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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當家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四處看了看,發現吳銘已經側身站到一邊,便知道吳銘不會跟自己一起去,心里隱隱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將所有雜念拋到腦后,他從三當家腰間抽出支盒子炮,來到吳銘面前,調轉槍柄,緩緩遞了過去:
“兄弟,這是你的槍,老哥對不住你,你卻救了老哥和全寨子人的性命,我這心里頭,嗨……不說了,等老哥回來定會好好請罪,還要代死去的弟兄們和全寨子老老少少感謝你。”
吳銘接過槍,順手遞給一旁的呂魁元:“這支槍不錯,正宗德國造,精度很高,你拿去用吧。另外,別背這么多長槍,一支就夠用,槍多了你也沒時間裝子彈,反而礙手礙腳的。”
呂魁元猶豫一下,接過槍道:“吳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全都記在心里!”
吳銘心里正在后悔,搖搖頭不再吭聲,呂大當家重重拍了拍吳銘的肩膀,揚起包裹成粽子般的腦袋,大聲吆喝起來,很快領著三十幾個報仇心切的弟兄向西而去,只留下吳銘和師爺兩人。
“這些東西怎么辦?等他們回來?”
吳銘指著地上留下的五花八門的長槍,還有一個個裝著大洋和子彈的小布袋,怎么也想不通為何土匪們都習慣把所有錢財隨身攜帶。
師爺將目光從西面收回,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彎下腰把十幾個小布袋歸攏一處,不緊不慢地裝進兩個稍大一點的袋子里,往肩上一搭,費力地站起:“這些槍可都是寶貝,勞煩你背上吧,利索點兒盡快趕回去,不然家里那群老老少少又要哭喊了。”
吳銘只好從尸體堆中找來幾根腰帶,將十九支款式不一的步槍捆在一起,悶哼一聲扛到肩上,在師爺的笑容中無可奈何地往回走。
山洞口燃起了一片火把,呂大當家的大肚子婆娘領著一群女人在眼巴巴眺望,看到只有吳銘和師爺回來感到不對勁,一個個張著嘴,淚眼朦朧地望向氣喘吁吁的師爺。
吳銘放下肩上的一捆槍,累得一屁股坐下,不停地喘著粗氣,看到一群女人擔憂地圍著師爺嘰嘰喳喳喊,只好站起來悄悄走進洞里,遠遠就看到兩個洋和尚正在明亮的火把下救治傷病員。
吳銘沒多想就上去幫忙,一直忙碌到半夜才有功夫坐下歇口氣,抬起頭看到呂大當家的婆娘捧來一大碗水,顧不上客氣接過來一口氣喝完,實在太渴了。
幾個女人恭敬地給洋和尚送水,吳銘擦去手上的血污,略微休息片刻,向來到身邊坐下的師爺問道:“剛才那洋人對你說什么?”
“他說這六個重傷弟兄暫時死不了,但得用什么消炎藥,可我們哪兒來的消炎藥啊?見都沒見過,下面的房子里倒是有一些草藥,不夠明天叫人上山采,病倒的老爺子懂點醫術,盡量治吧,死的弟兄夠多了,不知道明早又要抬回幾個。”師爺說完頻頻嘆氣。
吳銘很無奈,看到被抓來的兩個老人和大肚子女人都沒睡,還在期待地望著自己,便走過去低聲去安慰幾句,告訴他們很快就能回家了,而且他會盡力為他們一家索回被搶走的錢財和古董,好讓他們回常山救人。
兩個老人感激地向吳銘致謝,大肚子女人低聲說自己懂一點救護,可是身子不好,一聞到血腥味就吐,去幫了一會兒忙沒頂住只能回來了。
吳銘點點頭,請他們盡快歇息,再次回到累得一塌糊涂的兩個洋和尚身邊,三個人一陣長吁短嘆,看著并排一溜躺在被子上無助呻吟的七個傷員,一點辦法也沒有。
次日清早,睡了三個多小時的吳銘早早醒來,走到洞口,發現山寨的女人們和師爺都坐在那里向西眺望,一個個眼睛浮腫,神色焦慮,估計一夜都沒閉眼睛。
吳銘沒搭話,下山到泉眼處洗臉漱口,回到洞口向師爺和一群女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太陽終于升上來,不知誰喊了一聲,洞口的女人們全都跳起來望向西面,接著爭先恐后跑下山。
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扶著激動的師爺走在后面,只有呂大當家的大肚子婆娘留下來,吳銘這才發現這個婆娘長得挺標致的,看來她兒子呂魁元承接了她優秀的基因。
長長的隊伍終于走到山下空曠處,多了二十幾匹負重的矮馬、二十余位哭哭啼啼的女孩以及十幾個綁在馬背上的年輕女人,回來的漢子一個沒少,一張張彪悍的臉上滿是豪氣。
呂大當家和兒子最先上到洞口,身上脖子上全都是血跡的大當家沒能和吳銘說上幾句話,就被婆娘拉進去換藥。
呂魁元興奮地告訴吳銘,他們沖進大葛嶺山寨時,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所有匪徒正亂哄哄聚在一起吵架,一排排子彈打過去轉眼便撩翻一半人,剩下的大喊大叫求饒,殺紅了眼的弟兄們哪里肯饒?沖上去幾下子就把所有男人全都殺光,后來數數足足殺了五十四個,然后搜刮寨子里的所有財物和武器彈藥,獲得大批金銀和古董字畫,六匹馬都沒馱完,臨走前一把火燒了整個山寨,弄得半壁山都燃起沖天大火,走出十里還看見紅彤彤一片。
吳銘痛苦地問道:“怎么帶回來的孩子全都是女的?男孩兒沒有嗎?還是全給殺了?”
“三叔說不能留下禍患。”呂魁元的自豪感瞬間消失,心中發虛,不敢再看吳銘的臉。
吳銘長嘆一聲,心中滿是沉重的傷感與愧疚,沉默片刻,突然低聲問道:“魁元,你們打算怎么處置我們六個人?”
“不不!吳大哥千萬別這么說,你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們怎敢對你不敬啊?報答還來不及呢……你一個人就打死了十四個人,大葛嶺四個當家的全是你打死的,不然他們絕不會退……要是沒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更不敢指望殺光大葛嶺的仇人了……你可千萬別再說見外的話,要是你心里有氣,就揍我一頓得了。”呂魁元忙不迭解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唉!我怎么也沒想到,大山里的人也活得這般艱險。”
吳銘甩甩沉重的腦袋,徑直下山走到溪邊,彎下腰,把整個腦袋伸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