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桃源村的時候,村內已經只剩下王陸一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走出村長后院,望著空空如也的村子,王陸陷入了沉思。
沉思不久,背后被人拍了一下,黑影笑道。
“想什么呢,桃源村的任務截止日期已經到了啊,那些不可能過關的早就被踢走了——總不可能靈劍派養他們一輩子。而任務既然結束了,其他人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維持陣法也是要花錢的。”
迎著王陸驚詫的目光,黑影輕描淡寫地解釋著。
“你運氣不錯,勉強趕上了截止時間,再晚一炷香的時間,我就不得不踢你出去了。”
王陸有些好奇地問:“你是靈劍派的師兄?”
黑影卻不回答,自顧自地說:“桃源村這一關算你過了,我作為你的見證人,會帶你前往下一關,跟我來吧。”
說完便快步向村外走去,王陸連忙跟上,至于屋子里的行李和零食也就實在顧不得了。
黑影在前面遙遙領先,步伐似緩實急,不多時便出了村子,深入一片連綿山脈之中,這片山地,在桃源村任務結束前就是無解的迷宮,無論怎么走最終都會回到桃源村這個原點,然而黑影只走了不久,便柳暗花明。
王陸死命跟在后面,不多時就氣喘如牛,雖然心中藏了無數問題,卻說不出話來。
黑影似乎是有意如此,一邊拖著王陸作長跑,一邊說道:“桃源村結束以后,會根據完成情況給予獎勵,這個你好像猜到了我就不多說。不過待會兒挑選獎勵的時候記得多用點心思,后面的關卡沒那么容易,靈劍派已經幾百年沒通過升仙大會招收到合格的人才了……”
說到這里,黑影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笑道:“加油吧,我還真挺期待能在山上見到你。”
說完,那黑影就嗖的一聲就不見了,而在黑影身后,山壁間露出一條狹小的縫隙。
王陸在縫隙前比量了一下,幸好自己身材中等,出發前又沒來得及吃飯,還勉強能擠得進去。
縫隙前窄后寬,不多時便豁然開朗,露出一個寬敞的洞穴,洞穴深藏在山體之中,洞穴上方一個缺口處投下斑駁的日光,照亮了內中情形。
借著日光,將洞穴反復打量了幾遍,王陸笑著搖了搖頭。
比起桃源村那個雖然存在缺陷,但誠意十足的設計,這個山洞就顯得頗沒水平了——洞穴正中,端端正正擺放著一只木箱,旁邊豎著一塊空白的牌子。
想來這就是桃源村的任務獎勵,王陸用一波流戰術攻陷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隱藏任務,理論上獎勵等級將要逆天,這只木箱雖然看上去破破爛爛,但里面的寶物等級應該是毋庸置疑的——除非靈劍派完全不要臉,用數據溢出之類的鬼扯理由來耍賴。
正想著,那空白的牌子上忽然多出了字來:“任務情況統計:”
“攻略人數:壹佰貳拾”
“好感度總數:壹萬貳仟”
“平均好感度:壹佰”
“關鍵任務:你不可能完成系列。”
“任務完成度:壹佰”
“綜合積分:……”
最后一項的數字,因為木牌面積有限,太多字擠在一起,又小又密已經看不清楚,但想來也是個天文數字。
桃源村的過關結算,應該是根據設計者定好的規則自主進行,但設計者怕是也沒想到會有王陸這號砸場子級別的冒險者出現……不過總之沒有數據溢出實在是太好了。
給出綜合得分后,木牌字就呼啦一聲沉入地底,旁邊的木箱則好一陣醞釀,時而輕輕晃動兩下,發出令人遐想的聲音。
一炷香后,木箱自己打開了,里面的東西如同井噴一樣涌了出來,一時間五光十色,映花了人的眼。
云端之上,某個被抓來死盯云層變化的黑白弟子終于忍不住寂寞,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唉,這一次升仙大會大概要白瞎了。”
旁邊一個看上去年輕不少的黑白弟子好奇地問:“師兄,為什么要這么說?我看幾個排名靠前的,進度還算不錯啊。”
年長的黑白嗤笑一聲:“進度不錯什么喲,在倒數第二只精怪前面就浪費了那么久,最后把守關底的精怪,我看除了那個海云帆還有一兩分希望,其他人都不要想了。”
年輕的黑白更為驚訝:“我記得赤脊山、冰風谷、青云峰、幽冥道這幾個地方的精怪最強也就是一級六七品之間,對凡人來說是不易應付,可應該難不住他們吧,好歹都是拿了桃源村獎勵的,而且著實有幾個資質驚人之輩啊。”
年長的黑白拍了拍師弟的肩膀:“師弟你還是太年輕,咱們門派的這條升仙路,已經有幾百年沒人能走完整了,這種驚世駭俗,讓其他門派貽笑大方的記錄,你以為就憑山道里那幾只一級六七品的精怪能做得到?迄今為止,你我還有其他的師兄弟,不都是師父師叔們云游四方時收下的?老實說,師弟你雖然資質性情都堪為一流,比師兄我還猶有過之,但讓你在這條路上走一回,你也是走不到底的。”
師弟明顯有些不服氣,卻沒說什么。
師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你要不相信,那就繼續往下看,喏,那個叫海云帆的好像距離最后一關不遠了。”
行走在幽冥道上的海云帆,的確距離終點不遠了。
從桃源村離開到現在,兩周多時間,這條冰風谷道終于要被他貫穿,然而行百里者半九十,海云帆非但沒有松懈,反而拿出了加倍的小心。
因為他很清楚在后面等著自己的是什么。靈劍派幾百年來沒人能打通的升仙之路,豈是自己輕輕松松就能走到底的?又不是王陸那種天生妖孽,海云帆對自己的斤兩可是把握地非常清楚。
三品的資質,二品的性情,一品的悟性……以及超品的權衡能力,這是海云帆唯一自忖值得依賴的特長。
先前在桃源村早早離場,也是因為權衡二字。過早離場的確會損失任務完成度,但首個離開的,很可能會有額外的獎勵。
權衡再三,海云帆做出了判斷,而在冰封谷的開端,他就意識到自己押對了寶。
說來獎勵很簡單,在升仙之路試煉期間體力無限,順便附贈一枚七品法器——降頭小草人,可以大幅削弱敵人,限用三次。
而冰風谷這一路著實艱難,不但具備升仙金橋那種,對資質不足者的天然排斥,并且幻境無處不在,就如云波圖一般善于迷惑人心。試煉者可能遭遇各種各樣的狀況,有的需要知趣地避開,有的則需要勇敢面對。
這是對試煉者全方位的考驗,管你是有多逆天的驚世奇才,任何一項素質不足都可能被攔死在半路,而這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項素質……恰好就是權衡與判斷的能力。
當進不進,當退不退,十分的本事只能發揮出四五分,這在升仙路上是行不通的,而恰好海云帆正擅長權衡與判斷,加上幾分運氣……冰風谷堪稱天塹的十余道難關被他一一度過,甚至沒有動用到降頭小草人。
當然,這也是刻意為之……先前幾次遇險,甚至有一次被一頭路過的精怪幾乎逼入絕境,但小草人始終被他壓在箱底。
因為想要通過最后一關的考驗,就必須將寶貴的資源留存下來。其他人不清楚,但海云帆卻知道,無論是冰風谷還是赤脊山……最后都會安排一頭厲害的精怪作為看守,那精怪的強大到什么程度呢?
到了幾百年都沒人能搞的定的程度。
還好,靈劍派這一次的升仙之路上安排了一個桃源村,通過任務獎勵,多少能加強一下試煉者的實力。例如這降頭小草人,若是將三次衰弱疊加……或許就有望能夠過關了。
這么想著,海云帆走進了冰風谷的最后一條峽谷,谷道綿延曲折,海云帆耐著性子,始終緊繃著神經,一直到經過一個拐角,終于見到了守關的精怪。
看著眼前一幕,海云帆皺起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怪了,這個身長十丈,滿身冰凌,看起來略有些像是南蠻象的大家伙到底是什么品種的精怪啊?自己也算博聞強識,由修仙界流傳于世的《蒼溪精怪志》熟讀數遍,其中介紹的一二級精怪已經爛熟于心,此時卻怎么也不記得見過這個品種。
“老實說,我一直懷疑咱們門派的先祖們鬧了烏龍。”
云端之上,年長的黑白小心翼翼地傳著八卦。
而年輕的師弟則好奇地問:“什么烏龍?”
“我懷疑他們在設計升仙路時,最后一關的規則上不小心寫錯了字,守關的精怪本來應該是二級九品,結果呢,寫成了三級九品,一字之差,不,是一劃之差哦!”
聽到三級九品一詞時,師弟也忍不住驚呼:“三級的精怪?就算只是九品,那不是也接近筑基期的修士了嗎?!”
結果師兄非常認真地糾正起來:“那是一般門派的筑基期,換做咱們靈劍派,練氣期一二品的修為就足以應付下品的三級精怪了。”
師弟有些無力地說道:“那也得有練氣一二品的修為啊,你讓一群還沒開始修行的人怎么對付啊?就算有家傳的法寶怕是也難。”
師兄非常不負責任地攤了攤手:“誰知道呢,所以幾百年來才沒人能走得通嘛,三級精怪,嘖嘖嘖嘖,一級之差,難度怕是十倍暴漲,而且三級九品只是底限,就算遇到七八品的貨色也不稀奇,這次海云帆運氣好,正好遇到了九品……所以我才說,除了那個海云帆能有一兩分指望,其他人就別想了嘛。”
正說著,云層上又起波瀾,師兄余光一撇,頓時眉飛色舞起來。
“哦哦,開始了!”
師弟連忙湊了過去:“啊,好果斷的反應,一上來就直接用出降頭草人!連用三次!”
師兄點點頭:“很正確的選擇,雖然只是七品法器,理論只對二級及以下的精怪有效,但若只是三級九品,連用三次,的確可能讓它降級。”
師弟有些擔憂:“但就算降了級,也是二級一二品的水平,尋常上百名精銳士卒怕是都奈何不得它……”
師兄說:“放心吧,這個叫海云帆的人肯定藏了底牌。”
師弟繼續擔憂:“就算藏了法寶也沒用吧,對沒有經過修行的人來說,越是高級的器物越難發揮功效。比如那幾個偷帶法寶的,六七品的法寶用出來還不如九品法器,讓人笑都笑不出來了……”
師兄非常認可:“嗯嗯,簡直丟咱們修士的臉面……不過這個海云帆跟那群廢柴可不是一個級數的,往下看吧。”
海云帆的確和謝乾龍之流不是一個級數。
因為謝乾龍等人好歹還有家族給的底牌,他是真心沒有。
云泰皇子身份顯赫,但也只是凡間的顯赫,云泰皇室與諸多修仙門派交好不假,但也沒好到能拿凡間資源去換仙家法器……哦,法器或許還能隨意交換,但法寶可就真的難了。
當然,千年帝國,法寶總能找出一些,可沒有修行過的人就算手持法寶又能如何?除了傳說中個別堪比仙器的極品法寶,其他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沒有法器實用,偏偏法器又不能帶進山來。
海云帆又不是王陸那等封弊者,找不到升仙之路的漏洞,一路前行,靠的既不是底牌也不是作弊,只是不斷的努力而已。
而不斷的努力會創造奇跡么?
海云帆真心希望能。
因為如果沒有奇跡,那他就妥妥的完蛋了。
海云帆不是修行人,沒辦法準確衡量精怪的等級,但三次小草人用過,面前的巨獸只是從身高十丈退化成身高七丈,如此算來,大概自己的下場也會從一地肉末進化成一地碎肉吧……
升仙路上生死勿論,和這種大家伙為敵,有一百條命也不夠丟。但是……
但是海云帆還是抽出了家傳寶劍,勇敢地指向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