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那些士兵是哪個部分的?”吳銘想了想問道。
張東寧搖搖頭:“大多出自地方軍系統,西北軍、湘軍和粵軍都有,也有部分穿著中央軍裝束的官兵”
吳銘沉默地來回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對張東寧說:“參謀長,工廠搬遷任務全部結束了嗎?”
“最后一批機械設備已經到了杭州,有蔣副參謀長坐鎮衢州,李三當家沿途照看,應該沒什么問題”
張東寧見吳銘鄭重其事,也變得嚴肅起來。
吳銘臉上浮現一絲莫名的笑容:“東寧,稍后你把護送工廠企業遷移的民團官兵集中起來,穿上地方軍的軍裝,咱們來個——”
“師座,你不會是想……”戴子冉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明白吳銘所指。現在總撤退,鐵路和公路沿途一定會出現大量潰兵。若是趁著這個時候,假冒潰兵將蘇浙各地物資洗劫一遍,既充實了自己的戰略倉庫,也避免了便宜日本人。
“什么這個那個?”張東寧有點兒迷糊。
吳銘笑著對戴子冉點了點頭,戴子冉笑瞇瞇地將吳銘的意思告訴張東寧。鐵路和公路沿線比如鐵軌、電線和通訊器材等物資,戴子冉早就看得心癢癢了,當下大義凜然地栓釋強盜邏輯:
“潰敗已成定局,日軍即將占領上海,下一步江蘇全境及浙江東北部和中部地區必將淪陷,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能搬走的東西我們統統都拿走,絕對不能留給日本人。日軍強一分,我們就要多死一個人……”
張東寧有些猶豫:“如果讓南京方面知道了怎么辦?”
“不必擔心”吳銘豎起手,自信滿滿:“現在蔣委員長對一團亂麻的淞滬戰局全無辦法,他哪里有時間和精力來管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聽吳銘這么一說,張東寧迅速明白過來。
“戰事緊急,一時間我也抽不出太多兵力……”吳銘吩咐道:“我給你一個團,再加上三個團的民團官兵,能拆的全給我拆了”
張東寧心思縝密,抬起頭看了吳銘一眼:“現在騾馬、汽車和舟船都在搬運機械設備,一時間哪里找那么多運輸工具啊?”
吳銘略一思索,有辦法了:“前期拆卸下來的東西,全部送到我們在鐵路和公路沿線的兵站以及收購的工廠廠房里存放,等到車輛和舟船空下來,集中搬運。搬運依舊讓李琨統一負責。東寧,你告訴李琨,讓他做事少一點兒顧忌,現在是亂世,槍桿子最硬”
張東寧恍然。
毛良塢商會和民團的人大多是土匪出身,行事無忌,急了說不一定會搶劫火車搬運東西。錢塘江鐵路大橋已經在九月份貫通,火車可以直接從嘉善開到衢州,沒有比這更方便快捷的運輸工具了。
張東寧還想問吳銘問題,卻被戴子冉拉住了。戴子冉笑呵呵地說:“東寧哥,來,我給解釋,你不要老是麻煩師座了”說完,戴子冉拉著張東寧出了門。
吳銘搖頭笑了笑,來到隔壁作戰室,參謀們正圍在沙盤前進行推演,吳銘走了過去,駐足思考。
就在這時龍韶罡沖進作戰室,滿頭的汗水顧不得擦一下,沖著吳銘大聲說:“師座,據前沿觀察哨報告,日軍第一一四師團主力已經進駐廣陳至秋圩村一線,然后在飛機大炮掩護下,逐步向我軍防線逼近。看情況,應該很快就會向我們發起進攻”
“不要著急……來,先擦把臉”
吳銘微微一笑,示意參謀拿來一條毛巾,遞給龍韶罡。
日軍來勢洶洶讓龍韶罡失去往常的沉穩,見到吳銘如此輕松,龍韶罡迅速冷靜下來,擦完臉將前沿陣地上的情況匯報給吳銘:“日軍派出偵騎,在東湖周圍查看地形,尤其是頻繁偵查東湖大橋……”
聽了龍韶罡的匯報,吳銘趕緊走到地圖旁,看了一會兒轉過頭,說道:
“我們正面有一百多公頃的東湖保護,加上中間的東湖大橋易守難攻,危急時我們隨時可以炸橋,以此為突破點得不償失。上次日軍一個聯隊在這里碰了壁,還把他們的聯隊長給報銷了。現在日軍大張旗鼓,我斷定日軍斷然不會再從這里發起進攻”
說罷,吳銘視線移向東湖南北兩翼。由于這個時候平湖和嘉善地區許多灌溉和分流渠都沒有挖掘,東湖南北都擁有大片開闊地,還有公路與金山衛相連,非常利于大兵團運動。
吳銘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肯定地說:“日軍一定會在東湖南北兩翼集結重兵,出其不意對我軍展開攻擊”
“轟轟——”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層層疊疊的音波振得窗戶一陣顫抖。龍韶罡猛地沖出大門,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吳銘緊隨其后來到門外,只見東湖東北上空升起陣陣黑色的硝煙,在藍天下格外醒目。
“師座,你的判斷可真準”
龍韶罡回過頭看向吳銘,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來接手第六十二師防線的一團已經與日軍遭遇了。韓鐵城那小子不是吃素的主,小鬼子占不到什么便宜
吳銘咧嘴一笑。
由于幾天前駐守嘉善至平湖一線的第六十二師增援金山衛,在新倉、廣陳先后與日軍遭遇,不敵后敗退到嘉善縣城東南方的新埭和鐘埭一線整編,東湖北岸的防御陣地交由新二師負責、
吳銘把該線防務交給了一團。韓鐵城接手后,帶人把軍需倉庫翻了一遍,將地雷洗劫一空。
韓鐵城最喜歡玩陰人的東西,現在日軍一定傷透了腦筋。
東湖東北方,戴王浜村,一大隊日軍順著廣平公路,穿過空無一人的村子,向著前方的褚巷蕩村趕去,準備在那里構筑防線,作為進攻西面兩公里中隊經營的上海塘防線的始發陣地。
“轟轟——”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接踵響起,沖在前面的一輛坦克突然起火燃燒,隨著一聲更加劇烈的爆炸,整個炮塔都飛了起來。
另外一輛坦克的履帶被炸斷一條,在路中間打橫過來,擋住了跟在后面的幾輛卡車的路線,其中那輛裝運彈藥的卡車被落下的火星點燃,車廂里一箱箱子彈和手榴彈發生殉爆,炸得周邊日軍殘肢斷臂,漫天飛舞。
正在前進的大隊日軍,被周邊連續不斷爆炸的地雷給炸懵了,那些原本木訥老實的馱馬,發出刺耳的嘶鳴,帶著拴在身后的馬車在鬼子隊列里橫沖直撞,把本已混亂的隊列攪得人仰馬翻。
“殺啊”
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傳來,驚魂未定的鬼子慌亂中抬頭一看,公路左右兩邊的樹林里突然沖出無數剽悍的士兵,他們舉著輕機槍和沖鋒槍,向著遭遇襲擊的車隊發起沖鋒,鬼子越發地混亂了。
從戰馬上被震落到地上的日軍少佐,掙扎著爬起來,看了看周邊的局勢,猛然拔出軍刀,沖著左右一陣猛吼:“穩住,準備射擊”
話音未落,前沿又是一陣連環爆炸聲傳來,前面的鬼子兵抱頭向著后面逃躥,彌漫開的硝煙一下子阻隔日軍視線。
鬼子隊列亂成一團,有的向兩邊和前頭胡亂開槍射擊,有的趴下,有的則狼狽地向后逃躥。
“巴嘎”
日軍少佐前走一步,抬腳將一個向回跑的鬼子兵踹倒在地,又拿刀劈死另一個士兵,大聲呼喊:
“巴嘎雅路停步后退者死”鬼子少佐兇神惡煞,態度極為強硬,那些正在后退的鬼子兵稍微停住腳步。
吱吱——
一陣風聲從耳邊掃過,鬼子少佐低頭一看,腳下出現一顆正在冒青煙的手榴彈,此時他再也不是那個無畏生死的指揮官,眼中充滿了恐懼。
“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被炸得衣衫襤褸的鬼子少佐晃了幾晃,口吐鮮血,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與此同時,飛蝗一樣的手榴彈不斷地落入鬼子人群中炸開,一連串巨響聲響起,橫飛的彈片和特意包裹在手榴彈外面的石塊在空中四處飛舞,向鬼子頭上、身上撒落。
一個個鬼子血肉橫飛,殘肢斷腿和人頭四處亂飛,又是一大片鬼子被炸得血肉模糊。
“砰砰——”
馬路南北方向傳來一聲聲清脆的槍聲,那是埋伏到提前挖掘好的土坑里的神槍手開火了。這些土坑大多設在田埂上,上面矗立著草垛,現在那些草垛悉數被推倒,露出一張張堅毅的臉龐。
一名控制住座駕的鬼子大尉軍官眼睛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頭一仰,重重地從馬背上跌落而下,一頭栽在泥土中。
那些鬼子的機槍手、擲彈兵、迫擊炮手和軍官也遭了秧,被子彈命中的頭上噴出一道道刺眼的血箭,紛紛向后仰面倒下。掀開的天靈蓋以及打開大洞的后腦勺中,噴出各種紅白混合物,噴灑在地面。
韓鐵城從硝煙中沖了出來,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對著被打得暈頭轉向的鬼子一陣狂掃,緊接著身旁一陣“噠噠”的沖鋒槍聲,子彈如雨潑似的,打得鬼子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一場規模很小的戰斗,完成的速度快得驚人,看著周圍再也沒有站著的鬼子,韓鐵城囂張地一挺鼻子,大聲說道:“行了,馬上打掃戰場,能用的東西都收集起來,沒死的鬼子補一槍,別浪費時間”
“打槍浪費子彈,給他們一刀不就行了?”一臉硝煙的方勝德撇撇嘴說道
“還不快點兒于活去”
韓鐵城正要拿腳踢人,方勝德笑嘻嘻地跑開了。
打掃戰場速度很快,戰報很快出來了。
這一仗殲滅日軍兩個中隊約三百余人,炸毀兩輛坦克、四輛卡車,繳獲二十多匹戰馬,可謂收獲豐碩
但韓鐵城并不是很高興,先前新二師為了伏擊日軍第一五○聯隊,準備了半個月時間,而他伏擊這批冒進的日軍,帶著一營和直屬尖刀連、偵察連等了大半天,想方設法才沒有讓日軍發現。
“真討厭這里的地勢”看著前后左右無遮無擋的地形地貌,韓鐵城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