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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就是沈宅宴客之rì。
男客因多是職官,邀請的是晚飯,女眷與孩子都是中午就過來了。
沈理、沈械、沈瑛這幾家不必說,都是族中晚輩,自然要來捧場的;姻親這里,來的主要有四家,除了沈瑞頗為關注的喬家之外,還有何家、田家與楊家。
沈家二房在京城定居六十年,論起姻親來,肯定不會只有這幾門,這些rì子拐著彎來巴結的“親戚”更是不可勝數,可論起遠近來,卻是這四家最親。
其中,喬家是大老爺、二老爺的姨母家與二太太的娘家,何家是大老爺的連襟家,田家則是三太太的娘家,楊家則是幾位老爺的妹夫家。
當年三太爺共有三子三女,其中長女、次女早夭,只有三女長成,正是大老爺胞妹、二老爺胞姊。
等女兒及笄后,三太爺就將她嫁給自己的學生楊鎮。
不過這位三娘壽數不長,三太爺、三老太太去世沒幾年亡與產關,母子雙亡,只留下一女。
楊鎮與大老爺、二老爺本是師兄弟,后來又成姻親,交情甚厚。即便三娘病故,兩家也沒有斷了往來,他后續的這房太太,當年還是央大太太挑的。
楊家大娘子出閣前,亦是常隨繼母來舅舅家走動。
弘治十二年那科chūn闈,楊家大娘子的夫婿中了三甲同進士,外放知縣。楊家大娘子隨夫出京,沈瑞等人才沒有見過這位表姐。
沈瑞在松江時,因四房沒有堂親,幾代也沒有出閣的姑奶奶,所以論起“表親”只有張家一家。后來因張家與沈家決裂,這親戚也跟斷了似的,“表哥”、“表妹”什么的,也就無人提及。
就是張三姐、張四姐在沈家住著,沈舉人也沒有讓沈瑞、沈瑾去喊她們表姊妹。
不過今rì,沈家上門的客人中,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卻是都齊全了。
喬、何、田、楊四家的小一輩,論起來正是沈瑞、沈玨兩個的表親。
沈瑞與沈玨兩個被徐氏安排,先是見過一于長輩,隨即同隨行而來一于表兄弟、表姊妹見了禮,而后表兄弟這里就有他們兄弟作陪,一于表姊妹們則是由玉姐帶去花廳吃茶。
女眷這里,在同徐氏寒暄過后,小徐氏、田太太與沈家諸侄媳留在上房繼續吃茶,喬家女眷自然是二太太迎去二房;田家女眷,則是隨三太太去了三房說話。
雖說二房還沒有正式擺酒,宣布沈瑞、沈玨的嗣子身份,可親戚之間誰不曉得這兩人就是嗣子準人選,二老爺回松江就是為了此事。
四家中除了何家,因只有一個女兒,如今還在為沈珞守一年孝,不會想七想八之外,其他三家確是都有自己個兒的小算盤。
這幾家姻親之中,其他幾家都不如沈家,自然盼著小一輩也親近起來。
沈瑞還不知道,他與沈玨兄弟倆這嗣子名分還未正式定下來,已經有人惦記兄弟倆娶媳婦的事。
而其中,田家與楊家因自家老爺品級不高,倒是沒有那么眼高的打沈瑞的主意,而是惦記沈玨。
惦記沈瑞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昨天留意了一下的喬家。
今rì來的喬家女眷,是喬老太太與喬大太太婆媳。
看著二太太瘦了一圈,喬老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淚。
二太太想著這半年的苦楚,亦是眼圈一紅,眼淚滾滾而落。
“娘的囡囡,可是苦了你了……”喬老太太也顧不得長媳在跟前,就將二太太摟在懷里。
“娘……娘啊……”二太太露著喬老太太大哭,是真的傷心了。
兒子走了半年,這個家里已經換了天地,想起修繕的東宅、大老爺夫婦的不假顏色以及丈夫的冷淡疏離,二太太覺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喬老太太雖有三子,可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是千般寵愛,哪里見得她如此?
喬老太太面上露出幾分鄭重:“看你悶悶不樂模樣,可是那個沈玨不聽話?還是其他?快與娘說,娘與你做主”
換做其他親家,自然不會這般有底氣,可喬老太太除了是二太太生母,還是幾位老爺的親姨母,自然有資格開口教訓
二太太無法真心喜歡沈玨,可也曉得有沈玨做嗣子,總比二老爺再生庶子強,這些rì子面上也多殷勤攏著,兩下里倒是客客氣氣。
她拭了淚,搖頭道:“玨哥很好,不關玨哥的事……”
喬老太太臉一撂:“那又是徐氏?她還想要怎地?你都低頭去給何家陪了不是,她還要沒完沒了不成?”
二太太去年大鬧何家的事,喬老太太知曉,雖心里并不贊同,可也沒有太當回事。在她看來,女兒是喪子之痛一時迷了心智,正是需要人體諒的時候。
徐氏身為妯娌,正該好生開解二太太,而不是偏幫著妹子家數落二太太。
對于徐氏這個大外甥媳婦,喬老太太一直看不上眼。
說什么相府出身的大家閨秀?實際上娘家早已敗落,卻偏偏端著賢良貴女的架子,將沈家上下哄得服服帖帖。
對她這個姨母,不是面子情,不見真心恭敬。
自己這個女兒又是嬌養大的,有這樣一個厲害的妯娌壓著,這些年來過得委實不容易。幸好二老爺是好的,曉得疼人,總算使得老太太沒有后悔當年搶了這個外甥做女婿。
三十年前,一手推動沈喬兩家婚事的,正是喬老太太。
喬氏當年只有十二、三歲,天真爛漫,要是沒人誘哄,哪里會起淑女之思
二老爺是孔孟門生,大家少爺,也不是輕浮放蕩之人。要不是喬老太太時常叫外甥過去,又有意給安排,二老爺與二太太哪里有機會相處?
歸根到底,是喬老太太嬌養女兒,舍不得將她嫁到旁人家吃苦,才盯上自己姐姐家的外甥。
大外甥年紀比喬氏大八歲,已經娶妻,自然不是考慮之內;二外甥比喬氏大三歲,又是少年才子,前途可期,不正是最好人選?
她曉得二外甥已經有婚約,可也曉得孫家身份,很是不以為然。
三老太太因沈孫兩家婚約,沒少對喬老太太這個親妹妹抱怨。
只是三太爺積威所致,加上三老太太向來“以夫為天”,即便嫌棄孫氏出身低,可也沒有起過悔婚的念頭。
還是喬老太太買通姐姐身邊的婆子,時常在三老太太跟前念叨些“誰家女婿得了岳家提挈”、“誰家取得小門小戶媳婦交際中丟丑”、“誰家娶了商戶出身媳婦被笑話貪財”之類的話,才引得三老太太對次子與孫氏的婚事越來越不看好。
等到二老爺與喬氏兩下有情的事情爆出來,三老太太明知丈夫不快依舊“順水推舟”地應了此事。
而后,沈家與孫家退親,二老爺與順利與二太太成親,喬老太太順心如意,本是歡喜的。
可隨即就是晴天霹靂,二老爺夫婦直接被分了出去,沈家也就此遠了喬家
不僅沈家運勢急轉直下,沒過幾年三太爺、三老太太相繼病亡;喬家的rì子,也并不好過。
喬老太爺在一次“京察”中被尋了錯,奪了國子監祭酒的清貴差事,降兩級外放出京,后來就至死沒有再爬上來過。等到下一輩,大老爺、三老爺雖入仕,卻是晉升艱難,二老爺更是只能頂著個監生的名頭混rì子。
如今喬老太太兒孫的前程,又要仰仗沈家這邊。
可沈家當家的大老爺、大太太,同喬家并不親近,對她這個姨母客客氣氣不見親近。
沈珞沒有定親時,喬老太太本打算兩家親上加親,將長房孫女許給沈珞。二太太卻瞧不上兄長家的門第,不愿意娶娘家侄女,主動挑了何家。
為了此事,喬老太太還曾埋怨過女兒,母女兩個有過嫌隙。
不過等到沈珞出了意外,最心疼女兒的還是喬老太太,哪里還舍得埋怨?母女兩個重歸于好,倒是比之前往來更緊密。
待聽說沈家要過繼嗣子時,喬老太太并沒有想到“親上加親”上。老人家好強,被女兒嫌棄了一回,哪里還有臉提這個?
不過今rì見了沈瑞、沈玨兄弟兩個,喬老太太卻是不由多想了幾分。
旁人見沈家三兄弟共居,還以為沈家并未分家,喬老太太卻是曉得的。
這個家里是長房當家,現下是,以后也是。
自己的女婿只是從五品,今年又沒有升遷的消息,可大老爺如今已經是尚書。
過繼嗣子是為了傳宗接代,以沈瑞的年紀,肯定會早早就成親,到時難道要女兒在侄媳婦手中討生活不成?
至于二老爺夫婦分出去的事,喬老太太在腦子里想了想就給否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二太太在尚書府,喬家與這邊走動起來才更加名正言順。
心疼閨女的同時,喬老太太不得不為兒孫做打算。
原本不曾聽聞沈家擇嗣之前,喬老太太想的好好的,等沈珞周年后,就擇一孫求娶玉姐。
沈家這樣人家,雖不會召贅,可對于玉姐這幾房剩下的最后一點親骨血,叔伯只有越發疼愛的。旁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沈家卻不是這樣,從沈楊兩家交好至今就能看出來。
等以后過繼年幼的嗣子,即便養成,也未必能越過親閨女、親侄女去。
誰會想到沈珞過世不及半年沈家就議定了嗣子人選,而且選的還不是年幼的嗣子,而是十幾歲的半大少年。
同兩房名正言順的嗣子相比,玉姐這個二房庶女反而顯不出分量來。加上三太太懷孕,不管是男是女,嫡出到底比玉姐這個庶出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