“聽說村里學堂那個新來不久的汪老師生了個兒子,長得很像你,是不是?”
吳銘當即大怒:“誰他媽的胡說八道?這種事情能亂說嗎?人家是英雄的女人,為了安全才悄悄到我們這山溝里教書的,一個女人家容易嗎?怎么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是我們毛良塢人嗎?”
雷琪連忙勸吳銘別生氣,歉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嘴:“算我嘴巴臭還不行嗎?估計是我聽錯了,其實我們都很尊敬汪老師的,她對每個孩子都很好,嘿嘿不說烏七八糟的廢話了,來,大哥我敬你一碗算是賠罪”
吳銘舉手攔住:“先說了,最后一碗,喝完趁天沒黑,我要騎馬趕到基地去,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對付我的上司,否則要吃虧的。來,小弟敬幾位大哥一碗,下次打獵喝酒恐怕要過一陣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