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禪師七娘在九州大陸名氣平平,但海云帆與王陸多年筆友,又豈會認不出這位無相真君的好姬友?而見到她來,海云帆心中也是一寬。
雖然她并沒有無相師徒那般犀利的戰績,但既然能成為那兩人的朋友,尤其是王舞認可的姬友,總不會是尋常人……她批評海云帆沒有繼承到王陸的牙尖嘴利,那么想必她本人是精擅此道的高手。
果不其然,狗肉禪師出場后,對著墨香一聲冷笑,開口說道:“你這母狗吠得挺開心啊,沒了主人滋潤,變得饑渴難耐了?”
一句話,便讓海云帆心生感慨:不愧是跟那對師徒做朋友的,一開口就臟的沒邊了整個酒樓的空氣污染指數都上升了一個量級
但這種人身攻擊雖然解氣,卻不能緩解墨香帶來的焦慮。因為墨香說的是實話,而實話又要如何反駁?
事實上,墨香對于七娘的辱罵也只是云淡風輕地一笑,置若罔聞。
但接下來,七娘的話就讓她不得不正色起來
“修仙之路是一條不斷收攏狹窄的道路,千千萬萬的人上路,但能走到最高點的唯有寥寥數人,大多數人都會在半途停下腳步。但有些人會選擇盡情享受腳下風景,有些人卻會怨天尤人,滿懷怨恨地將更多人拖入深淵。我們所有人都聽過這樣的話:修仙是天才的特權,唯有絕世奇才方有資格問鼎至高境界,平凡人根本沒有努力的必要,因為努力也不會有成果。每當我們卡在某處瓶頸時,總會有人跳出來說就此放下吧,并找出千千萬萬個理由來論證前路不可行。這樣的人從洪荒時代就有,以后也會繼續存在下去。這條母狗也不過就是其中一員,問題在于,你們,就心甘情愿被她拖下水嗎?”
說著,七娘喝了一口酒,酒意和氣勢同時上涌:“修行之路,是一條永不認輸,不斷挑戰極限的道路。我們自鍛體、練氣開始,筑基、虛丹再到金丹元嬰化神……除了極少數天賦異稟的,絕大多數都要經歷重重坎坷,任何一個關口前都能刷掉過半的修行者,虛丹與金丹的隔閡更是令天下修士十之望洋興嘆。但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曾經越過這些難關,難道你們每次度過瓶頸前,都有十分的把握不成?”
酒樓中不少食客暗暗點頭。
在場除了少數人外,大部分都出身平平,修行時享受不到上品大派的海量資源,每一次破境都要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然而他們畢竟還是一一突破,堅持到了現在。甚至有不少人當初突破境界時,把握連一成都不到,最終卻痛下決心豪賭一場,贏得了一片新天地。
“修仙如此,群仙大比又何嘗不是?我們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會輸,勝利的可能或許連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沒有,但我們依然會不斷前進,披荊斬棘,因為這才是修士應該走的路。當我們踏足仙道的那一刻,就應該意識到自己的宿命所在,修仙,是逆天而行。修士,為逆天而生。”
七娘說著,又痛飲了一口葫蘆里的烈酒,慨然道:“王陸之所以從來不曾言敗,哪怕在萬仙盟深陷困境時都斗志昂揚,正是因為他擁有一名真正修士的覺悟,深深的理解到這是一條不容回頭的道路,直到燃盡最后一絲生命,都應邁步向前。人們常常談論他創造的那些奇跡般的戰例,或者羨慕他天生空靈根,或者稱贊他機智百變,卻少有人想到,他真正令人望塵莫及的,是永遠都不曾言敗的旺盛斗志。哪怕在虛丹境界時就遇到西夷圣者,他也會拔劍向前無論遇到任何敵人也不曾服輸,按照數字來看,他取勝的希望可有萬分之一?可如果他因此放棄戰斗,現在他早就是一捧枯骨”
“所以,我實在覺得你們這些人很可笑。”七娘一臉嘲諷的笑容,“你們居然會懷疑王陸向上古地仙投誠?他這一生什么時候認過輸?什么時候背叛過自己人?區區上古地仙,也配讓他背棄自己的原則?你們也未免太小看他了他雖然才只是金丹真人,卻比在場任何一人都更算得上一名修士。”
漫長的沉默之后,墨香冷笑道:“王陸再厲害,也只是一人……”
“是啊,王陸只有一個人,所以他其實需要每一個人的幫助,這是關乎九州大陸命運的大事,我們每一個人都牽扯其中,沒有坐視的道理。正因如此,河圖道人才會放權,通天圣堂才會坐視,堂堂天輪真君才會甘愿為其驅使因為他們都懂得這個時候應該做些什么,都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盡自己所能去爭取勝利。哪怕付出很多,哪怕勝算很小可惜,擁有這個覺悟的人終歸是太少了,看到你們,我就不由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悲。在他們在前線拼盡一切為你們奮戰的時候,你們卻在后方對他們百般質疑我于是就會想,為了你們這樣的廢物,他們那么拼,值得嗎?”
一番話,只說得酒樓中無數人臉頰漲紅,背后大汗淋漓,更有人心情激蕩,嘴角溢血。
因為這座酒樓中,正巧有相當一部分人是被列入群仙大比兩千人名單的正賽選手。他們本該與王陸并肩作戰,剛剛卻因為墨香一番話而動搖了信念,心中略過了放棄、認輸的念頭,這的確可恥之極。
不過轉過頭去,看著場中的天書樓侍女,人們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峻。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煽動,自己又怎么會信念動搖,生出那么可恥的念頭?
“哦?這是要怪我了?”墨香猙獰一笑,“沒錯,我的確是在誘導你們,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就算你們再怎么去拼,勝算終歸只有億萬分之一而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像王陸那樣能做到死不認輸只要你們意識到自己會失敗這個事實,你們就一定會失敗一定會”
“放你娘的屁老子殺了你”一個脾氣火爆的修士就要撲上來動手。
然而墨香情緒卻更為激昂:“好啊,你們最好現在就殺了我,然后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死亡詛咒你們每一個人詛咒你們腦海中永遠徘徊著我說過的每一個字”
“好。”
墨香的瘋狂正到了處時,忽然七娘點點頭,然后手上一動。
下一刻,墨香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已經死了,昔日美麗的頭顱落到了地上,尤帶著猙獰的笑容。失去頭部的軀體在原地立了片刻,無聲地倒下。
七娘抖了抖手腕,就像是要抖去上面的浮塵,皺眉道:“真是惡心。”
酒樓中的人們看得呆了。
她居然真的動手了?在群仙城中無視規則動手殺人,而且就當著金甲力士的面?她不要命了嗎?雖然那個女瘋子的確該殺,但這些金甲力士才不會那么通情達理,對待違規者,它們動起手來是毫不留情的嗎?
然而更令人驚訝的一幕還在后面,明明七娘殺得墨香身首異處,那幾名金甲力士卻視若無睹,只是用力架著那個掀掉墨香斗破,因而被罰小黑屋的元嬰老者逐漸遠去。
那個元嬰老者本來早就做好了蹲小黑屋的準備,一副慷慨就義的姿態,此時卻震驚萬分,而后大力掙扎起來:“喂,你們眼睛瞎了?那邊有個殺人犯啊,你們看不見么?居然還跟我這個老骨頭過不去?殺人你不管,我掀個斗篷反而是錯了?”
然而金甲力士何曾有交流的空間?只是沉默著將那老者帶離酒樓,而老者中氣十足的喝罵聲一路綿延……
酒樓里的人萬分震驚地看著七娘,開始猜測她的身份,更有人暗暗后撤,覺得此人實在危險。
七娘見了,嗤笑一聲:“你們這群家伙果然是朽木不可雕。我剛剛只是殺了一個該殺之人,當然不會被金甲力士阻攔。不然這群仙城豈不是成了犯罪者的樂園?犯了天大的罪孽,只要逃進此地,別人就拿他無可奈何?”
一名修士聞言一怔:“這……的確是不合理,但是該由誰來判斷一個人該殺還是不該殺?”
七娘用看白癡的目光看他:“你在外面犯了罪,不知道會被什么人制裁么?”
“在外面犯罪當然是由萬仙盟……咦,難道萬仙盟的權威,在群仙城內也有效嗎?”
“不然你指望那些上古地仙來為你們審案判案不成?只要是經萬仙盟認證過的罪人,在此地是不會受到任何人權保障的。”
“那剛剛綠梅老爺子怎么……”
七娘已經解釋得相當不耐煩:“當然是因為當時她還什么也沒做。但后來她在此地大放厥詞,經人認證,證據確鑿,萬仙盟才下了誅殺令。行了,我知道你們要問是誰認證了她犯的罪,看那邊,就是那桌角落里的夫妻,女的是葉菲菲,萬法之門內門弟子,男的叫海云帆,王陸現如今的工作秘書,對群仙城內一應規章制度爛熟于胸,所以接下來不用我廢話了吧你們這群蠢貨”
嚴格意義上講,七娘是個心胸寬厚,爽朗大方的女子,但是面對一群愚蠢之輩,她的耐心遠遠比不上她的禪法修為。
“唉,看到你們這笨拙的表現,也難怪讓人提不起信心來。”七娘一聲感嘆,隨即卻又綻顏一笑,“還好這次有我們來了。”
我們?所有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與此同時,樓上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七娘做事還是這么雷厲風行,我剛要動手,你已經把人殺了。還好尸體留的完整,還能留給阿巫用一用。”
說笑間,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簡單獸皮,頭戴羽毛冠的蠻族女子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了下來,每一步都震得臺階上下顫抖……若非這酒樓是地仙建造,質量過硬,怕是早就臺階斷裂掉了。
而在蠻族女子身后,還有一個豐姿俊逸的白衣書生,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分明是女扮男裝。一位華麗盛裝身姿妖嬈的舞姬,以及一個渾身染滿圖騰的土著女巫醫。
幾人都是女子,身份氣質各不相同,但都是金丹、元嬰的修為,而且氣勢強的驚人
同樣的境界,修士之間的差距能有成百上千倍。例如九州第一金丹足可碾壓一千個金丹級的小明。而這幾位女子,無疑都是各自境界內頂尖的強者。
這樣的強者并不多見,而她們同時登場,就讓人不得不好奇:她們究竟是誰,從何處來?因為在場中人有不少也算見多識廣,卻叫不出這些強者的名字。
看出眾人眼中的疑惑,七娘微微仰起頭:“我們是能給你們帶來勝利的人。”
眾人愕然間,忽然見那女巫醫走到墨香尸體前,撿起她的頭顱,咧嘴一笑。
“好東西”
眾人一陣心寒。