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抬腕看了看時間,一時間心急如焚,心說這回不大出血不行了,當下決定打開窗戶說亮話,冷冷問道:
“吳老弟,你我都是明白人,你開個價吧”
“瞧杜先生這話說的,吳某豈是貪得無厭之人?怎么可能會為了區區錢財而置上海百萬同胞安危而不顧呢?實在是軍人不能于涉上海地方事務,尤其是這一回還牽涉到日本人啊”吳銘依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一百五十萬大洋如何?還望吳老弟看在受苦受難的同胞的份兒上,協助我們擊退日本人的挑釁”黃金榮和顏悅色地說道。
吳銘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暗暗琢磨是不是該就此打住了就在他心中無比糾結的時候,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黃金榮從下人手里接過話筒,聽了一會兒臉色大變,全身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這時,打著繃帶的萬墨林從外面走了進來,在杜月笙耳邊一陣低語,杜月笙越聽心情越沉重,知道這回不請強援撐不下去了——集結在虹口地區的日本“義勇隊”,準備出動上千人沖擊閘北的消息,成為了壓垮黃金榮和杜月笙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百五十萬大洋此役所需武器彈藥消耗,一律由我等承擔,事后我們一口咬定是我們青幫所為,與吳老弟及貴部全無關系若吳老弟再不同意,老夫只有把這身老骨頭豁出去和小鬼子們拼了。”
黃金榮咬了咬牙,開出一個讓吳銘無法拒絕的天價。
“爽快”
吳銘霍然站起,義正詞嚴地說:“區區倭奴,吳某還未放在心上請黃老和杜先生盡管放心,侵入閘北的小鬼子,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
說罷,吳銘頭也不回地走出黃府正堂大門。
見條件談妥,黃金榮松了一口氣。二百五十萬大洋的價碼雖然高了些,但只要能夠讓日本人老實一段時間,沒幾年便能夠撈回本。不過此次事件后如何面對日本人,卻頗費思量。
杜月笙對于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還是感到一陣肉疼。他搖了搖頭,捂著右臂站起來,對黃金榮道:
“大哥,我親自去閘北督陣……老子倒要看看,這個視財如命的吳銘,到底值不值這個價”
說罷,杜月笙帶領手下一于人離開了黃府。
黃金榮摸了摸剃得于于凈凈的下巴,想了想叫過程子卿,讓他跟著杜月笙去看看,隨時把最新情況反饋回來。
閘北南部,淞滬鐵路以北以西區域。
隨著吳銘出擊的命令下達,早已著青幫成員打扮的呂魁元,帶領特務連官兵快速南下,從青幫幫眾手里接過了寶興路、寶源路、寶通路及中虬江路等幾條街道的防務,迅速占據制高點,同時在各個街口布置下交叉火力,只等小日本上門送死。
昨天回去之后,吳銘臨時抱起了佛腳,拿出了一系列關于巷戰需要注意的戰術要領下發給了戰意高漲的特務連官兵,其中最為精髓的便是搶占制高點、隱蔽作戰、注意街道移動和拐角的觀察及射擊等要點。
巷戰中搶占制高點很好理解,居高臨下先天便占有優勢,誰擁有它就可組織交叉火力,控制一大片街區。至于隱蔽作戰,特務連官兵也能接受,戰爭的目的本來就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無論是攻還是守,都必須隱蔽安全地調動部隊,組織優勢兵力盡快消滅對手,然后再次捕捉戰機。
需要特務連官兵特別注意的是街道移動和拐角的觀察及射擊要領。
在復雜多變的街巷環境中,在如同蜘蛛網一般的里弄快速移動到目的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復雜的街道環境,幽靈般的敵人,突如其來的冷槍,都將嚴重制約著官兵的行進速度。在這里,街巷的移動戰術比起特務連以前經過嚴格訓練的原野或者叢林中的移動有較大改變。
如果是狹長的巷子中,比較安全的行進方法是所有官兵背靠墻面作橫向移動,這樣整個隊伍能在第一時間壓制住對面窗戶中的敵人的火力,而自己又處于上方窗戶敵人的射擊盲角之中。
但在寬闊的大馬路上,這種戰術就與自殺無異了。
在寬闊的馬路上,敵人的火力點要比里弄多得多,所以,在大馬路上移動,應采取交替掩護移動,那就是將人分為兩組,一組先向前移動,由另一組負責掩護。一組到達一處掩體后,立即進行警戒,掩護另一組移動。這時,先到達的一組的官兵應專心警戒,絕對不能回頭觀察隊友是否就位。
另一組就位后,應輕拍前一組隊員的肩膀,表示“我已就位,你可以移動”,以此反復向前。同樣,在撤退時,也應該逐個撤退,絕對不能一哄而散,將整個隊伍的背后暴露給敵人火力。
至于偵查,吳銘強調那種在街角轉彎處背貼墻站立式探頭偵查的動作,屬于大忌,極有可能會被對方發現一槍爆頭,正確的方式是行進到拐角后,官兵背對墻壁單膝下跪,重心調整到拐角的相反方向,如果是從拐角右側位置探頭,還要用左手抓住武器,避免讓暴露出拐角的槍械提前暴露自己的位置。
探頭動作不能有所顧忌,因為只要對面街道有敵人警戒,一旦探頭就肯定會被發現,這種情況下,縮小探頭的時間和幅度不可能減小自己被敵發現的幾率,所以要看就必須徹底觀察清楚,尤其要看清楚自己墻角平行位置的死角,觀察后要在第一時間報告敵情,或用手勢來指揮隊友下一步行動。
如果覺得這樣的戰術要領有難度,吳銘還提出了最簡單的解決方案,那就是于脆臥姿探頭觀察,執行時蜷縮軀于前進到和墻角平行的位置后,將軀于調整到正常姿勢,就可以觀察到街道內的戰況,并且這個位置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直接瞄準的,即便有敵人火力直射,也可以在瞬間回到墻角后掩護自己。
對于作戰經驗異常豐富的特務連來說,就算是吳銘臨時抱佛腳制訂下來的這些作戰要求,他們也能夠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這便是老兵們的經驗在起作用。
特務連到來之后,日本人對華界的攻擊剛剛開始。
昨天鏖戰下來,雖然日本方面也損失了近兩百人,但是對于華界方面完全由青幫成員組成的戰斗隊伍,日本人打從心眼兒里看不上。
這不,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日本人在寶通路東部一條弄堂口出現,他們準備一鼓作氣沖出去,占領與寶源路交匯的街口,在那個關鍵部位下防御陣地,為后續作戰創造有利條件。昨天的試探讓這些日本人多多少少放松了警惕,根本沒有任何偵查便沖出弄堂口,隨后,他們便看到了這世界上的最后一幕。
三支湯姆遜19P型沖鋒槍,在距離弄堂口不到三十米處由米袋堆砌成的掩體后面幾乎同時噴出火舌,幾個高舉武士刀的日本人直到臨死也弄不明白,為什么昨天羸弱的對手,突然有了這么精良的裝備和迅猛的反應速度?
其余的日本人機敏地撤回到弄堂里,正當他們聚集一起商議如何才能突破前面的街壘時,兩邊的石庫門建筑的窗戶和樓頂,突然露出幾個火力點,向下面弄堂里措手不及的日本人進行射擊,很快十多個日本人就倒在血泊中。
另一條相對較寬的里弄,四五十個日本“義勇隊員”聚集在一起,嚎叫著向前面的街口沖去。
特務連一排的狙擊手鄭偉少尉,從窗口伸出Nl915狙擊步槍,對準樓下一名沖過去的揮舞著長刀的鬼子頭目,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槍托在鄭偉肩膀上微微一震,槍聲淹沒在街口方向傳來的激烈槍聲中,張牙舞爪揮舞長刀的鬼子頭目筆直高舉著的刀忽然無力地松開落下,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鄭偉少尉旁邊的兩名射手幾乎同時扣動扳機,不遠處兩名正在掩體后方向前面街壘方向射擊的兩名日本“義勇隊員”后背上噴起一道血霧,頭一歪一頭趴到了掩體上。
鬼子“義勇隊員”還不知道子彈是從背后射來,一個家伙只來得及喊了聲“小心支那人的神槍手”又是一聲槍響,鄭偉少尉射出的子彈在這個鬼子頭上拉出一條修長的血線,這個倒霉的家伙也和那個舉刀的鬼子一樣,筆直地仆倒在地。
這個時候,兩側樓房同時怒吼起來,排著散兵陣、以#作為掩護向前面巷口沖殺的鬼子,只防備前頭射來的子彈,哪里料得到有人在自己背后開槍射擊?在敵群后面開火的沖鋒槍就好像打靶一樣,把背對著自己的鬼子“義勇隊員”當場撂倒二十多個。
另一名鬼子頭目感覺到后面有動靜,他試圖扭頭去看,腦袋剛剛轉到一半,一顆子彈從他太陽穴扎入,從另外一側太陽穴射出,自然不用說,這個鬼子頭目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后面有人”
剩下的鬼子終于發現了來自背后的襲擊,慌忙后退。就在此時,前面街壘里沖出四五名特種隊員,他們手持沖鋒槍和駁殼槍,近距離上對鬼子“義勇隊”就是一通掃射,當即就把撤退的鬼子打死打傷一大片。
類似的情況在各條馬路及弄堂口不斷上演,日本人仿佛就像是陷入泥潭一般,稍微不注意就被不知道從哪兒射來的子彈狙殺,特務連官兵因地制宜,在所有街口、巷口全都布置了狙擊火力,雖然人數不多,但很有效,日本人猶如飛蛾撲火,自動送死,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傷亡慘重,失去了進攻的能力。
而在這短兵交接的過程中,以逸待勞的吳銘手下特務連官兵幾乎是無一傷亡,完全就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吳銘依然好整以暇地坐鎮寶山路與寶昌路交匯處的那個石庫門大院,在遠近密集的槍聲中,通訊兵不時把最新的戰況匯總過來,聽到日本人數次強攻均無功而返,吳銘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僅憑一些沒有組織、沒有紀律只有匹夫之勇的日本“義勇隊員”,想要攻破特務連具有針對性的防御網,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杜月笙一直站在吳銘的身旁,看著地圖上不斷標注的日本人受挫的街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根據從虹口那邊發來的消息,此番在日本海軍陸戰隊武裝下的日本“義勇隊”,起碼集結起超過一千人的武裝,準備一鼓作氣攻進閘北,燒殺搶掠后退回占據火車站及鐵路線附近,然后等待中方賠禮道歉,在外交談判中正式吞并火車站及鐵路線附近的十多條街區。
正因為如此,杜月笙才不得不滿足吳銘的獅子大開口,心底里不無惡意地揣測吳銘那一百五十名官兵,與日本人兩敗俱傷之下到最后不知道會剩下幾個
但是,誰也沒想到,原本無比悍勇的日本人,突然變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雖然擁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但是卻根本沖不破這百多人構筑的天羅地網,短時間內已經有三四百日本人暴尸街頭。
與此同時,日方“義勇隊”總頭目也發現情況不妙,瘋狂下令撤退,不需要多講他們就明白,眼前守護閘北華界的,已不是昨天那群幫派分子,不知道何時已經換了對手。
難道是中隊出動了?所有日本人心里均浮現不詳的預感
只是日本人已經被吳銘手下的特務連給盯上了,哪里有那么容易讓他們逃脫?
見日本人開始逐漸向后退去,吳銘對著副官孫承元道:“下令追擊,這群小鬼子敢來,就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去見他們天照大神的心理準備,這一回我們一定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