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蒼穹云路上,一艘體型修長的云州在皚皚白云中如閃電一般穿行,引來下方不少人的感嘆。
這些年,蒼穹云路的發展實在是快。
所謂蒼穹云路,顧名思義是一條修筑于云端之上的道路,沿途的天地靈氣被陣法約束,沿特定方向流動。修士駕馭靈氣飛行,可事半功倍。在此原理上設計高速云舟,沿著蒼穹云路往返通行,速度之快可比化神巔峰的修士全力飛行,而且安全舒適,遠比修士獨自御空飛行要輕松得多。而只需要一張價格合理的船票,無論修士還是凡人,就能搭乘上高速云舟,前往遙遠的異域他鄉。
蒼穹云路最早是依托盛京仙門的九州戰略而修筑的商路,以盛京為核心輻射九州,四通八達,大幅刺激了中州商業繁榮。后來九州各大門派紛紛意識到了蒼穹云路的好處,便也紛紛修筑云路,彼此相連,只是蒼穹云路的修筑成本太高,除了盛京仙門這等財大氣粗的門派外,一般門派實在承擔不起。因此除了屬于盛京仙門的幾條主于道外,其他各州的蒼穹云路水準參差不齊,覆蓋率也非常有限。
不過這十年來,隨著萬仙盟不遺余力的大力推行,蒼穹云路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云路總長度和云州數量每年都成倍翻增,已漸漸成為了九州大陸的重要交通渠道。
此時,一艘寬敞的云舟中,一男一女兩名修士坐在貴賓包廂中靠窗的位置上輕聲交談,偌大空間只有兩人,但兩人的聲音仍然壓得很低,而且神情中顯出警惕和戒備。
兩人正是地仙白澤,地仙玄墨。
“玄墨,按照咱們的推算,蒼溪州八荒原之后是哪一家來著?”
“中州的岐山宗,然后是岐山腳下的平樂派……你確定要這么一家家找下去?”
“不然還能怎么辦呢?”白澤反問,“發起公告要那個墮仙自投羅網來嗎?還是大張旗鼓地征用萬仙盟的力量幫我們一起查?”
“我明白了,但是這樣找下去的話……”
“不會太久的。”白澤頓了下,又重復了一遍,“不會太久,我有預感,很快就會和那位墮仙見面了。”
話音剛落,兩人感到身下的云舟微微一頓,而后,一個清澈的女子聲音從包廂天花板上響了起來。
“各位乘客,岐山站到了,請您帶好隨身行李……”
“已經到了?真是快啊。”玄墨不由感嘆,“就算是在咱們的年代,大陸上也沒有這樣方便快捷的蒼穹云路。”
白澤笑了笑,扛起一大包行李,走出了包廂。
“對了,記住咱們的身份……”
玄墨上前一步挽住了白澤的臂膀:“知道,旅行婚禮的新婚夫婦……不用你反復提醒我,倒是你自己,小心別演穿幫了。”
偽裝成夫妻二人的地仙,很快就沿著寬敞明亮的通路來到了此行第一站岐山宗。
作為中州十大名山之一,岐山占地異常廣闊,方圓千里都被算作岐山地界,而岐山宗雖然以岐山為名,但并沒有占據全部的土地,在岐山的綿延山脈中,還有數以十計的中小型門派與它和諧共存。不過在這樣的勢力分布下,岐山一地的管理也就相對松散。岐山景色秀麗,山中十景九州聞名,時常會有散修前來此處尋找觀景、尋緣,只要沒有過分侵犯到當地門派的利益,大家都是聽之任之。
因此,這一日,蒼穹云舟上下來的一對新婚夫婦,也就完全沒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因為就在同一條云舟上,從岐山站下船觀景的游客數以百計。
大部分游客在離開云舟后,各自跟隨旅行團進入岐山,依次游覽當地名勝景點,而少數修為較高的修士,就可以自由行了。岐山的景點被開發了多年,除了少數荒僻的地方,大部分地區都不會有實力強橫的精怪。而危險地區也都有顯著的標志提醒游客誤入。
當然,每年都會有自不量力的冒險者,修為平平卻酷冒險,沉醉于仙道奇遇的夢想之中,不聽任何警告就貿然進入岐山的危險地區,然后被困在絕地中,無助地向周遭求援。
岐山大小修仙門派數十上百,求救信號隨隨便便就能傳入某家的山門,不過當地人對此也都有不成文的規矩——不聽話的游客就讓他們死在山中化作肥料好了,不必浪費人力救援。死的人多了,才能給后人足夠的教訓丨
而這一日,岐山似乎又迎來了一對自不量力的游客。一對筑基修為的新婚夫婦背著笨重的行李包,在岐山的山路上走了不遠,就一個拐彎繞進了幽暗的山林野路之中,很快就被山間蔥郁之色掩蓋了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
每年,岐山都會如食人的猛獸一樣吞沒成百上千的不知死活的游客,這片方圓千里的山地,每年都能得到練氣、筑基乃至虛丹境界的肥料。所以這一幕并不稀奇。只是少有人知道,這對新婚夫妻進入山林野路后不久,就展現出了遠超世人想象的強橫力量。向著岐山的真正禁地大步進發,如履平地。
“首站是岐山宗,他們的宗門就在主峰處,需要貼近過去么?”
白澤沉吟了片刻:“不必了,雖然只是個中品門派,但我們的目標是上界的仙人,還是小心……不對,如果是對方是恢復了全部力量的仙人,就算小心也沒有用,不如大方一點地靠近過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不怕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的確是很麻煩……不,這十年來,萬仙盟也沒有閑著,以王陸手中掌握的力量來看,如果只是一名墮仙,應該有取勝的把握。如果我們能成功將蛇驚出來,或許反而是好事。”
玄墨一邊和白澤交換著意見,一邊心中不由感嘆起來,這十年來白澤的變化真是好大,曾幾何時他還是個做事魯莽不計后果的莽夫,現在卻顯得成熟了許多,是個能讓人感到頗有安全感的搭檔了。
“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白澤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每當自己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先給自己來一次否決罷了。”
“……先給自己來一次否決?”
“是啊,我很清楚自己是個何等愚蠢、魯莽、直線條的廢物,基于我自身思考而做出的決斷大部分都是錯的,所以只要用一次否決將其逆反過來就可以了。這就是所謂的負負得正吧。”
“…”玄墨真的是無話可說了,這到底該算是大徹大悟,還是自暴自棄?
“好了,已經近了,岐山宗就在前面……你有感覺到什么嗎?”
玄墨將心中的雜念一掃而空,吸了口山間清新的空氣,微微運轉起仙靈,將金色如玉液瓊漿般的液態仙靈聚集在鼻端,令嗅覺在瞬息間強化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半晌后,玄墨略有些遲疑地說道:“……沒有墮仙的味道,一切正常。”
白澤剛想點頭,又皺起眉來,猛地揚起手,點亮了一道光。
光芒并不強烈,但在玄墨眼中卻是異常耀眼,那是屬于仙靈爆發的光芒,對于尋常修士而言可能會毫無所覺。但任何一個修行至大乘境界,開始將法力轉化為仙靈形態的修士,都會對這股特殊的波動非常敏感。白澤就像是在每一個擁有仙靈的人耳邊大吼了一聲。
當今九州大陸,除了上古地仙之外,唯有河圖和天輪等極少數巔峰真君擁有仙靈,而岐山雖然位于中州,但顯然不會有巔峰真君坐鎮。白澤的仙靈爆發,自然不會被任何人感知到。除非,那個他尋找已久的人也在岐山。
白澤這是打算將打草驚蛇的事做到極致了,趁著玄墨的嗅覺也處于巔峰狀態,一口氣將那個墮仙逼出來,哪怕只是露出微不足道的一點破綻也好。
然而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玄墨彼端的仙靈已經漸漸消散,他們仍然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玄墨有些喪氣:“這么看來,岐山接下來的幾站應該也不必去了?”
方才白澤的一次仙靈爆發,影響范圍是以百里計的,那個墮仙只要在岐山范圍內,基本都應該能感知得到。
白澤本人緊鎖眉頭:“我本人是很想承認這次行動大概要無功而返,但是基于負負得正的考慮,我似乎應該在此時再堅持一下。”
對于白澤的這種負負得正,玄墨又好氣又好笑:“那你現在的這個想法,是不是也應該負負得正一下?”
白澤一愣,頓時陷入了一個無限循環的邏輯矛盾之中。
不過,還沒等玄墨幫他解開這個死結,心底忽然涌起的一股寒意,讓她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身軀向前猛撲過去,將出神狀態的白澤抱在懷中,而后沖勢不減反增,以咫尺天涯之神通,瞬息間就向前突進了上千里
不過,落足時,玄墨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原點
下一刻,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她身后傳來。
“咦,你們不是專門找我來的嗎,于嘛要這么急著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