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遠啊覺遠,俺終于等到你了
望著由遠及近的僧人,酷哥胖感慨連連。
那僧人奔到高崗左近,四下張望,不見瀟、尹二人的蹤跡,當即向西峰疾奔而去。郭襄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叫道:“喂,和尚,那兩人便在此處”
她叫聲剛出口,颼颼兩響,便有兩枚飛錐、一枚喪門釘,向她藏身處疾射過來。楊過袍袖一拂,將三枚暗器卷在衣袖之。郭襄內功不深,叫聲傳送不遠,那僧人去得快了,竟沒有聽見她的呼叫。郭襄見他足不停步的越走越遠,急道:“大哥哥,你快叫他回來?”
楊過長吟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這兩句話一個個字遠遠的傳送出
去,頗有裝逼的嫌疑,拐著玩兒告訴覺遠兩個盜經者的下落。
那僧人正走在山腰之間,立時停步,回頭說道:“有勞高人指點迷津。”楊過又裝了一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那僧人大喜,攜了那少年飛步奔回。
瀟湘和尹克西聽了楊過的長吟之聲,這一驚非同小可,相互使個眼色,從草叢躥了出來,向東便奔。楊過見那僧人腳力雖快,相距尚遠,這華山之到處都是草叢石洞,若是給這兩個惡徒躲了起來,黑夜里卻也未必便能找著,當下伸指一彈,呼的一聲急響,一枚飛錐破空射去,正是瀟湘襲擊郭襄的暗器。
楊過不知那僧人找這二人何事,不欲便傷他們性命,這枚飛錐只在二人面前尺許之處掠過,激蕩氣流,刮得二人顏面有如刀割。二人“啊”的一聲低呼,轉頭向北。楊過又是一枚喪門釘彈出,再將二人逼了轉來。
便這么阻得兩阻,那僧人已奔上高崗。瀟湘和尹克西眼見難以脫身,各出兵刃,并肩而立,一個手持哭喪棒,一個手持軟鞭。尹克西那條珠光寶氣的金龍鞭在重陽宮給楊過震得寸寸斷絕,現下這條軟鞭上雖仍鑲了些金珠寶石,卻已遠不如當年金龍鞭的輝煌華麗。
那僧人四下一望,見暗相助自己之人并未現身,竟不理睬瀟、尹二人,先向空曠處合十行禮,說道:“少林寺小僧覺遠,敬謝居士高義。”
楊過看這僧人時,只見他長身玉立,恂恂全儒雅,若非光頭僧服,宛然便是位書生相公。和他相比,黃藥師多了三分落拓放誕的山林逸氣,朱柳又多了三分金馬玉堂的朝廷貴氣。這覺遠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當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儼然、宏然,恢恢廣廣,昭昭蕩蕩,便如是一位飽學宿儒、經術名家。
“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是個亮點,酷哥胖也被覺遠的氣度小小地震撼了一下,看樣眼前半百的覺遠不是年大叔,而是邁入老年的行列了,算起來年紀和郭靖相差無幾。
看過原著的人都知道,《陽真經》就是被瀟湘二人盜走的,酷哥胖屏住了呼吸,坐等好戲上演。他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因為,他的任務很可能就隱藏在這些細節之。稍有閃失,就和陽神功失之交臂。
楊過不敢怠慢,從隱身之處走了出來,奉揖還禮道:“小楊過,拜見大師。”心卻自尋思:“少林寺的方丈、達摩首座等我均相識,他們的武功修為似乎還不如這位高僧,何以從不曾聽他們說起?”
覺遠恭恭敬敬的道:“小僧得識楊居士尊范,幸何如之。”向身邊的少年道:“快向楊居士磕頭。”那少年上前拜倒,楊過還了半禮。這時小龍女和郭襄也均現身,覺遠合十行禮,甚是恭謹。
瀟湘和尹克西僵在一旁,上前動手罷,自知萬萬不是覺遠、楊過和小龍女的對手,若要逃走,也是絕難脫身。兩人目光閃爍,只盼有甚機會,便施偷襲。
楊過道:“貴寺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豪爽豁達,與在下相交已十余年,堪稱莫逆。年之前,在下蒙貴寺方丈天鳴禪師之召,走少室山寶剎禮佛,得與方丈及達摩院首座無相禪師等各位高僧相晤,受益非淺。其時大師想是不在寺,以致無緣拜見。”
神雕大俠楊過名滿天下,但覺遠卻不知他的名頭,只道:“原來楊居士和天鳴師叔、無相師兄、無色師兄均是素識。小僧在藏經閣領一份閑職,三十年來未曾出過山門一步,只為職位低微,自來不敢和來寺居士貴客交接。”
楊過暗暗稱奇:“當真是天下之大,奇材異能之士所在都有,這位覺遠大師身負絕世武功,深藏不露,在少林寺恐亦默默無聞,否則無色和我如此交好,若知本寺有此等人物,定會和我說起。”
楊過和覺遠呼叫相應,黃藥師等均已聽見,知道這邊出了事故,一齊奔來。楊過和覺遠說話之際,眾人一一上得崗來,當下楊過替各人逐一引見。黃藥師、一燈、周伯通、郭靖、黃蓉在武林都已享名數十年,江湖上可說是誰人不知,那個不曉,但覺遠全不知眾人的名頭,只是恭敬行禮,又命那少年向各人下拜。眾人見覺遠威儀棣棣,端嚴肅穆,也不由得油然起敬。
看到這里,昆神很是唏噓。
少林寺的藏經閣實在是個能人輩出的地方,比如眼前的覺遠,神功蓋世,新五絕卻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名字。比如天龍八部里,就在人們以為蕭遠山和慕容博牛逼得不行的時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掃地老僧,分分鐘就把兩大高手給收服了。
覺遠見禮已畢,合十向瀟湘和尹克西道:“小僧監管藏經閣,閣片紙之失,小僧須領罪責,兩位借去的經書便請賜還,實感大德。”
楊過一聽,已知瀟湘和尹克西在少林寺藏經閣盜竊了甚么經書,因而覺遠窮追不舍,但見他對這兩個盜賊如此彬彬有禮,倒是頗出意料之外。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大師此言差矣。我兩人遭逢不幸,得蒙大師施恩收留,圖報尚自不及,怎會向大師借了甚么經書不還,致勞跋涉追索?再說,我二人并非佛門弟,借佛經又有何用?”
尹克西是珠寶商出身,口齒伶俐,這番話粗聽之下言之成理。但楊過等素知他和瀟湘并非善良之輩,而他們所盜經書自也不會是尋常佛經,必是少林派的拳經劍譜。若依楊過的心性,只須縱身向前,一掌一個打倒,在他們身上搜出經書,立時了事,又何必多費唇舌?
但覺遠是個儒雅之士,卻向眾人說道:“小僧且說此事經過,請各位評一評這個道理。”
郭襄忍不住說道:“大和尚,這兩個人躲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商量,說要殺人占寺,好讓你尋他不著。若不是作賊心虛,何以會起此惡心?”
覺遠向瀟、尹二人道:“罪過罪過,兩位居士起此孽心,須得及早清心懺悔。”
眾人見他說話行事都有點迂腐騰騰,似乎全然不明世務,跟這兩個惡徒竟來說甚么清心懺悔,都不禁暗自好笑。
尹克西見覺遠并不動武,卻要和自己評理,登時多了三分指望,說道:“大家原該講理啊”
覺遠點頭道:“眾位,那日小僧在藏經閣上翻閱經書,聽得后山有叫喊毆斗之聲,又有人大叫救命。小僧出去一看,只見這兩位居士躺在地上,被四個蒙古武官打得奄奄一息。小僧心下不忍,上前勸開四位官員,見兩位居士身上受傷,于是扶他們進閣休息。請問兩位,小僧此言非虛罷?”
尹克西道:“不錯,原來是這樣,因此我們對大師救命之恩感激不盡。”
楊過哼了一聲,說道:“以你兩位的功夫,別說四名蒙古武士,便是四十名、四百名,又怎能將你們打倒?君可欺以方,覺遠大師這番可上了你們的大當啦。”
覺遠又道:“他們兩位養了一天傷,說道躺在床上無聊,向小僧借閱經書。小僧心想宏法廣道,原是美事難得這兩位居士生具慧根,親近佛法,于是借了幾部經書給他們看,那知道有一天晚上,這兩位乘著小僧坐禪入定之際,卻將小徒君寶正在誦讀的四卷《楞伽經》拿了去。不告而取,未免稍違君之道,便請二位賜還。”
一燈大師佛學精湛,朱柳隨侍師父日久,讀過的佛經也自不少,聽了他這番言語,均想:“這兩人從少林寺盜了經書出來,我只道定是拳經劍譜的武學之書,豈知竟是四卷《楞伽經》。這《楞伽經》雖是達摩祖師東來所傳,但經所記,乃如來佛在楞伽島上說法的要旨,明心見性,宣說大乘佛法,和武功全無于系,這兩名惡徒盜去作甚?再說,《楞伽經》流布天下,所在都有,并非不傳秘籍,這覺遠又何以如此緊追不舍,想來其定有別情。”
只聽覺遠說道:“這四卷《楞伽經》,乃是達摩祖師東渡時所攜的原書,以天竺字書寫,兩位居士只恐難識,但于我少林寺卻是世傳之寶。”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勢達摩祖師從天竺攜來的原書,那自是非同小可。”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我二人不識天竺字,怎會借閱此般經書?雖說這是寶物,但變賣起來,想亦不值甚么錢,除了佛家高僧,誰也不會希罕,而大和尚們靠化緣過日,又是出不起價的。”
眾人聽他油腔滑調的狡辯,均已動怒。覺遠卻仍是氣度雍容,說道:“這《楞伽經》共有四種漢譯本,今世尚存其三。一是劉宋時阿跋陀羅所譯,名曰《楞伽阿巴陀羅寶經》,
共有四卷,世稱‘四卷楞伽,。二是元魏時菩提流支譯,名曰《入楞伽經》,共有十卷,世稱‘十卷楞伽,。三是唐朝寶叉難陀所譯,名曰《大乘入楞伽經》,共有七卷,世稱‘七卷楞伽,。這三種譯本之,七卷楞伽最為明暢易曉,小僧攜得來此,難得兩位居士心近佛法,小僧便舉以相贈。倘若二位要那四卷楞伽和十卷楞伽,也無不可,小僧當再去求來。”
說著從大袖掏出七卷經書,交給身邊少年,命他去贈給尹克西。
楊過心道:“這位覺遠大師竟是如此迂腐不堪,世上少有,難怪他所監管的經書竟會給這兩個惡徒盜去。”
只見那少年說道:“師父,這兩個惡徒心存不良,就是要偷盜寶經,豈是當真的心近佛法?”
他小小身材,說話卻是氣充沛,聲若洪鐘,眾人聽了都是一凜,只見他形貌甚奇,額尖頸細、胸闊腿長、環眼大耳,雖只十二三年紀,但凝氣卓立,甚有威嚴。
看著這個十二三歲的熊孩,酷哥胖再次感慨,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熊孩,未來開創了武當派,成為享譽武林的一代宗師?又有誰能想到,眼前的這個少年,未來會跟郭襄發生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故事?
楊過暗暗稱奇,問道:“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覺遠道:“小徒姓張,名君寶。他自幼在藏經閣助我灑掃曬書,雖然稱我一聲師父,其實并未剃度,乃是俗家弟。”
楊過贊道:“名師出高徒,大師的弟氣宇不凡。”
覺遠道:“師非名師,這個徒兒倒真是不錯的。只是小僧修為淺薄,未免耽誤了他。君寶,今日你得遇如許高士,真乃三生有幸,便當向各位請教。常言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君寶應道:“是。”
周伯通聽覺遠嚕哩嚕嗦說了許多,始終不著邊際,雖然事不關己,卻先忍不住了,叫道:“喂,瀟湘和尹克西兩個家伙,你們騙得過這個大和尚,可騙不過我老頑童。你們可知當今五絕是誰?”
尹克西道:“不知,卻要請教。”
周伯通得意洋洋的道:“好,你們站穩了聽著:東邪、西狂、南僧、北俠、頑童。五絕,老頑童居首。老頑童即為五絕之首,說話自然大有斤兩。這經書我說是你們偷的,就是你們偷的,便算不是你們偷的,也要著落在你們兩個賊廝鳥身上,找出來還給大和尚。快快取了出來若敢遲延,每個人先撕下一只耳朵再說,你們愛撕左邊的還是右邊的?”說著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動手。
聽到這番歪理,連酷哥胖都想笑,金庸筆下的配角之,老頑童算是最出彩的一個,這位大爺活了上百歲,卻依然可以用“天真爛漫”四個字來形容。也許,這就是殺豬刀所追求的那種純潔,也許,這樣是昆神一直在追求的那種最高的純潔境界。
瀟湘和尹克西暗皺眉頭,心想這老兒武功奇高,說于就于,正自不知所措,忽聽覺遠說道:“周居士此言差矣世事就抬不過一個理字。這部楞伽經兩位居士若是借了,便是借了。若是不借,便是不借。倘若兩位居士當真沒有借,定要胡賴于他,那便于理不當了。”
這下好了,天真爛漫的老頑童,碰上了不通人情世故的覺遠,兩人簡直絕配。
周伯通哈哈大笑,說道:“你們瞧這大和尚豈非莫名其妙?我幫他討經,他反而替他們分辯,真正豈有此理。大和尚,我跟你說,我賴也要賴,不賴也要賴。這經書倘若他們當真沒偷,我便押著他們即日啟程,到少林寺去偷上一偷。總而言之,偷即是偷,不偷亦偷。昨日不偷、,今日必偷;今日已偷,明日再偷。”
覺遠連連點頭,說道:“周居士此言頗含佛理。佛家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之際,原不必強求分界。所謂書,,言之不雅,不如稱之為‘不告而借,。兩位居士只須起了不告而借之心,縱然并未真的不告而借,那也是不告而借了。”
眾人聽他二人一個迂腐,一個歪纏,當真是各有千秋,心想如此論將下去,不知何時方休。楊過截斷周伯通的話頭,對尹、瀟二人說道:“你二人幫著蒙古來侵我疆土,害我百姓,早已死有余辜。今日一燈大師和覺遠大師兩位高僧在此,我若出手斃了你們,兩位高僧定覺不忍。我指點兩條路,由你們自擇,一條路是乖乖交出經書,從此不許再履土。另一條路是每人接我一掌,死活憑你們的運氣。”
尹、瀟面面相覷,不敢接話。他二人都在楊過手下吃過大苦頭,心知雖只一掌,卻是萬萬經受不起。尹克西心想:“只須捱過了今日,自后練成武功,再來報仇雪恥。眾人之,只有覺遠和尚最好說話,欲脫此難,只有落在他身上。”說著道:“楊大俠,你我之事,咱們今后再說。你武功遠勝于我,在下是不敢得罪你的。至于有沒有借了經書,還是讓覺遠大師跟咱們兩個細細分說,這件事可沒礙著你楊大俠啊?”
楊過尚未回答,覺遠已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尹居士此言有理。”楊過搖頭苦笑,一回首,只見張君寶目光炯炯,躍躍欲動。楊過向他使個眼色,命他徑自挺身而出,自己當可為他撐腰。
張君寶會意,大聲道:“尹居士,那日我在廊下讀經,你悄悄走到我身后,伸手點了我的穴道,便把那四卷《楞伽經》取了去。此事可有沒有?”尹克西搖頭道:“倘若我要借書,盡管開言便是,諒小師父無有不允,又何必點你穴道?”
覺遠點頭道:“嗯,嗯,倒也說得是。”張君寶道:“兩位既說沒有借,可敢讓我在身上搜上一搜么?”覺遠道:“搜人身體,似覺過于無禮。但此事是非難明,兩位居士是否另有善策,以釋我疑?”
尹克西正欲狡辯飾非,楊過搶著道:“覺遠大師諒這兩個奸徒決不會當真潛心佛學,這四卷《楞伽經》,可有甚么特異之處?”
覺遠微一沉吟,道:“出家人不打逛語,楊居士既然垂詢,小僧直說便是。這部《楞伽經》的夾縫之,另有達摩祖師親手書寫的一部經書,稱為《陽真經》。”
此言一出,眾人矍然而驚。
當年武學之士為了爭奪《陰真經》,鬧到輾轉殺戮,流血天下,最后五大高手聚集華山論劍,這部書終于為武功最強的王重陽所得。此后黃藥師盡逐門下弟、周伯通被囚桃花島、歐陽鋒心神錯亂、段皇爺出家為僧,種種事故皆和《陰真經》有關。
新五絕都沒想到除了《陰真經》之外,達摩祖師還著有一部《陽真經》。這經書的名字人人都是第一次聽見,但《陰真經》的名頭實在太響,黃藥師、周伯通、郭靖、黃蓉、楊過、小龍女皆曾先后研習,少林寺的武功為達摩祖師所傳,他手寫的經書自非同小可,是以一聽之下,登時群情聳動。
可以負責任地說,整部射雕英雄傳的主線,就是陰真經,這一部經書攪得江湖腥風血雨。如今眾人聽到了陽真經的大名,很自然就聯想起了陰真經,心里打一點小也是很正常的。
酷哥胖自然也打著小,看到一群高手紛紛動容,他恨不得站出來大吼一句:“各位大牛,陽真經早和小弟我緣定三生了,大家別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