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質彬顯然也對吳銘的接待很滿意。
現在特務處在軍政兩界的地位并不像吳銘想象的那么高,畢竟“軍統”這桿大旗都還沒有豎起來,因其監軍的工作性質根本不受軍中將領待見,在各師受到冷眼的情況比比皆是,全是蔣介石強行要求他的那些黃埔學生支持,才勉強推行下去。
但在新二師,方質彬卻沒有感受到歧視,這讓他對下一步的工作開展有了盼頭,昨天的行程讓他意猶未盡,正打算從今天開始深入新二師各團營,好好了解一下這支在軍內享有盛譽的部隊,看看從哪里著手展開工作,盡快組建政訓丨機構。
今天應邀而來,方質彬原本以為吳銘是想就工作安排與他展開商議,沒想到卻聽到這個出人意料的請求。
“正因為上海對中國來說無比重要,所以才會招來豺狼的覬覦……方老弟不會忘了五年前的淞滬抗戰?”[]205
吳銘說到這里,滿臉激憤之色,霍然推開椅子站起來,背著手走到亭子邊,欣賞雨后初晴的美景,嗅著花園方向飄來的花香,語氣無比沉痛地說道:
“小日本亡我之心不死啊如果沒有年前西安發生的巨變,或許戰爭會向后延遲個一兩年,但隨著國共再一次走向合作,擔心中國人民就此覺醒并團結起來的日本軍隊,必然會先下手為強”
“我預計戰爭最遲會在今年月間在北方打響,一旦日軍的攻勢遭受挫折,必然會打上海的主意,爭取水陸配合,由長江口直驅南京,逼迫我國民政府投降。到時候,上海將成為中日雙方爭奪的焦點,而我們新二師作為第二批整編師,有很大的可能拉上一線……不實地了解一下淞滬地區的地形地貌和日本人在虹口、楊樹浦等地的兵力部署怎么行?”
方質彬愣住了,幾分鐘都沒有說話。
吳銘回到茶幾前坐下,目光炯炯地看向臉色陰晴不定的監軍大人:“還有,方老弟,你不當家不知鹽米貴啊中央軍丨事委員會的整編計劃雖然下來了,但應該增補的武器裝備和軍餉連影子都沒見到,必須要我們自己想辦法籌款……”
“恰好此前我們的人在毛良塢西方的大山里發現天然的高品質螢石礦石,我懷疑那里是一個此前從未發現過的優質礦藏,所以想順便到上海去聘請歐美優秀的地質專家回去看看……如果情況能夠得到證實,開發出來對國家、對民族和對我們新二師都是有好處的”
方質彬雖然想反對去上海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吳銘的惡名誰不知道?當初在廬山上曾引發軒然大波,連錢大鈞長官都下不來臺,結果屁事沒有回浙西帶兵來了
方質彬非常擔心吳銘翻臉后隨便找個機會于掉自己和助手,那時候向誰講理去?因此猶豫許久才問道:
“那我的工作怎么辦?根據中央軍事丨委員會和軍政部的計劃,半年內中央軍各整編師必須建立各級政訓丨機構,這一走起碼半個月,要想完成預定目標時間太緊了”
“有我全力協助,誤不了事的”
吳銘笑瞇瞇地說道:“大家以后都在一個鍋里吃飯了,十天半月算得了什么?稍微趕趕進就上來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為部隊籌措資金,手里有糧心中才不慌嘛……此外,此去上海,我們還可以順便觀察一下浙東各地的防務,及時發現安全隱患,然后整理出來向上面匯報”
“內部稽查本來就是方老弟分內之事,一旦如我所料中日之間開戰,方老弟若是能夠提前發現問題,必將因檢舉有功而受到委員長青睞”
“這——”
方質彬遲疑一下:“且容我想想……擅自離開駐地,若沒有萬全的理由,上司恐怕會怪罪的”
看到方質彬還沒拿定主意,吳銘于脆下了記猛料:“我看這樣,今明兩天我把中日之間可能發生的一些變故做一些合理的推演,撰寫一份分析報告交給你,由你轉交戴雨農處長,看看他會怎么說
“好”
方質彬見吳銘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知道再不表態今后在新二師難以立足,只得強笑著點了點頭
“我到常山后感觸頗多,見識到新二師官兵朝氣蓬勃的風貌和頑強刻苦的訓練精神,正好也想寫一份報告,以便其他兄弟部隊能從中受益……到時候一并交上去。”
“不過這里我還是要強調一點,只要上面一日沒有答允我們的請求,我就必須忠實履行我的職責……師座,我想盡快到各團營走走看看,尤其是鳳凰山基地,聽說那里的訓練設施比常山大營還要好[]205
“沒問題”
吳銘毫不含糊,微笑著說:“下午我陪你到直屬工兵營、輜重營走走看看,我想你會喜歡我們部隊的”
方質彬告辭離去,孫承元從涼亭對面的花臺后拐了出來,在吳銘的白眼中走進亭子,問道:
“大哥,論起和上海灘諸位大佬的交情,我們可不弱于這個上面派來監視我們的家伙……此前朱文華已經和黃金榮搭上了線,李三當家更是早就和杜月笙的公司在合作賺錢,就算是我師兄,也和青幫的一些老人有交情,何必求到此人名下?”
“你知道什么?”
吳銘哼了一聲:“現在是和平時期,這些暗線能不動用就不動,更不能讓旁人把他們和我們聯系到一起,將來關鍵時候要發揮大作用的況且這家伙是上面派來監視我們的,要是真的建立起政訓丨機構,咱們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誰能受得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調虎離山,讓這孫子跟我到上海走一遭,等到從上海回來,我們再想辦法拖他的后腿,等到七月大戰開啟,這孫子該于嘛于嘛,誰有心情搭理他?怎么樣,想去上海嗎?
孫承元頓時眉開眼笑:“好啊,好啊,大哥,我早就想去上海看看了,聽說上海素有‘東方巴黎,之稱,是遠東第一大城市,這一回一定要好好開開眼界”
“你啊啊,真沒追求,不就是去上海嗎,就算比這繁華十倍百倍又算得了什么……”
吳銘搖了搖頭,回到房間陪著妻子女兒說了會兒話,逗得女兒咯咯笑,聽方稚淳說起搬到毛良塢住所做的準備,溫柔地叮囑幾句,這才來到后院的馬房牽出自己的花斑馬,拍了拍湊上來親昵摩擦的丑馬腦袋,翻身上馬,回常山大營寫報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