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王陸與九尾天狐一前一后漫步。以狡猾靈動著稱的天狐乖乖跟在王陸身后兩個身位處,一舉一動都透出畢恭畢敬。
只是這副乖巧的姿態沒擺多久,狐女就因為無聊而松懈下來,腳步開始連蹦帶跳,目光也滿是好奇地四下張望。不多時,狐女干脆繞著王陸蹦蹦跳跳地轉起圈子,一邊轉還一邊問。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現在九州大陸形勢應該很危急吧,這么慢吞吞地散步沒問題嗎?”
見王陸沒有理會,狐女微微撅起嘴巴,哼了一聲,跑去稍遠的地方調戲荒原里一只好奇得探出頭來的小精怪。又過了一會兒,狐女回頭看了看王陸,見他一副出神的模樣,便踮起腳尖……
結果下一刻,兩道冰冷的視線就投了過來,讓她腳步頓時僵住。
九尾天狐無奈地回到王陸身邊,繼續陪他無聊。
又過了很久,狐女忍不住寂寞,主動尋找話題道:“……說起來,你剛剛可真是狡猾啊。”
王陸瞥了眼狐女。
“我是認真在夸你誒,狡猾這個詞對我們天狐來說是一等一的褒義詞呢。換了是我的話,被破虛那變態家伙在臨死前提出那種要求,無論如何也不敢拒絕啊。破虛老變態在仙界的兇名很嚇人的,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你看就連青梅竹馬夏小荷都被他給掏了胸就知道了。你要是敢拒絕他,他說不定就會用自己的死亡給你下咒。不過,若要我被那家伙調教,感覺也是生不如死……所以,你能在那個局面下都成功翻盤,我是很服氣啦。”
王陸卻不愿多談那個話題,只是冷哼了一聲警告她閉嘴。
然而九尾天狐的好奇心一旦提起來就很難再平息下去,狐女不知死活地嘻嘻笑著,然后猛地雙手叉腰擺開架勢,模仿王陸當時說話的口氣說道:“破虛仙尊,我可以答應你進行調教,但具體的方式卻要改一改。”
然后狐女又轉過身,模仿破虛仙尊道:“你想怎么改?”
“調教可以有,但咱們雙方的位置要調換一下,變成我來調教你。”
“……你說什么?”
“仙尊你一生精于調教,手底下精致出彩的收藏品數不勝數,但是,你還從來沒有被人調教過吧?”
“的確是不曾有。”
“難道你就不好奇被人調教是什么滋味么?我猜仙尊你一定是好奇過的,只不過你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能讓你甘愿獻身的調教師。但是我不同,我是懂行的,雖然我的確不能認可你的一些理念,但我至少能夠理解你。”
“仙尊命不久矣,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就算勉力施為,也注定無法完成完美的調教改造。既然如此,何不放下這個執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進行一次全新的體驗呢?”
“你,真的愿意對我……?”
“仙尊為九州大陸除一強敵,挽救蒼生,我作為九州第一人,有義務,也愿意送你最后一程。”
狐女一臉肅穆之色,將王陸當時的神態模仿地惟妙惟肖,然后她又反手彈入背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中,取出一根油亮的漆黑長鞭,幾根粗細不一的蠟燭。
狐女一臉蕩笑,揮舞起了皮鞭:“仙尊,咱們這就開始吧……”
看到這里,王陸終于不能再忍:“等等!我可不記得剛才有這一幕!而且你這皮鞭蠟燭是從哪兒拿出來的!?”
狐女見王陸終于肯和她說話,嘻嘻一笑,將手里的皮鞭蠟燭丟到一旁,然后蹦蹦跳跳地湊過來說道:“我不是沒看到最后嘛,只能自己腦補啦后來你和破虛仙尊就跑到不知哪里去做了些這樣那樣的事,我在原地等得心急如焚啊。”
“不該你知道的事就不必知道。”王陸面色陰沉,對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想多提。
雖然作為調教者,總比被人調教要好得太多,但畢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歷史。
“不要這么冷淡嘛,給我講講你跟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嘛我真的很好奇啊。你跟我講,我給你暖床怎么樣?”
王陸冷笑道:“夠了狐貍,你以為這么插科打諢,我就會放過你了?”
“呃……你不會
的想要殺我吧?”九尾天狐立刻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人家,人家也不想的嘛。當時我也是被破虛逼迫,才會對風吟下手的嘛,而且我也真的沒有下殺手啊,他老人家還活得好好的呢……”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你是說風鈴嗎?”九尾天狐終于笑不出來了,“你想讓我恢復成風鈴的樣子嗎?”
王陸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來,認真看著她。
“恢復成風鈴,并非做不到,她的記憶和人格我都還保留著,但那對我來說就意味著死亡。”狐女說著,九根毛茸茸的尾巴散開成扇面,每一根上都縈繞著強度驚人的能量,“我不想死,無論是什么人的要求,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死。如果你一定要我死,那就來親手殺了我吧。”
王陸并沒有動手。
他當然能殺了她,九尾天狐雖是仙獸,但現在的王陸已經是足以和墮仙剛正面的九州第一人,要殺她易如反掌,而風吟真人當年耗費巨大代價才用出的封印法術,他也能輕易重現出來。
但王陸還是沒有動手。
因為有人在阻止他。
在王陸的目光中,九尾天狐體內,有個小小的少女身影,正用力向他晃著手,搖著頭,示意不可以。
“你不想我殺她?因為她本質上是個好人?你是腦殘了吧?”
“你堅持?風鈴啊,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會如此婦人之仁。這可是關系你的性命,別在這個時候圣母病發作好不好?”
“……靠,講點道理好不好?什么叫要我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出來?你把我當萬能許愿機了?”
“是是是,我是創造了不少奇跡,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你跟她魂魄肉身都是一體,根本無從分割。不然你以為我想不到用空白肉身傀儡灌注魂魄的法子?”
“……你說那就等到技術手段發展到可以分割為止?誰知道那特么要用幾萬年啊?!當年跟你講的來自未來的藍色貍貓什么的是童話故事,不是史記啊!”
頃刻之間,王陸已經和狐女體內那個小小的聲音進行了漫長的對話。
然而他始終沒法說服對方,風鈴在這件事上異乎尋常地蠻不講理。而王陸也沒打算強行忤逆她的意愿,風鈴和其他人的性子不一樣,剛烈得很,真要把她惹怒了,還不如不管她。
“好吧,隨便你了。”
終于,王陸放棄了說服風鈴的打算。斷開了聯系,然后抬頭看了看九尾天狐。
“不愧是狐貍,你才是真狡猾。”
這狐貍被破虛喚醒以后,并沒有急著碾碎占據她百年時光的風鈴,而是將她的記憶和人格獨立保存起來,這顯然是為自己留的后手。
此外,風鈴這奇怪的堅持,肯定也少不了狐貍的影響,她多半是之前就悄悄和風鈴交流過,花言巧語說動了風鈴保她一命。這一點并不難,風鈴性情倔強剛硬,但本質上卻是個善良如水的姑娘,被狐貍騙得團團轉簡直再正常不過。
但真正難得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狐貍跟隨破虛仙尊的時間里。她從一開始就在做兩手準備,而且這第二手準備果然奏效救了她一命……這才是真的狡猾啊。
九尾天狐嘻嘻一笑,然后說道:“謝不殺之恩,那么作為回報,接下來的戰斗,我會站在你這一邊全力相助的!”
“廢話,你背叛了仙界,跟我們早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倒是不出力試試看?”
“不要把話說得這么直白嘛……總之,接下來要我做什么呢?”
王陸沉思了片刻后,剛要開口,忽然身體一震,抬起頭來望向遠方。
“真是麻煩,居然專挑這個時候……不過也好,狐貍,這就有件事要拜托你。去五十一區,帶上兩隊扎古,然后直奔中州萬仙盟通天圣堂,把在那里吵架的人全都打趴下。”
九尾天狐眨著眼睛:“所有人?”
“所有人,只要見到敢大放厥詞的就直接動手。若有人武力反抗,我允許你就地格殺。”
“哪怕對方是河圖真君?”
“哪怕是天劍堂的長老。敢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的統統快刀亂麻處理掉。”
說到最后一句,王陸的怒意已經顯而易見。
剛剛接到消息,就在王舞失陷于天之痕,帝琉尊帶人緊急救援的時候,中州盛京卻爆發了萬仙盟和地仙的內訌,一群傻逼完全無視當下形勢之嚴峻,在通天圣堂里互相斥罵,更可恥的是甚至沒有封鎖好消息,讓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家內訌,把士氣打得搖搖欲墜。
“一段時間沒來得及管,居然就渙散成這個樣子。這十五年來,我的確是殺人殺得太少了。”
九尾天狐晃了晃尾巴:“不過,現在九州相較仙界而言力量薄弱,這個時候對自己人下手不太好吧?”
王陸冷聲說道:“這個時候鬧內訌的不配作自己人。”
“哈哈,說得痛快!不過這種事你不親自出手,委托我去做,你真信得過我?”
“我信得過你的狡猾。”王陸淡淡說道,“狡猾的狐貍,應該知道現在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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